永兴公司三大亨的名字在底层华人圈子里响当当，除开劳工总会的叶会长，就数他们三人和底层华人关系最密切。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永兴公司和劳工总会有业务冲突，互相不对付的！
张万霖中了头奖！
这听起来像是黑幕，但仔细一想，又不可能是黑幕！
叶洛要搞黑幕，怎么会把手里的汽车头奖派给三大亨？
“哈哈，玖幺柒肆伍？恭喜恭喜啊，张老板，好福气！好运气！”叶洛一乐，看到张万霖黑着脸走来，手里除了那张中奖的汽车券外，还有好几张作废的。
也不知道是来闹事还是真也买了汽车券想搏一搏运气。
总之，还真给他中上了！
“二少爷！四爷！让你们见笑了。”张万霖抱拳打招呼。
谭四也憋不住笑了。
这事情太突然。
一辆雪佛兰490算不上什么，尤其对他们这些大亨而言，属实有点低端了，看不入眼。
但堂堂永兴公司二老板，居然也和市民一样买了许多汽车券，静待叶氏汽车公司的开奖，那就意义非凡了！
永兴公司当初可是力挺法国车的，三大亨家里囤的不是法国车就是福特，完全不看好华商车行卖的车啊。
现在张万霖独自一人来十六铺码头看开奖，还给他中到了！
这说明什么？
连叶氏汽车公司的对头，也看好雪佛兰490！
“张老板，张老板，你好！我是申报的记者陈瑞琼！”美女记者直觉敏锐，挤开人群，硬是冲到近前发问，“众所周知，你是永兴公司的二老板，永兴公司之前力挺过法国车，现在你来参与开奖，是代表着你们永兴公司也非常看好雪佛兰490在上海滩的销售吗？”
张万霖很想骂娘，可看了眼手里一把的汽车券，实在说不出口。
现在的他，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尴尬笑笑，没法回答。
“当然了！”叶洛却是上前一步，客气的揽住张万霖的肩膀，“大家都清楚，我们叶氏和永兴是有点小摩擦，但这不妨碍我们对各自公司产业的前景判断。如果不是看好雪佛兰490，张老板买那么多汽车券干嘛？总不会是用来擦屁股的吧，侬说是伐，张老板？”
“我、我...”
“原来如此！张老板，请再靠近二少爷一点，麻烦笑一笑，您中了头奖，我们来留影一张！”
陈瑞琼举起相机。
咔嚓一声——
照片里，叶洛的灿烂笑容和张万霖的死鱼脸被永远定格了下来！
第37章 二少爷的火气很大！（大章！这部分感情日常不拆了，求追读）
民国十七年（1928年）4月30日，叶氏汽车公司向美国通用公司购置的500辆雪佛兰490顺利抵沪，当天上午，叶氏投资公司老板，叶家二少爷叶洛与码头之王谭四一起抽出了万众期盼的汽车券头奖中奖者。
没想到中奖人竟然是永兴公司二老板张万霖。
一石激起千层浪。
次日，叶洛和张万霖的别扭合照便刊登在了各大知名报纸上。
汽车券的风潮过后，随处可见的雪佛兰490广告也让市民们感到了一丝疲乏，广告效益在逐渐退减，而真正的购车热潮也将开启。
“在蒋、桂、冯、阎四大集团军的配合作战下，张大帅的奉系军团节节败退，5月1日，北伐军击溃奉系军团张宗昌部，攻入鲁省省会，不料面对的却是日军精锐部队——第六师团。”
“永兴公司已登报澄清，和叶氏汽车公司绝无任何黑幕交易，张万霖的中奖纯属巧合，为证清白，该雪佛兰490已通过慈善总会拍卖，所得善款将捐赠给县城小学。”
“据申报记者陈瑞琼女士透露，自雪佛兰490抵沪以来，不过三日，叶氏汽车公司各大门面店天天爆满，订购汽车者不计其数，总销量或已突破200辆！”
“紧急插播新闻一条，北伐军特派交涉员蔡公时因拒不签认‘军队在某处打死一个RB士兵’之事，被残忍杀害，随行十八名侍从也全部遇害...北伐军撤出省会，绕道北伐...”
