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正义把消息发出去后,又回了几条消息,便把手机放在一旁。
“很忙吗?”
卢义勇看着旁边的儿子,忍不住出声问着。
“还好,没什么特别麻烦的工作。”
卢正义随口回道,在旁边的果篮里拿起一个水果,“苹果还是梨?”
“梨。”
卢义勇回道,“我听你刚才跟那个副导演说话,你是在培养他?”
“他是……张煜的徒弟?”
“为什么试镜,要把心理素质、接受能力……这些因素考虑在内,你们剧组经常安排一些危险镜头吗?”
卢正义思考片刻,回道:
“毕竟是拍恐怖惊悚类型的片子,肯定会有一些镜头比较特殊。”
“我们在拍摄过程中,试着尽可能把细节对演员进行隐瞒,让他们在面对我们制作出来的道具、特效时,能做出更真实的反应。”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我们需要一些心理素质较好的演员,避免在拍摄过程中出现事故。”
听见这个解释,卢义勇先是一愣,“那安全措施的风险呢?”
“自然是会有保障的,老头子,过完今年,我就拍了十年的戏了。”卢正义看着他,“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一点风险都没有的,但这样还有一大票人跟着我,那肯定是觉得保障大于危险的,没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卢义勇听着,默默的点着头。
(本章完)
第366章 【父与子】
若是以前,父子俩的对话,绝对是进行不到这一步的。
卢正义刚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卢义勇就该讽刺他,拍了这么多年,怎么试镜演员都不会。
这一来,一回的说上几句,两人就得不欢而散。
当然了,几乎每一次都是以卢义勇发脾气结束。
但现在,情况似乎变得不同了。
“好啊,好啊,考虑周全了……”
卢义勇喃喃着,“出息了,我当年跟你一样大的时候,可都没有你这样的成就,你在导演这一行比我有天赋,运气也比我好。”
甚至,他还夸出来了。
作为一个在卢正义印象里,几乎是把‘贬低式教育’贯彻到底的父亲,今天居然夸奖他了。
“是,主要是运气。”
卢正义倒也没有说很感动,又或者是很激动,而是很平静的点点头,认下了这句话,但言语之间,却也有谦虚的意思。
“你小子……”
而他这直接认下的样子,那平静的神态,淡然的语气,让卢义勇又是一愣。
他忽然发现,小时候那个不管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让他满意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长大了。
这个儿字,变得有些陌生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他觉得自己很清楚。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怪我小时候没有陪你,怪我一直骂你。”卢义勇看着天花板,浮现出回忆的神色,“你的爷爷,我的父亲,当时也是这么对我的,而且比起我对伱,他对我更狠。”
“他不仅仅一直骂我不成器,而且还打我,那个可没有什么家暴的说法,孩子就是该打、骂,才能够成才,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你比我做得好,我到他老人家逝世了,都没有听到他一句满意的话,不管我拍出来什么样的片子,他都不满意,不过你小子……现在听到了。”
他的目光又一次投向床边的卢正义,想要从儿子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激动,一丝满足。
他认为,孩子会渴望得到长辈的认可。
就好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但很遗憾,并没有。
卢正义坐在旁边给苹果削皮,脸上很平静。
“以前确实有一段时间不理解,觉着你们作为父母,一直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随口回应着,“不过后来我工作了以后,当父亲了以后,当然就能理解了,生活和工作,不是那么能够协调的。”
“更何况,我是你们生的,又挥霍着你们赚的钱,结果反过来怪你们,埋怨你们,或许嘴上偶尔说上一两句,但是心里头,行动上,我觉着不行。”
“我应该尽到,作为儿子的责任和义务。”
言语间,他似乎很理解,作为父亲的卢义勇的做法。
“……”
可这份理解,却让卢义勇有些恍惚。
是的,儿子理解自己,反而让他恍惚了。
“我们卢家,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教育下一代。”卢义勇虽然内心有些恍惚,但还是继续说着,“只有足够严厉,才不会让孩子走了歪路,我们一家传到如今,不容易。”
