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怎么有意思了？”韩山坪不由皱着眉。
剪辑室的主任道，“是青影厂那边送过来的一部定格动画，不过人都是电影学院学动画的老师和学生。他们不让我们做剪辑，还天天盯着几个做画质处理的技术人员，那几个技术人员都快被逼疯了。”
“电影学院的老师，他们不去北影厂跑这边来干嘛？”
“据说是他们觉得北影厂的技术水平不行，去年他们还到这边来学习了半个多月呢。”
“顺道去看看吧！”韩三平终于有了些印象，当时是郑冬天给他打的电话。
“不行！”
可是才来到后期视效处理部门，韩三平和姜纹就听了一道坚定的声音。
循着声音看去，两人就见着好几个技术人员被一个年轻人指着电脑屏幕怼得灰头土脸。
“不能这么做，你们这种张扬四溅的模样，放上去根本呈现不出定格动画的技术特点。我需要的是水珠的圆润感，就是把这滴水溅出来的一部分擦掉，只保留跳跃的这一部分，呈现出顽皮的画面就行了。”
水滴的背景没法用绿幕，袁梁对画质的要求又很高，几个技术人员研究了好几天都没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袁梁才有些着急。
“我们再研究研究！”
“你们先别研究了，听我把话说清楚再继续，要不然一动手你们又找不到方向了……”袁梁又逮着几个技术人员好一顿解释。
“那个年轻人是谁？”门口，姜纹见到《轨子来了》剪辑师张一帆过来，低声问了一句。
“是他们那部动画短片的导演，也是电影学院的新生！”
“新生？”旁边的韩山坪不由皱起了眉头。
“别看是个新生，人却很厉害，他们这个动画拍了一千多分钟的素材，被他剪得只有十多分钟了，据说还要继续剪。
现在他们就等着我们的视效部门把效果做出来，然后准备合成。可都来好几天了，那几个技术人员连一个他满意的素材都没做出来。”张一帆解释道。
“那一千多分钟的素材都是他一个人剪的？”姜纹闻言，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
“据说他就带了两个班上的同学一起，好多费掉的素材，就只被选用了一两张胶片。”
“他叫什么？”问话的是韩山坪。
“袁梁！”
“他就是袁梁？”一直古井无波的韩山坪微微的张着嘴。
“韩总认识？”
韩山坪反而笑了，“去年青影厂联合六台拍了一部短片，大年初一在六台首播，不知道你看过没？”
“你说的是那部《校园合唱团的秘密》？”在影视作品匮乏的年代，圈里但凡有好的作品出现，根本逃不过姜纹这类电影人的目光。
韩山坪点了点头，“《校园合唱团的秘密》据说就是他的艺考题，虽然故事是被侯克名挖掘出来的，但剧本、拍摄甚至后期，几乎都是他一手完成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新片拍好了，还是部动画短片。”
北影厂出身，中影又刚成立没多久，燕京这个不大的影视圈根本没有多少秘密可言，韩山坪自然听说过袁梁的事情。
可姜纹的关注点却不在动画短片上。
“韩总觉得《校园合唱团的秘密》有没有可能拿奖？”
“你觉得有可能？”对国外的评奖环境，姜纹还是有很大权威的，要不然也不会拍一部就拿一部，所以韩山坪才跟着反问。
“最佳短片在欧洲不好说，但最佳女配的可能性不小。那个女老师的最后那几场戏，我反复看了好几遍，只能说这个角色选得太好了。”
韩山坪闻言却饶有兴致的看向姜纹，“那你知不知道最后那两分钟其实是一个完整的长镜头？”
“你说那场戏是他拍的一个长镜头？这怎么可能？”姜纹顿时目瞪口呆。
第30章 这是废弃素材剪出来的？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袁梁正跟技术人员沟通着自己的想法，回过头就见着两个大佬站在身后。
