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和白璐还是不知道这位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爷爷你们肯定认识，大名鼎鼎的陆勤斋！”
“陆勤斋？就是当年把唐太宗昭陵六骏浮雕的飒露紫和拳毛騧卖到法兰西的那个陆勤斋？”
“没错，就是这个老王八蛋！”
听到这个名字的出现，林逸脑海中一直闪烁的画面，就好像忽然有了一条线把它们全都串联。
一直在脑中漂浮的碎片化信息，正在被这根线一点点的给缝合起来。
第409章 狸猫换太子
对于陆勤斋这个人，还有当年发生的那段历史，白璐不甚了解，林逸也只是知道一些，细节方面还是有所欠缺。
作为曾经经历过这些往事的‘文古斋’岳掌柜的徒弟-王祥福，对这些内容自然是了解的更为仔细。
王大爷手里随意取过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放在手里捻着，向他们两人将当年的这桩往事，娓娓道来。
“相比洛京龙门石窟的“帝后礼佛图”，陪葬在昭陵的“昭陵六骏”更早被外国人盯上......”
上个世纪初期，满清的统治摇摇欲坠，八国联军大摇大摆的开进了紫禁城。
跟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列强的国人们。
他们来到这块土地上，可不是为了旅游，而是为了寻宝，他们经过这么多年的抢掠，知道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处处都有宝藏。
一群自诩汉学家的法兰西老外，带着摄影师一行人等，短短数月间，遍历冀、鲁、豫、秦、晋等省，考察文物古迹，历时十个月。
游历到了九嵕山昭陵的时候，将“昭陵六骏”的照片拍摄下来。
《昭陵六骏碑》，原来分东西两行，陈列于昭陵北阙，头皆朝南。西边一行，从南至北，依次为飒露紫、拳毛騧、白蹄乌。东边一行，从南到北，依次为特勤骠、青骓、什伐赤。
这六块碑，属于浮雕石刻，为纪念六匹随唐太宗征战疆场的战马而刻制的。
据说这六骏的原画出自大唐著名画师-阎立本之手，上面有大书法家欧阳询的书丹，还有太宗亲笔题写的赞语。
此前，它一直存在九嵕山上，只可惜它躲过了温韬，躲过了黄巢，却没躲过这群老外的眼睛。
法兰西商人格鲁尚在看到自己人拍摄的照片之后，立刻对这六副浮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他找到了琉璃厂古董商赵和芳，愿意出资将这“六骏”全部买下，带回法兰西。
赵和芳是琉璃厂有名的奸商，这种事他干的多了。
不过这一次，他比较贪心，想玩点把戏，来一手一鱼两吃。
当时，袁大头刚登基不久，他的二儿子袁客纹在上京大兴土木，想要给袁大头修建一座宅邸。
动工之后，根据风水先生说，他这里缺少一样镇宅的石器，否则根基不稳，袁客纹一听，便开始让自己的“门客”四处寻找合适的东西。
当时这个赵和芳就想到了“昭陵六骏”。
这个主意跟袁二公子一商量，瞬间一拍即合。
太宗乃是一代雄主，能征善战，如果能将这“六骏”摆在袁家的花园当中，一定能使“龙颜大悦”。
而且借着这帮法兰西人的名义盗宝，到时候玩他一手“仙人跳”，岂不美哉？
说干就干，赵和芳拿着格鲁尚的定金，来到九嵕山，找了石匠将“昭陵六骏”全部打碎之后，准备装箱运走。
“凑巧”被三秦当时的军阀陆见彰的人给发现，那些运送石料的人自知是重罪，立刻就做鸟兽散。
殊不知，陆见彰早就跟袁二公子还有赵和芳等人合计好，“六骏”被盗，一定会招致民怨沸腾，因为唐太宗在民间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所以，当时就做了个折中的处理，六骏，挑选其二，放在了有袁世凯府邸专用封条的木箱中，一路运往了上京。
剩下四骏的碎片，作为陆见彰的“政绩”，在三秦父老的声讨下，送回了昭陵。
法国商人格尚鲁被赵和芳摆了一道，哑巴亏只能自己吃。
“‘飒露紫’和‘拳毛騧’运到上京之后，赵和芳直接将这两箱石块半夜里拉进了‘文古斋’。
他亲口告诉我们掌柜的，这东西他找到了一个更好的买主，愿意出十根‘大黄鱼’换这两箱破石块。
他自己也出重金，务必让掌柜的尽快做出仿品，拼接完成之后送进袁府。
原品交还给他，去换那十根‘大黄鱼’。”
掌柜的一听就立马明白了，这个愿意出重金购买“二骏”的一定是陆勤斋。
这种大型石雕，在当时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收藏古董的人，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们还想着怎么赶紧把手里的玩意儿赶紧变现呢。
唯一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只有洋人。
作为琉璃厂做“对外贸易”做的最大的，非“永艺号”的陆勤斋莫属。”
陆勤斋这个人，在上个世纪初期，一直在做文物走私的买卖，是当时琉璃厂最大的文物贩子。
他当时还在纽约和巴黎都开了一间古董店，光走私的买卖就让他做了整整三十年。
据不完全统计，在这期间，经由陆勤斋之手流出海外的重要国宝，多达数十万件之多。
“掌柜的按照赵和芳的要求，做出了‘飒露紫’和‘拳毛騧’的复制品之后，特别叫来赵和芳劝说一番，让他把真的送进袁府，至少能保证这东西还在咱们的地界上，不至于流到洋人的手里。
