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齐皱了皱眉。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我不需要给你这个理由。”
管家仍是微笑着，他好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不会谄媚，也没有疏离，就是这样一个“得体”的笑容。
是的，“得体”。无论是言语、行为、甚至仪容和穿着打扮，他都给人这样恰如其分的感觉。
然而在对顾修齐说话时，他不称“您”，全部直呼“你”，这又不免让人觉得，在他那“得体”的一切之下，涌动着暗流和潮水。
“我能提供的，只有机会。至于它是否被认作一个机会，那不是我能干预的事。”
管家这样说道。
顾修齐沉默了一会儿，他在斟酌。
最后，他还是决定相信这个“机会”，反手把门关上。
现在房间内只有顾修齐和管家。
管家的右手向背后伸去。当他的手再次出现在顾修齐的视野之中时，它已经握住了一只铜质的手铃。
管家就握住了手铃的长柄，轻轻摇晃了一下。
叮铃。
那铃铛响了一声。随即，空无一物的房间中央，突然出现了一张圆形的桌子，还有两把木椅。
桌子很小，被红色的绒布覆盖，上面摆放了一只精美的鎏金镂空首饰盒。
首饰盒目前是关闭的状态。
管家就站在其中一把木靠背椅的旁边，伸出手，示意顾修齐先坐下。
顾修齐走上前，坐在那把空椅子之上。
管家则坐在了剩下的。
他的双手佩戴着白色的手套，两手分别搭在了首饰盒的两端。
在开启之前，他看着谨慎的顾修齐，微笑。
“想必你已经阅读过一层公共客厅的公馆介绍。当我，也就是管家一元出现的时候，玩家可以提出请求，让我来带领离开。”
顾修齐回想了一下手册上的文字。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上面写着的是‘偶遇’，而你现在，给我一种‘刻意出现’的感觉。”
管家的笑容不减。
“如果你没有推开302的门，那么，我就不会‘出现’。所以我认为，把它称作‘偶遇’，是符合逻辑的。”
顾修齐没有继续咬文嚼字，而是主动问起了管家。
“所以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拨开了首饰盒的锁扣，喀哒一声，那个价值不菲的盒子在顾修齐面前打开。
里面有宝蓝色的真丝衬布，在那昂贵的布料中间，有一处凹陷，刚好能放进去一枚一元硬币。
“临寻公馆作为一间对外开放的公馆，每位住客都需要交付租金，用硬币支付。
我想，你已经找到了你的租金。只要你把租金放在盒中，那么，就可以获得提前离开的机会。
这就是交易的全部内容。”
第150章 和空气斗智斗勇
顾修齐垂着眼睛，借着圆桌上烛台的光亮，盯着那首饰盒看。
除了华贵，似乎没什么别的特点。
管家似乎并不着急，也没有催促顾修齐尽早做决定。
他只是保持着两手搭在首饰盒边的动作，静静等待着玩家。
良久，顾修齐提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这个机会，是只限我一人使用的，对吗？”
“是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把我的租金，用来保下另外的玩家，是不可以的？”
“我建议，不要采取这样的做法。”
“其他玩家能拥有交易的机会吗？”
“只要他们能够‘偶遇’我。”
“租金只限玩家个人使用……目前我已知的是，包括我在内，有三位玩家拿到了一元钱。”
顾修齐这句话是在思考，坐在对面的管家对此很清楚，所以没有对本句做出任何回应。
顾修齐在想两件事。
那枚硬币的出现似乎是很随机的，并没有刻意地放在每个玩家必然看见或路过的地方。比如他，就是在燕凌青的房间发现的。而郑循，据他所知，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硬币。
另外，他手中的这枚硬币出现的时候，在场的还有其他玩家，也就是说，这枚硬币并不独属于他。
那么这里就出现问题了。
作为通关条件的硬币，似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线索指向。
在它身上，有许多含糊的地方。
是副本规则的漏洞，还是说，眼前这个看起来为玩家考虑的“管家”，其实隐瞒了一些事情？
顺着这样的思路继续想下去，顾修齐发现，有关所谓的“租金”“硬币”的相关细节，还真有不少缺失之处。