“韩总，姜纹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你们这边挺热闹，就过来看看，问题能解决吧？”
袁梁谦虚道，“国内的后期技术还是欠缺了一些，可能没法做出我想要的效果，具体怎么解决，还需要再研究。”
“你去过国外？”
袁梁摇摇头，“去倒没有去过，但我对国外的视效技术大概做过了解，这个特效镜头，如果用Autodesk公司旗下最新的玛雅软件，几天功夫就能做出效果。
SESI公司的三维图形软件也可以，但要费一些功夫。
中影的特效软件只能做二维平面镜头，很难做出水花跳跃的灵动感。”
“玛雅软件？”韩山坪闻言一脸的疑惑。SESI公司的三维图形软件他倒是很了解，好莱坞的很多大片都是用这个软件做的，但玛雅软件他就不清楚了。
袁梁解释道，“玛雅是一款刚在国外兴起的三维建模和动画软件，广泛适用于电影的视效设计，去年在国内上映的《星球大战前传》，很多视效镜头都是用这款软件制作的。
玛雅软件的功能虽不如SESI公司的Houdini软件完善，但更专精于三维建模和动画领域，在水镜头的制作上会更灵活。”
袁梁口中的这两款软件，也是今后国内外视效领域最常用的软件。
“没想到你对国外的情况这么了解，回头我让人问问，要是可以也让人去学习下，争取提升一下国内的后期制作水平。”韩山坪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了然的笑了笑。
“让韩总操心了。”袁梁也谦虚应了一句，却压根没当回事。
韩山坪想解释最后又止住了，就是觉得自己太年轻，跟自己说了也没多大用，然而袁梁却知道原因。
“软件禁令”针对的不仅是中影，还有国内诸多的设计行业，这不是光靠中影就能打开的缺口，瓦森纳都才定下没几年呢。
中影是国企，本身就是被针对的桥头堡。在民营影视还没开放的当下，想要引进玛雅软件难上加难。国内觊觎SESI公司的Houdini，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话短暂的陷入了沉默，旁边的姜纹才饶有兴致道，“听韩总说《校园合唱团的秘密》是你拍的？”
“韩总也知道？”袁梁有些惊讶了，一个小短片韩山坪不至于也关注吧。
“我去北影厂的时候，你们周老师跟我提了一句，当时她说你会盲剪我还不相信呢。《校园合唱团的秘密》拍得很不错，剪得也很好。”
“韩总过誉了，我也就是瞎捣鼓。”袁梁了然。
边上的姜纹目光却落到技术员身前的电脑屏幕上，好奇道，“你们这新片拍的是什么？”
“一个不到十分钟的动画短片！”
“不到十分钟的动画短片要拍一千多分钟的素材？”
一般成片与素材的时长比例到二三十就是很好的了，苛刻些的，剧组穷一些的，都能把这个比例缩减到10以内。
可一个不到十分钟的短片，素材与成片比例竟然高达100多，这就有些吓人了。
袁梁解释道，“多拍些素材就是考虑到后期制作上的问题，这不，都研究好几天了一天头绪都没有。”
姜纹来了兴趣，“你剪好的素材能看看么？”
袁梁却摇了摇头，“剪好的素材都在做视效，现在暂时还看不了。只有一个备份，韩总，姜老师，这边请。”
来到另一边的放映机前，袁梁介绍道，“这是我们用废弃的素材剪辑出来的一个备份，虽然好的素材不在这边，但配音之类的都做好了，多少能看出个大概。”
袁梁说着打开了放映机。
韩山坪和姜纹的目光落到银幕上，瞬间就被银幕上那精致的画面吸引了。
银幕上，两只针织的玩偶背对着出现在画面中央，镜头渐渐的缩小整个场景，才发现两只玩偶被框在一台老旧的电视机中……
画面渐渐的深入，随着短片配音中那节奏忽高忽低的钢琴声，两人的情绪渐渐的被调动。
故事的末尾，当红色的小狐狸丢下手中的那团绿线和棉花，韩山坪和姜纹都不禁吸了口凉气。
两人相互看向对方，发现对方都是一脸的惊讶。