“永兴公司大老板霍天洪再次登报申明称，永兴从未诋毁、污蔑过叶氏汽车公司，对华商进入汽车行业，始终做支持和认可态度，亦希望叶氏汽车公司能在洋行夹缝中杀出一条血路，绝不会做任何商业抹黑行为，为表诚意，霍天洪带头出资，永兴三位老板共购置雪佛兰490汽车5辆，以示支持！”
5月3日下午，晶石收音机里传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广播。
“这些畜生！根本不是人！”伍联德将手里的钢笔狠狠一甩，旋即想到自己还在霞飞路32号，不是在自己的办公室，连忙赧然一笑，弯腰去捡钢笔，“抱歉，二少爷我...”
一只白皙的手先他一步捡起了钢笔。
“没错，你骂的好，如此丑陋的民族，还具有深深的劣根性，该骂。”叶洛将钢笔递回给他，“惨案发生，我们远在上海滩也无能为力，不过今早我已经和总商会的傅筱庵会长，以及虞洽卿副会长联系过，在近日召开一场慈善晚会，为鲁省省会募集一些慈善款，以尽绵薄之力。”
“那真是太好了。”伍联德回到座位上，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便谈起了最近良友画报的销量。
按照叶洛的意思进行了战略调整后，良友画报主要对封面女郎和一些配图进行了升级，以名媛、明星和各类新时代女性为主，着装也朝热情开放而去，果然，销量与日俱增！
加上雪佛兰490的一波热潮涌动，良友画报的销量被带得极高，最近几期一直维持在1万3左右的高销量上！
伍联德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认识叶洛前，良友画报濒临破产被收购，再不接受新新画报1万大洋的报价，他就只能开始裁掉一些老伙计，降薪缩减开支来维持平衡了。
那时最高销量甚至只有2000，利润不到100大洋一期！
而现在，销量剧增六倍，一月四期，仅仅销售带来的净利润就可达2000大洋，还不包括如今炒得极红的头版广告位！
商人逐利，见到雪佛兰490的这波造势后，不少人盯上了这个广告位置，妄图复刻一波。
叶洛便授意将这个广告位出租，底价100大洋。
其他零零碎碎的广告位也不少，随着画报销量的增加，都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二少爷实乃商业奇才！上个月发工资，我特意给每个职工都包了一两块的大红包，封面写着二少爷对良友画报的寄语‘创时代之新，做上海第一’，看得出来，大家都干劲十足！”
伍联德谈到这个，心情舒畅了不少。
民国时期，贫富差距大得惊人，底层民众苦不堪言，像他这种华商小老板，也好不到哪里去，做生意不仅要看军阀、帮派等大势力的脸色，也要看当地豪门贵族的眼色，连资本都没法向银行贷款，只能找富人朋友拆借。
他们为了财富自由，为了家庭幸福，拼了命往中产爬，这也是周祥生会毫不犹豫答应叶洛5万大洋买下祥生汽车行的原因。
所幸，他们“卖身”卖了个好老板！
“雪佛兰490呢，卖得如何了？”叶洛用汤匙搅动了下面前的黑咖啡，最近他又开始续写那篇《论1928年美国股市的最后疯狂与即将崛起的投资》，加上还要忙车行的事情，经常熬夜，就把茶换成了咖啡。
“二少爷，截至到今天上午，所有门面店卖出雪佛兰490总计278辆，其中225辆选择全额付款，钱已经变成美元打进了您的账户中。”周祥生拿起报告，支起眼镜，认真汇报，“按照您的要求，我们给所有购车客户都安排了最优质的‘三位一体式’服务体验，维修工人，汽车司机，门店职工也在大力招聘中。”
“顾客画像和销售趋势曲线图做了么，给我看看。”
叶洛点点头，朝他勾手。
和他估计的一样，这个时代，即便有了分期付款的概念，那些购车者依然不喜欢提前消费，更倾向于全额付款。
这对叶洛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现在进账的美元再过一个多月，就会实打实升值，给他带来更丰厚的回报。