“要是哪一代出了哪個不成器的,几代人的名誉就毁了。”
“你要把安安教好。”
卢正义顿了一下,“嗯。”
他并不反驳,并且表达对于这种贬低式教育有什么不满的。
“……”
他的表现,与卢义勇以前所想的,差距太大。
更确切的说法,也可以是,跟他以前的想法差距太大。
卢家的教育方法,并不是从他这一代开始的,所以曾经,他也是对于这种严厉的教育有着极大的抗拒、不理解,也抱怨过。
但是当他有了孩子,开始教育孩子之后,他慢慢的理解了这种教育。
就好像是小的时候,上学堂,总是觉得那些笑眯眯,轻而易举就能批假期,不管上课睡觉,不管吃零嘴的老师很亲切,而对于那些特别严厉,请个假都得让父母亲自到校询问,上课连交头接耳都准许的古板老师,则特别厌恶。
说实话,卢义勇后来是很感谢卢正义的爷爷,也即是自己的父亲,也很感谢当初能够严厉对待自己的老师。
如果不是他们的话,没准自己就会像其他人一样,一句‘我的父亲是区长’、‘我爷爷是行长,我爸爸是行长,我也要当行长’,‘撞死你二十万的事儿……’
就把一家子给毁了。
而这一棒,他现在要交给卢正义了。
但儿子的表现,却有些……过于平淡了。
卢正义要是表现得激动一些,‘我不愿意让我的儿子跟我一样’,‘我不会这样教育他的’,说这些话,卢义勇还能欣慰的应下,毕竟当初,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只要等乖孙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儿子就能知道快乐教育是不行的,他自然会跟卢家这一代代的人一样。
可如今,对方的表现,却给他一种左耳进,右耳出的感觉。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你会把安安教好吧?”
卢义勇忍不住开口。
“我的儿子,我肯定是想教好,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卢正义无奈的摇摇头,“其实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看不透,还是说说您的事情吧,怎么,身体哪里不舒服?”
老爹这番话,颇有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没事,我就是……就是被吓到了。”卢义勇本来还想故作坚强,但瞧着病床边,那陌生但又显得成熟的儿子,还是说了实话,“我怕我来不及交代,人就走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想怎么传下去。”
“安安将来要做什么,上什么学校,你要怎么培养他的性格,你都想好了吗?”
一个星期前,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的身体会脆弱成这个地步。
只是简简单单的那么一摔,人就躺医院里,甚至医生还给出了劝告。
若是年轻时,就这伤,别说躺了,第二天他都能拄着拐杖往篮球场跑,就算不上场,那也能在旁边凑凑热闹。
可现在……
“想好了吗?这个问题,其实我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卢正义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毕竟当家长又不用考证,孩子也不是一张张有固定答案的试卷,得看情况,因材施教吧。”
“雪茗应该更希望,孩子能从商,进光影,继承家业。”
“我这边的话,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
卢义勇神情一滞,“你没有让他做导演的打算?”
“得看他自己。”
卢正义平静的回着,“在他发现自己喜欢的事情以后,我会支持他。”
对于别人的生活、选择,他向来都是抱着一个尊重的态度。
但是对于自己的儿子,他是有一些干涉的必要的。
当然了,只是一定程度上的。
“要是能再要一个孩子……”
卢义勇思索着,光影是得继承,但是导演这一行,他们卢家做了这么多年,他实在有些不甘心断掉。
“不了,一个就够了。”
卢正义摇着头,“我现在主攻海外市场,时不时就要出国拍摄,带孩子的事情,能做得很少。”
“虽然有其他人帮忙看顾着,但是雪茗已经够辛苦了。”
“生孩子,本身就是一件很需要时间、精力的事情,再加上培养孩子……”
怀孕期间,自己陪伴妻子的时间,总共就只有三个月,剩下的时间,自己是在工作。
而生孩子时,自己是全程陪护,结束后呢,又照顾了她半年的时间。
这个过程,妻子经受着怎样的苦楚,他是看得见的。
一次就够了。
生孩子是张雪茗从谈婚论嫁时,便有的意愿。
毕竟那么大一个公司,不可能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所以后头她提起的时候,卢正义没有拒绝。
但如果她现在提出再要一个,他会反对。
结合各种因素,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