“这是废弃素材剪出来的？”姜纹有些震撼了。
“有两个同学跟着我一起拍摄，这个素材的剪辑和配音是他们拿来练手用的。”
姜纹哑口无言了，他虽然不是专业的导演，但自从开始拍戏以来，他所掌握的导演艺术并不比任何一个专业的导演少。
可偏偏，刚刚这个极具导演艺术的短片，在跟前的学生眼里却是废弃的素材。那真正的短片又会是怎样呢？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道身影，那同样也是个对电影画面有着极高追求的导演艺术家。
……
离开后期部门，姜纹第一时间看向韩山坪，却发现韩山坪也看向自己。
“你想到了谁？”
“除了老张还有谁，极致的艺术与画面要求，不就是他的路子吗？”虽然是靠着张一谋的电影成名的，但姜纹心里一直都没服气过。
顶尖的导演，服了就是输了。
韩山坪却摇着头笑道，“也难怪侯克名这么看好他，剧本写得好不说，导演功底都快赶得上我们这些老家伙了。可他的风格跟张一谋却还是有不小区别的。
艺谋擅长大场面的镜头布局，却很少在细节上深度要求质感与导演艺术的结合。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短片的第一个镜头，电视机的那个画面为什么会有淡淡朦胧感。”
姜纹脑海中的画面不停回闪，猛然间惊醒，“他竟然一开始就把结局放了上来！”
韩山坪点了点头，“这才是这个短片真正厉害的地方，我现在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对国外的视效技术那么了解了，这是好莱坞商业片的路子，国内和欧洲那边都很少用。
他这个短片，从导演艺术上来说，是能给很多国内的中生代导演上课的。”
“可好莱坞的路子，在国内行得通吗？”
第31章 我作家的身份要曝光？
“到现在一共花多少钱了？”
“胶片、人工、布景、拍摄差不多四十万，后期到现在已经花了三十万。中影那边请了一个香江的技术团队过来，预计大概有七八十万的缺口。”
韩山坪无意到视效部门走了一趟，对袁梁多少还是有些帮助的。韩山坪重视，后期部门就不会敷衍。
“那你准备怎么办，你那个广告公司继续投？”侯克名之所以新学期刚开学就把袁梁叫过来，实在是因为动画短片烧钱的速度有点吓到他了。
青影厂的项目，很多都是电视台的任务，额外预算不多。像《校园合唱团的秘密》投资三四十万还能支持，再多候克名也会受到影响。
“广告公司还会继续再投一部分，问题应该不大。”拍这个短片，袁梁压根就没指望青影厂。
买四合院之后还剩下三十多万，再加上《萌芽》杂志这两个月的稿费，袁梁勉强撑到了现在。再继续下去，他也得从其他地方想办法了。
可侯克名却皱起了眉头，“你家里对你再支持，你也要有个度，你这个毕竟是短片，能卖钱的渠道不多。”
“我知道的，谢谢侯老师。”
从青影厂出来，袁梁也考虑起了怎么填补中影请香江团队的窟窿。
继续卖歌，歌他倒是有，但却没有几个出得起钱的歌手，这时候的内地乐坛惨不忍睹。那瑛的毛薅差不多了，再卖也不合适。
实在不行，就只有先用四合院抵押去银行贷一部分了。
在学校上了一堂课，袁梁刚想翘课回出租屋先把房本拿过来，就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小袁，本来不想打扰你，可这次的买家是国外来的，诚意很足，我想着怎么也得要跟商量一下。”
袁梁放慢了下楼的脚步，“陈编，哪里的买家，不会是棒国的吧？”
电话对面，《萌芽》杂志主编陈永平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猜的呗，上次你不是说《穿越时空的思恋》在棒国卖的不错么，那边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