越早支付越好。
按照他以往的销售经验看，此时的购车热潮还只是个开端，能在汽车抵沪后不久便花钱买车的人，非富即贵，说明那1000多大洋对他们而言不算大钱，他们自然也不会在意分期付款这件事。
这类人毕竟是少数，不是他的主流客户群体。
真正的主流客户，是上海滩遍布在租界、县城区各个洋行和商业单位里的中产阶级们。
这批人还在观望，等着雪佛兰490上路后的反馈，也是分期付款的主力受用人群。
对于这款汽车，叶洛很有信心，毕竟是通用公司起死回生的爆款，即便在美国过时了，在华依然不算落后，非常适合普罗大众。
“二少爷，您、您说的是什么？顾客画像，是说客人的照片吗？”周祥生摸不着头脑。
叶洛拍了拍桌子，意识到自己不是在二十一世纪：“忘了和你解释。所谓顾客画像呢，就是一份整理妥当的客人档案表，详细记录了购车客人的自身情况和家庭情况，比如年龄、工作、国籍、收入、喜好等等，我们要从中看出雪佛兰490的核心客户群体是哪些人，再对症下药。”
“原来如此！”周祥生似懂非懂。
一旁的伍联德更加能接受一些这种新颖的思想。
毕竟现在大数据分析概念还远远没有普及开，很多时候，技术、成本等都不允许他们做客户调查分析，只能凭着各自经验，盲人过河般做生意。
所以行业极容易被一些长期浸淫其中的老板垄断。
汽车购置人数不多，而且为了提供三位一体式服务，这些基本信息早就收集过了，只是再分析整理一番而已。
“你如果做不了，就把资料全部送到凤鸣楼，给小阿悄做。”叶洛提了一嘴。
“知道了，二少爷。”周祥生点头，“那销售趋势曲线图...”
“一种图表，这样方便我直观看出来销售情况，还有波动趋势，何时可能达到销售高峰期等。”叶洛简单说了下，这也适合良友画报做。
伍联德听得津津有味，他学习能力很强，毕竟也留洋过，很快就吸收了这类基本知识。
“那我们下一步，是要做租车生意了吧？”周祥生忍不住问道。
虽然现在销售的势头不错。
但二少爷可是买了整整2000辆啊！
他觉得销售得再好，卖出去1000辆也顶天了。
未来靠雪佛兰490做租车生意，才是大头收入吧。
叶洛笑着摇头：“还有点早，不急，你不是也在培训司机和员工么？既然要做，我们就要做到最好！就像我说的那样，‘顾客是衣食父母’，一旦开做，就要‘日夜服务，承叫即到’！只有把招牌打出去了，那些更下沉一点的客人，才愿意自己租车享受。”
买车的客人，毕竟还是少数。
未来，租车打车的人会更多。
他们才是消费主力军。
我买不起，但为了面子，为了女人，为了自己，租个一两天不过分吧？
你洋行那么多条条框框，我就找华商！
“那卖车这块呢？”周祥生现在是对叶洛佩服得五体投地，属于指哪打哪的典范。
“也不急。我们手头预留80辆左右不卖，下一批车到货得这个月下旬，这个月卖400多辆即可，之后不管谁来问，谁来买，都说没货了，要等下一批，如果等不及可以租车打车。”
叶洛对“饥饿营销”可太了解了。
你一次性放空，大家新鲜感就没了。
雪佛兰490，在他设想中，在大量北方人涌入上海滩，以及6月份的刺杀案后，最终到年底，应该能卖出1200-1500辆，他的销售圈还能覆盖周边的甬城，苏城，以及杭城等地。
不担心卖不回本。
适当给他们拉下期待感，会更好卖。
“可万一他们失去耐心了...”周祥生有点疑惑，他觉得做生意就该趁好机会梭哈一波。
万一过了机会，再卖，人家不要了，该怎么办呢？
其实他的思维没错，但结合当下情况综合判断，叶洛说的方案更有利润，可惜，这是只有叶洛能看清的东西。
叶洛神秘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周祥生只能压住好奇，回座位继续干活。
他得先把顾客画像给搞定。
三人一直忙碌到傍晚，属于工作狂的伍联德还想继续加班，楼下的门却被人用钥匙打开了。
周祥生抬头看了眼叶洛。
“没事，应该是小阿悄。”叶洛只把这里的钥匙给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