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头收手,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抬起头看向汪强。
“强子,你记住,我介话不说第二遍,咱们江湖上的事,只能用江湖手段来解决,明白吗?
我为嘛说封家人不干人事?那双鞋他捡了漏,老老实实拿着,咱们认栽就完了。
他非得亮出来,拿这当咱们把柄,意思就说这玩意他随时能对外抖落出来,这不是江湖人的做派。
江湖人办事,不会找公家人插手,明白了吗?”
说完,看向林逸。
“林子你说说,这事咱们该怎么办?”
林逸刚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要找双方都信得过,还都有名望,再加上汪强刚才用一头包换来的提示,综合起来看,这个中间人只能是:洪门。
“回先生话,这中间人我觉得还是得找洪门的前辈来担任最是稳妥。”
这话算是说到两位老先生心坎里了。
当初,“八魁”是洪门的前身“天地会”主张拉起来的。
在他们中间一直有着很高的名望和影响力
由洪门中人来做这个见证人,最公平,也最合适。
“当年,洪门内部也有很多的派系,后来也都分布到了全国各地,这次既然是在巴山蜀水的地盘上较量,自然要跟当地道上的‘袍哥会’打声招呼。
这个中间人也非他们莫属。”
钱升上前追问道:“先生说的这个‘袍哥会’莫不是‘洪门五祖’之一的那个‘袍哥会’?”
白老爷子点点头。
“看来老钱平日里可没少让你学这江湖买卖道儿啊!你说的没错,当时,天下反清的势力分位五部分,又称“五房”或“五祖”。
头一房,就是天地会,分布势力在闽,甘;
二一房,是三合会,势力分布在两广;这第三房,就是袍哥会,势力分布在蜀滇黔。
最后才是两湖的哥老会和江浙的小刀会。
基本上从排位就能看出来当年各自的势力大小。
如今,虽然这‘袍哥会’已经跟我们‘八魁’一样,算是个地下组织吧,但是罗老刚才也说了,江湖人走江湖道,
我们地处华北,他们地处江南,跟‘袍哥会’都没有太多的交集,也不存在什么偏袒,这事就得他们来主持!”
“行嘞,那我就先给‘天师府’回封信,再给‘袍哥会’的舵把子(头目)去封信,把事情说清楚。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返回津门,把这些是全都料理清楚。”
说罢,罗老头起身,林逸他们几人把他送到大门口。
白璐开车过来,汪强打开车门把老爷子送上车。
临走罗老头又把窗户摇了下来嘱咐他们道:
“林子,强子,这几天其他的事都搁一边,让璐璐带着你们凫水,把水性都练练好。
这次少不了要下水,南边的水性都不差,人家是专门找你们茬儿,可得小心些。
还有,老三,回头找你白师父,让他列张单子,把要用的东西都置办齐了,别再跟上回似的,要嘛没嘛,让人看笑话。”
说罢,窗户刚摇上去一半,又把头探了出来。
“强子,你小子可得下点功夫,别尼玛下了池子,就跟到漂亮娘们儿屁股后头瞎转悠!”
“记住了先生!”汪强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说罢,罗老头摇上车窗,白璐跟他们仨打了个招呼,一脚油门,直奔津门而去。
剩下三人站在院门前。
“罗先生是神啊,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林逸和钱升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这次的比试,师父们都非常重视,咱们也必须重视起来。
咱们就按罗先生的安排来走,南边没回信之前,我和老汪就跟着白璐练习水性,老三,你找先生要张清单,务必把咱们这次出去的行头全都置办周全。
我跟老汪一会先一人给你转十万块钱过去,不够你先垫着,回头咱们再算。”
钱升一听,立刻拒绝道:
“林哥,你这叫什么话?这不是羞臊兄弟呢?咱们现在可是同门师兄弟,说这些可就见外了。”
林逸却一脸严肃的摆摆手。
“亲兄弟,明算账,江湖上因为钱的事,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例子还少吗?既然是兄弟,就不能干让兄弟吃亏的事,就按我说的办,以后这就是咱们几个的规矩!”
第229章 南春北典
林逸,现在既是他们这个小团队的头儿,更是他俩的师兄。
师父不在场的情况下,顶门大师兄嘴里说出来的话,就跟师父说的没两样。
何况他说的也没错。
摸金这一行,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例子简直多的数不胜数。
人性这东西,有时候真的禁不起考验。
当年“八魁”不也是信誓旦旦,一个头磕在地上,歃血为盟。
最后还不是因为利益的关系,说散就散了?