把仿品卖给陆勤斋，让他拿去糊弄那些洋人。
没想到这个赵和芳自作聪明，他知道袁二公司是个棒槌，看不出真假，于是把我们掌柜的做的那两件送进了袁府。
陆勤斋眼毒，不好糊弄，所以最后还是把原品卖给了陆勤斋。
陆勤斋转手以十八万美刀的高价，把两件国宝卖给了老美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
听王大爷说到这里，白璐才终于得以插上一句话。
“我知道，这两件东西至今还在宾大的博物馆陈列着，我还看见过。”
“唉，所以你说，咱们老祖宗的东西，放在别人那里，这叫怎么回事啊？
这赵老板也是糊涂啊，就凭我们掌柜的手艺，他陆勤斋能看出来是仿作，那才有鬼了。”
听他这么说，林逸忽然开口问道：
“您怎么知道这陆勤斋就一定瞧不出真伪呢？”
王大爷一脸鄙夷的摆了摆手。
“就凭他们陆家的后人，在我这里，拿了不下百件的货，一次都没瞧出来问题，我就知道他们陆家这点本事也就那样。
我这手艺，尚且不及我们掌柜的一半，就能给他们陆家后人玩的团团转，还指望他老陆头能有多大的本事。”
“那您怎么就知道这陆家跟‘紫衣侯’之间的关系呢？”
王大爷长叹一声。
“这还是因为我们掌柜的当年犯下的事，‘帝后礼佛图’是从我们这出去的，陆家，把我们当‘自己人’了。”
第410章 一种兰花
这个结果当真出乎林逸的预料之外。
他刚才听完王大爷说出“陆勤斋”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判断出这陆家，跟‘紫衣侯’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听老爷子讲出“昭陵六骏失窃案”的来龙去脉之后，基本上可以断定，他们陆家当年就是‘紫衣侯’的重要成员。
扎根华夏，商业版图扩展到欧美，经他的手外流数十万件华夏文物。
据说当初从紫禁城里流出的文物，基本上全都被他给包圆了，最后一件不留全都卖到了海外。
西方称其为“东方古董教父”。
最关键是，陆家擅长钻营，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还曾一度赞助“辛亥”，一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他的文物走私和国际贸易中断，国内文物来源断供。
生意做不下去，居家前往欧洲，最后客死他乡。
没想到，三十年以后，他的孙子陆玉麟竟然又返回了华夏，准备重拾旧业。
这次回来，他们的买卖做的小心谨慎，没敢直接在上京等地直接收货，而是选择从周围城市迂回，探探风声再说。
这一探，就探到了王祥福这里。
“即便刚开始盘道之后，知道是同行，跟我也是一点点接触，从一些小物件开始入手，其实就是想套套近乎，想知道我这里究竟有没有大货。
后来慢慢就熟了，提起当年琉璃厂的事，我自报家门，给这老小子震住了。
他是真没想到，竟然能在沧州地界，碰到当年‘文古斋’的伙计，然后就开始攀交情，我就是从他嘴里听到‘紫衣侯’这个词的。”
“您还记得他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当然记得，他告诉我，‘紫衣侯’不是一个人，是一个跨国组织，加入的程序非常繁杂繁琐，在它背后，有着全球数以万计的买家。
‘紫衣侯’的目光一直集中在亚洲和非洲、南美等地。”
“文明古国发源地？”
白璐瞬间反应过来。
这些人盯着的地方，无论是东亚的华夏文明，南亚的巴拉特文明，中亚的两河文明，非洲的尼罗河文明还有南美的玛雅文明，都是人类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也是产出文物的重要地区。
“‘紫衣侯’会在各个重要地区寻找一个稳定的代理人，比如之前他们找到的那个代理人就是陆勤斋。
不过，我感觉陆玉麟这家伙，应该没有混到他那个王八蛋爷爷的地位，只能算是个跑腿的，他上面还有人。
我估计他当年想拉我入伙，只是为了想跟我套近乎，所以压根没接他的茬儿。
当时他给了我一个清单，问我这上面的东西能不能搞到，那会儿市场刚刚全面开放，很多人还都不敢把好玩意儿拿出来，所以我也比较保守，没敢把话说死。
但是，只要我收着真东西，我就能做一件出来，交给陆玉麟来应付差事。
我们之间的生意持续了三年多，从来没出过任何的问题。”
“那后来为什么又中断了联系呢？”
“陆玉麟这老小子失踪了。”
“失踪了？”
“嗯，本来我们之间一直都是单线联系，那时候我们固定在每周礼拜一下午的一点一刻，去电话大楼打一通电话，内容基本都是咱们行里的切口。
主要就是商量交货，收货的事宜。
如果礼拜一他没有按时打过来，就礼拜三早上的十一点整，再去一趟，要是还没有信儿，就只能等到礼拜五下午三点半再去等着。
这几个时间段都没能接到电话，那就不用再去了，我就在铺子里等他上门来找我。
结果那次一连两周都没收到他的信儿，后来干脆再没见着他的人影儿。
从这开始，我跟‘紫衣侯’的交道就到此为止了。”
“后面有没有人来找您的麻烦？”
“那倒没有，不过，在确定跟他们合作之前，他们一定会拿住一样你的短处，逼着你合作，不合作都不行。”
“那您...”
白璐刚要开口往下问，被林逸及时制止了。
既然能是王大爷的短处，哪能随便告诉别人？那跟“自爆”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