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我们三个答应过了，哪能不当个事儿办。我们兄弟这个条件，一时哪能找到多合适的。如果糊弄您和小师弟，那我们的罪过不就大了。不是后来听您说，明子相亲了，我们这颗提着的心才落下地。”
“是相亲了，不是后来没成嘛。”师娘才想起有这么一出事儿。
“那我们哪知道去，我们来家里的时候，也没再听您提过。我还觉得明子的事儿成了呢。”
“行了，都怨我行不行，你们就一点儿错都没有。赶紧吃你们的吧。”师娘装不下去了。
看到师娘露出了笑脸，大家的心才放下来。
“明子，你后来怎么没跟那姑娘成？是你没看上人家？”张大山媳妇转过脸问颜明。
“人家没看上我。”
“嚯，什么样的人家，还看不上你。我还就奇了怪了。”
“人家嫌我身上有伤，怕活不久。”
“呸呸呸呸呸，大过年的。”大师嫂连呸几声，好似能把晦气给驱走似的。
听了颜明的话，屋里大人们都沉默了。去年师兄们还有孩子们，可都亲眼见过颜明一身的伤痕，回家闲话的时候，都和媳妇聊过小师弟是条汉子，也聊起他那一身的伤。
现在一听颜明提到这个分手的原因，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师弟。
“行了，大过年的，咱们开开心心多好。师父，我再敬您老一杯酒。”颜明要打开气氛。
“咱们爷儿四个走一气。”老头一爷脖，干掉了杯中酒。
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杨鸿昌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明子，以后别再玩命了。师父现在还能干，有什么事儿，师父给你顶着。你好好养你的身体。”
“对，师父说的对，明子，有事就给哥哥说话，我和得才多帮你分担分担。”李有家顺着师父的话头，安慰着小师弟。
“现在人员培训起来了，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应该没什么忙的了。对了得才哥，分给你的那个阎解成怎么样？”颜明突然想起阎家老大来，自打他进了厂，很少跟自己亲近，看来是受三大爷的教诲，讲究个避嫌。
“那小子脑子挺灵活，做事爱较劲，是个干机修的料，平常干活也不偷懒。怎么着？你想好好培养培养？”
“顺其自然吧，我就是问问，他跟我是邻居，我怕他不能正常转正，他爹不高兴。”
“哦，这么回事。他转正肯定没问题，我还想把他培养个班组长当当呢。”
“再看看吧，班组长尽量还是让老工人当，别再让别人说咱们是炉灶积薪，后来者居上。现在厂里扩建，有些事情还比较乱。咱们现在得讲究个平稳过渡。过两年厂里稳定了下来，咱们再按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劣者汰的原则选拔基层小干部。”
“这样最好。不过明子，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别咬文嚼字行吗？我们听着累不说，也只听个半懂。”杨得才不自觉地挠了挠头。
第81章 又受重伤
“让你们平常不多读书，现在完了吧。”杨鸿昌笑骂着三徒弟。
“师兄，有空是得多读点书，尤其是咱们专业的书，能考个夜校最好。你说我想让你跟二师兄提干当个副科长，可你们的学历不行呀。”颜明还是很有私心的。
“都听见了吧，回头好好读读书。你兄弟想提拔提拔你们，你们自身的条件也要能拿得出手。打铁还得自身硬！”杨鸿昌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一句。
李有家、杨得才不敢再多说话。
“行了，喝你们的酒吧，现在是在家里，不准再聊厂里的事。”师娘适时开口，打破尴尬。
转眼到了初三，工人们又都开始上班。
机修科现在是全厂最不忙的部门。年前，机器该修的修，该保养的保养。这一开工，机器正是最可靠的时候。