所以,兄弟之间,越是牵涉到利益,就越要算的清楚。
钱升见他这么坚决,也就不再提了。
在“双周叠冢”那次的冰室里头,他受伤最重,寒邪入体,回来之后林逸一直在帮他做各种的调理和修养。
现在算是恢复了七成左右。
这次跟南派之间的较量,看样子少不了要下水,这段时间还得尽快帮钱升调理好身体,免得到时候再出问题。
他自己的水性也还不错,从小在少年宫游泳班学出来的童子功,各种泳姿都会扑腾那么两下。
不算多专精吧,至少淹不死。
所以,最近他就先不下水了,接着吃药调养身体。
林逸和汪强就游泳这块算是个大难题。
汪强小时候,就住水库边上,可小时候爷爷看的太紧,只要接近水库,回来就是皮带炖肉,一点不含糊。
林逸也是一样,没有下水的机会。
这对儿旱鸭子,必须在这几天时间内,不仅掌握游泳这门技术,还要学会潜水。
毕竟这次是要下到水底,去探查水下的情况。
一切安置妥当,三人再次返回屋里。
白老爷子这边再次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知道的相关信息全都告诉了弟子们。
“袍哥会”算是一种码头帮派的延伸。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码头这种五行八作,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
而码头上讨生活的男人,身份大多是船夫,水手,纤夫,一艘船少则一二十,多则五六十,这些人聚在一起,自然会形成一种维护当地人利益的组织,“袍哥会”应运而生。
正所谓“南春北典”。
现在江湖上流传的“春典”中的“春”很大一部分内容,就是来源于袍哥们之间沟通的“黑话”。
后来,随着帮会人员越来越多,就分出了几个堂口:仁、义、礼、智、信。
''仁、义、礼”三个堂口势力最大。
“仁字堂”,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干的也都是干净买卖,还有不少人入了仕途。
“礼、义”两堂的人数最多,成员也大都是劳动人民。
不同的堂口,行事做派也就有所不同。
“仁字讲顶子;义字讲银子;礼字讲刀子”就能看出他们的风格。
袍哥会内部也渐渐形成了两股势力: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
两股势力做的营生也有所区别。
清水袍哥,算是走的江湖上的正经买卖道,而浑水袍哥,就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
看似两派行事各方面差别巨大,但是两派都拜关二爷,说到底还是一家子。
清水袍哥干不了事,浑水袍哥干;
浑水袍哥打不赢的官司,清水袍哥上,互相之间的这种联系,让“袍哥会”成了当地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就连当年蒋光头,都想拉拢他们。
后来,“袍哥会”这个组织也跟各种江湖组织一样,逐渐被历史的车轮碾入了尘埃。
可这个帮会在当地根植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理清的。
白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也曾来到巴蜀地界,跟当地的袍哥打交道。
因为“洪门”和“八魁”之间的关系,在这里做生意的时候,受到了当地袍哥会的照顾,一切都还顺利。
“清水袍哥的头头叫‘舵把子’,现在在巴蜀一带还是很有话语权。如果你罗师父这封信发过去,对方应允,要做这个见证人,你们到了巴蜀地界,就必须带着厚礼,登门拜访,这是规矩。
哪怕之前打过招呼,见面之后必然要盘道,‘南春’这一块,林子,老三,你们怎么样?”
钱升扭头看了一眼林逸。
之前,林逸跟两位老先生盘道,表现出的状态,着实让钱升始料未及。
后来一问才知道,是林逸自己“下功夫琢磨”了。
这么短时间内,能把一门“语言”琢磨的这么透彻。
这种能力,他自问自己并不具备。
白老爷子能这么问,肯定是要现场教学,省的到时候跟人家对不上号,被人问住,那就太难看了。
“先生,我这‘吊坎儿’还行,要说‘南春’我还真没怎么接触过。”
听钱升这么说,白老爷子心里就有谱了,转而看向林逸。
“林子,你怎么样?”
“回先生,这南春北典我倒是知道一些,只是这里头的区别我还不是太明白,希望先生能给指点指点。”
林逸倒也不是谦虚过度。
“南春”当中很多的切口,跟当地的方言有关,不像“北典”可以无缝衔接,拿来就用。
他现在的确精通“春典”的内容。
但是,语言这东西,其中很多内容还需要有人指点,以免到时候说错了,尚不自知,反倒丢了师父的脸。
白老爷子点点头,取过纸笔,把自己当年在南边跑江湖掌握的那套切口,一字不差的全都教给了林逸他们。
不学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可是要比北边来的复杂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