看来这个管家很会糊弄人。
要是大脑思考的反应慢点，或者说想要提前结束副本的心情过于强烈，都会忽略其中的不清楚之处，直接把那枚仅有的一元硬币，放在了首饰盒上。
顾修齐抬起眼睛，问了眼前微笑着的管家一个新问题。
“租金的总额是多少？你没有说明它。”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顾修齐进行了一系列的思考。
现在他手中只有一枚硬币，但已经在公馆中停留了两个白天，和将近两个夜晚。一枚硬币恐怕是不足够的。
公馆内目前的硬币数量和玩家人数是否对应？如果两个数量对应，那么，是他前面全部猜错了，是他在和空气斗智斗勇，通关条件只有1枚硬币。
如果硬币的数量少于幸存玩家的数量，那么，和等额发放的三餐不一样，需要玩家之间抢夺彼此的硬币，凑齐几天几夜的租金，才能出去。
如果硬币的数量多余幸存玩家，那么情况有两种。一种是一枚硬币不够支付租金，需要每位玩家搜集足够数量的硬币才可以。另外一种是，副本中的npc，或者boss比较仁慈，怕这些玩家都是笨蛋，不小心弄丢了或者掉到水槽里了，提供了许多备用的硬币。但顾修齐不认为它们会有这样好心。
“你这个只有一个凹槽的首饰盒，给人的误导性很强。”
他这样说。
管家没有回答顾修齐这个问题，脸上的微笑不改。这样的态度，在后者看来，等同于默认。
顾修齐站起身。
“我拒绝交易。”
在不确定性如此之多的情况下，与其相信一个来路不明、身份未知，连npc和boss都无法确定的管家，他宁可靠自己苟到副本的时间期限。
管家把首饰盒朝着自己的方向微微挪动，表明这场交易无果而终。
他看着顾修齐。
“很有勇气的决定。”
这在顾修齐听来，近似于在说他是个“莽夫”。
他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打开302的房门离开。
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情较多，而且他担心这位“管家”会搞事，所以今晚暂时待在301房，等到明天天亮，把线索和其他人分享一下。
顾修齐离开后，走廊重新安静下来。在302的房间内，管家静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
“虽然没有猜出真相，但，保持警惕是很好的。”
被手套包裹的手指捏住了真丝衬布的一段，微微施力，让它被整个抽离。
那下面有一个黑色的底盒，除了之前露出来的最中央的一处凹槽，在它周围，还有四个。
管家垂眼盯着上面的五处凹槽，低喃一句。
“所以，你会怎么办呢……”
一层。
郑循正在数他的钱，打发时间。
嗒。
嗒。
硬币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声接一声。
他在捋顺今晚发生的事情。
燕凌青死了，大概率是被奚栗杀死的。因为102是安全屋，只要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就不会有事。
但为什么燕凌青还是死了呢？
恐怕是因为屋子里有什么东西，逼得他不得不出来。
所以屋子里有什么东西？
想不通。他都在这里快一个小时了，还是安安静静的。
书和照片后面那两句云山雾绕的话，让他有点懵。现在还没见到小顾老师，要等明天白天才能问他。
如果要郑循自己想，他是不愿意把它们解读得太复杂的。
这线索既然出现了，就应该大概考虑一下玩家的平均文学水平。总不能下个本解个谜还要考文学常识吧？那也太糟了。
至于这袋子硬币，应该就是什么通关的道具。虽然不懂为什么别人那里只有一枚，到他这里居然是一袋。
他是想提前通关的，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偶遇那位管家。
……
“我在这里大喊他的名字，他会出现吗？”
郑循把所有的硬币数过一遍，一捧一捧又装回袋子里。他坐在地板上，长腿一伸，两条手臂杵在背后，晃着脚等待天亮。
两三个小时过去，终于，时间将近早晨7点。
这时，房间内的电视机又一次响起来。
郑循把目光投向电视机的屏幕，他想，这次放的应该还是燕凌青的死亡回放吧。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这一次，画面中的主人公，竟然是顾修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