颜明跟师父一起，难得清闲，爷俩喝着茶，看着机修学徒工们拆解着报废机器，熟悉着机器零件。
“明子，那几个货该清理出去了。”杨鸿昌看到烦心的人，想起了年前定下的事。
“年前我就给张副厂长和杨厂长打过报告了。那几个后台还稍稍对我表示感谢呢。年前都想着法给我送了些节礼。”颜明笑得很诡异，有点儿阴谋得逞的感觉。
“你收了？”
“不要白不要，他们一个个歪门邪道得来的东西，凭什么不收着。便宜他们，还不如进咱爷们的嘴里。”
“你小子，可够坏的。不过还是你小子的这个法子灵。要是我，非得跟他们硬扛一回不行。这些年，我可得罪了不少的人。别看他们明面上敬着我，我知道他们背地里恨着我呢。不过厂里一下养这么多废物，我心里还是不是个味儿。”
“一点点儿来，年前我还给杨厂长写过一份建议，提出了精兵简政，开源节流，艰苦奋斗，保障生产。杨厂长把我叫他办公室里，很是一顿夸赞。他透露说，报告他递到了部里，很得几位部长的夸奖，指示他今年上半年平稳过渡，下半年成立个专项组，专门清理厂里的废物点心们。”
“办得好！那几个学徒工调到厂部，没个一两年不能转正。就算关系再硬，转正名额就那么多，老规矩，都是先紧着一线的工人。他们呀，远不如咱们留下来的这批人。一个个还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以我的估计，最好清理的就是这些没转正的人，那个专项组，一准儿拿他们开刀。你小子够阴的，让人滚蛋，还分成了两三步走。别人还说不出话来。”杨鸿昌很欣慰，徒弟是个狠角色，以后能在厂里站住脚。
“您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我全当您这是夸我的。”
“滚回你办公室里躺着去，一天到底操不完的心，也不知道好好休息，爱惜一下你的身体。你不想找媳妇了？”
“得，师父您老盯着吧，我躺一会儿去。”颜明见手头没事，就不再留下来惹老头生气。
“我带了你师娘给你做的牛肉大丸子，中午来找我一起去打饭。”
“哎，知道了。”颜明边说边回自己的办公室。
颜明边走边欣赏着工厂的风景。冬天的清洌，仔细去看，也能发现美的地方。
颜明一闲下来，才能有这份闲心。
颜明突然发现有两个人左顾右盼地往新厂房走去，每个人手里还拎着工具包。
颜明的视力很好，看两个人的装扮，很像机修科的人，可是两个人他只是眼熟一点儿，却都不认识。
一个机修科长，怎么可能不认识手下的人，尤其是老员工。看他们的年纪也不像新员工。
再说新员工今天都在一起研究着机器，自己刚打他们那边过来。
颜明感觉事有蹊跷，装作随意的样子，不远不近地尾随在两个人后面。
那两个人很快到了新厂房，立即表现出大大方方的样子，跟正在调试机器的工人们打着招呼。
“机器调试得怎么样？”
“还行吧，误不了生产。”
“我们奉命来做最后的检查。”
“不是检查过了嘛。”调试工人有点儿奇怪。
“多检查几遍，不是更保险嘛。”
“那倒也是。那你们检查吧。”
两个人率先要往核心轧钢机下钻。颜明的直觉告诉他，有人要搞破坏。
“我是机修科长！抓住那两个人，他们是特务！”颜明离他们距离稍远，只得大声示警。
工人们听到颜明大喊，稍微一愣神，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往两个人身边跑去。
可还是晚了，两个人听到颜明大喊，情知事情已经败露。他们毕竟是受过专业培训的特工人员，立即做出了应急反应。
两人迅速从包里掏出自制的炸药包，没有犹豫，立马抱在怀里拉燃了导火索。一齐转身面向跑过来的人群，面带着微笑，想跟机器一起上天。
工人们一见炸药包，立即停住了脚步。怕死，是人的天性。
可许多部队转业来的工友们，看到炸药包，莫名地有些兴奋，还是往前冲。
这时候有一个飞快的身影越过了大家伙。
原来是颜明一看情况紧急，飞身扑了上去，武力全开，一个手刀放倒一人，前后两秒不到，两个特务倒下了。
人是倒下了，可导火索还燃着呢。不能拔掉导火索，也怕炸药包里另有引信埋伏。颜明只能冒着生命的危险，抱起两个炸药包往厂房外跑。
“快让开！”颜明边跑边大喊。
工人们纷纷条件反射地让开了一条道。
往哪里跑？只能往西北角，那里有为防火灾挖的大水池。
这一小段路，今天显得很长。导火索燃烧得很快。
眼看着离水池还有十几二十米，导火索已经燃尽，颜明只能用力尽量把它们往水池里扔去。
一个炸药包进了水池爆炸了，炸起十几米的水柱。另一个在离颜明不到五米的空中爆炸了。
强大的冲击波，把颜明震出了好几米远。
颜明长喷了一口血，然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李有家、杨得才就在附近，听到爆炸声，立马飞奔过来。一看颜明倒在地上，呼吸微弱。杨得才飞扑到他身边，跪在地上搂住了师弟的头。
“快去拿担架。快去！”李有家冲着人群大喊。这个情况下的重伤员，最怕乱动身体，老工人们都懂。
“兄弟呀，我的兄弟，你可千万挺住呀。”杨得才边哭，边叫着师弟。
……
厂领导们很快到了出事现场。稍微一问，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杨昌明双眼含泪，大声命令着：“快用我的车，把颜明送医院。你们特么的都给我快点。一定要救活他！一定给我救活！”
看着远去的汽车，杨鸿昌一下瘫倒在地上。老头涕泪横流。
“我的孩子呀，你怎么就这么不惜命呢。怎么什么危险的事，都能让你给赶上。孩子呀，你可得给我好好活下去……”
人送走后，厂里立即启动反特预案。保卫科首当其冲，抓人，封锁……
“我看孙军、冯援都不想干了。都是特么的废物，怎么就能让特务把炸药包带进厂里！”杨昌明狠地咬牙切齿，骂着保卫科长和副科长。
“老杨，先别激动。好在颜科长奋不顾身，保住了机器。现在还不是追究他们责任的时候，还是先按反特预案开始内查吧。我已经给公安局打过电话了，估计那边的人也很快就到。”
张德明尽管自己也生气上火，可还是尽量劝着厂长。现在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嗐，都特么的废物。”杨厂长是真急了，从来没有骂过人，今天脏话不离口。
几个领导也都急，如果今天特务破坏成功，他们都得滚蛋。几十年的奋斗，都将化为泡影。
两个特务只是被打晕了，很快被救醒。保卫科的人很快认出来这两个人，他们都是后勤澡堂里的临时工。
经过公安人员突击审讯，很快一张潜伏网被破获。
都是老牌特工，还多数抱着必死的决心，正常的手段很难突破。
非常之时，必行非常之事。特科成员的手段，让这些老牌特工终身难忘，一个比一个开口得快。
颜明被送到最近最大的医院，两个师兄哭着请求医生，一定要把自己的小师弟给救活。
一听说是与特务斗争的英雄负了伤，医院赶紧叫来最好的外科医生，立即进行抢救。
手术台上，医生们看到颜明一身的枪眼弹孔旧伤，更加对病人敬佩不已，都不用领导下命令，他们已经暗下决心，一定要救活他。
……
等颜明醒来的时候，他首先看到的是傻柱。紧张，让他的脸有点儿变形。
“哥，你醒了！大夫！大夫！我哥醒了！”傻柱大喊大叫着冲出了门。
“哥，你终于醒了，呜……”颜明费力侧过头，看到了抓住自己手大哭的何雨水。
颜明感觉左边也有人，又费力地转了一下头，看到聋老太太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她身边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公安，林雪。
“颜明，你终于醒了，千万别乱动。你的命真大。”林雪轻声说着，还轻轻地给他掖了下被子。
颜明戴着氧气罩，还下着鼻管，根本说不出来话，只能冲林雪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颜明想想很有些后怕，大意了，如果真就这么挂掉，这辈子可就太不值了。
与天斗斗不过，与地斗没必要，与人斗其乐无穷。还没有真正开始斗呢，人就挂了，真是白活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