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陈婕妤微微泛红的脸庞,对方也与他对视着。
“伱看过《山月记》这本书吗?”程逐问。
“没有,但听说过。”陈婕妤回复。
“我也一样。”程逐笑了笑:“我也没看过,但知道里面的一些在我看来有点意思的话。”
“其中有一段,我读给你听听啊,看看有个人会不会自己对号入座。”
程逐拿起手机,根据自己模糊的记忆,在百度里输入了几个关键词,立刻就搜到了这一段的原文。
“【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辛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于是我渐渐地脱离凡尘,疏远世人,结果便是——任愤懑与羞恨日益助长内心那怯懦的自尊心。】”
陈婕妤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沉默。
她觉得不能说全中,但也中了大部分。
特别是那句——半信自己是块美玉。
程逐见她不说话,便咧嘴一笑:“是不是至少说中了一部分啊?”
陈婕妤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最后自嘲一笑,说着:“你也觉得挺好笑的,对吧?”
然而,程逐今天捅了她好几下了,现在没打算继续捅她了。
该给她上个治疗术了。
“其实我有一个阶段,也是有点像这段话里说的那样。”
程逐说的是实话,那会儿应该是他前世刚刚大学毕业,创业初期的时候。
只不过很快他就不是这样了。
因为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老子他妈的就是一块美玉,还是顶级美玉!
雕琢!给我狠狠地雕琢!
最好雕条龙出来!
陈婕妤看着他,说着:“是吗?”
“昂。而且说真的,我为什么要觉得你可笑呢?实事求是的说,以你的一些条件.”他打量了陈婕妤一眼,才继续道:“其实是能有很多更轻松的活法的。”
“陈老师在学校里应该不缺追求者吧?”程逐笑着问。
“我说的再直白一点,可能都不只是年轻人在追求吧?”他说。
陈婕妤闻言,没有反驳。
程逐说的确实没错,她的确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接收到过一些中年男人的暗示。
“你好像很懂这些?”她突然以老师的口吻来了这么一句。
她觉得以彼此的身份,居然莫名其妙地聊到了这样的话题,还是一下子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跟职业病似的。
“懂啊,要不然我怎么会说你不还钱的话,我就去贴吧说你被我包养了?”程逐的浑不吝的性子,可以说是在稳定发挥。
“你在学校里肯定也不缺女孩子喜欢吧,谈个女朋友很容易吧,谁会觉得你需要去包养别人呢?”陈婕妤说。
“这哪是一回事,女朋友是女朋友,包养是包养,而且有的也不能说是包养,就是纯粹的情人关系.”到了专业领域了,程逐开始来劲了。
——让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打住打住。”陈婕妤觉得酒劲更上头了,微微扶额,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语。
自己有点喝多了,然后和一个高大帅气的学生呆在一个小空间里,还聊着这种话题,这使得她心中也升起了一丝禁忌感。
程逐笑了笑,刚刚也只是随便跟她插科打诨几句。
“既然喝不动了,那走吧,我叫的代驾都到了。”程逐说道。
滴滴代驾是在15年出现的,但14年的时候,其实就有不少人在做代驾了,只是并没有一个超级大平台。
很多城市里,其实都有专门搞代驾服务的公司。
只是后来滴滴直接称霸了。
陈婕妤扶着桌子起身,然后开始披上自己的西装外套。
包厢内是要拖鞋进入的,所以她的双足只包裹着一层黑色的丝袜,而且小腿处的黑丝好像还有点勾丝了,估计是不小心在哪被划了一下。
二人穿上鞋后,程逐就接到了代驾的电话,然后冲她招手,示意跟他走。
坐上车后,她坐在后面,程逐坐在副驾驶。
结果代驾师傅是个很健谈的人,一上车就狠狠地夸了一下这辆车,说自己的梦中情车就是路虎的这款【发现】。
两个男人就这样坐在前面聊起车来了。
唉,男人啊,很难抵御住聊车这样的话题啊!
就跟很难不聊女人一样。
陈婕妤坐在后面一言不发,随着车子的行驶,她开始越发觉得晕乎乎了。
没过多久,路虎便开到了理工大学的校门附近。
在下车前,她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程逐,刚刚的单是你买的吗?”陈婕妤想起了自己没付饭钱啊。
“师傅,车就停这就好了。”程逐先开始赶人,然后才转身看向坐在后座的陈婕妤:“当然是我早就买了,不然老板请咱们吃的啊?”
“可今天说好是我请的。”
“不用了,你在饭桌上没诚意。”
“没有没有,我是真的走的时候有点晕乎了,就跟着你直接出来了。”陈婕妤连忙解释。
她虽然现在经济窘迫,但这顿饭肯定是要付的。
“我不是说你没有早点去付钱,所以没诚意。我的意思是,你要请我吃饭,是因为我借了你钱,帮你家里解决了问题,对吧?”程逐说。
“但是啊陈老师,你根本就没有实话告诉我这笔钱真正的用途,我猜的没错吧?”债主大人盯着欠债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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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85章 陈老师,你也不想
车子内,坐在后座的陈婕妤先是有几分酒后的恍惚。
她与程逐对视着,总感觉他的目光可以把自己给看透一样。
说起来,此刻的感受很怪异。
明明你是学生,我是你的辅导员。
按理说,生活方面反倒是我权力可以管着你。
但有了前面发生的一切,她在这一刻真的很难止住自己的倾诉欲。
心底里潜藏着的一切,在这一瞬间仿佛就在这个男人身上找到了宣泄口。
“家里跟我说,要赔六万块是假的。”陈婕妤才说了一句,就忍不住扭头望向窗外,不再和他对视,眼眶瞬间开始泛红。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明明我在什么都不说的时候,是可以忍住的。
可当自己开口的一瞬间,情绪就像是雪崩了一样,瞬间奔涌不息。
按照她的个人能力,明明可以很有逻辑很有条理地把事情的经过给讲出来的。
但因为情绪止不住,使得现在只能是程逐问一句,她答一句。
说起来,此刻的陈老师与平日里的反差感实在是太强了。
可阅女无数的程逐很清楚,世上哪有什么完完全全的女强人?
只要是人,就都有脆弱的时候,就都有弦断了的时候。
“撞到人也是假的?”
“是真的。”
“那赔了多少?”
“八百多。”
程逐:“.”
你妈的,你家里人有点东西啊!
这让他觉得陈婕妤的家人应该早就想好要找她拿钱了,她弟弟撞到了人,只是碰巧给了一个借口,省的自己瞎编了。
陈婕妤的家庭情况肯定是很复杂的,要不然的话,我那天听到的电话内容里,也不会是她一定要自己的妈妈接电话,她只信她妈妈说的话。
而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她妈妈接电话了。
“再结合此刻的结局,那看来是.”程逐心中已经有结论了。
他又追问了几句陈婕妤的家庭情况,大致上对她的处境也就有了一些了解。
有的口子啊,一旦打开,里头的东西就会倾泻而出。
陈婕妤在杭城生活的时候,没有和任何一个杭城的人倾诉过与自己家庭和成长经历相关的东西。
现在的程逐,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個树洞。
说真的,搁程逐前世的话,以他的经历啊,他听过太多女人的倾诉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听对方说自己的人生有多么可怜。
这里头的内容,有的可能是真,有的可能是假。
而他之所以会变成倾听者,无非就是对方觉得他与自己已经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了,并借此顺其自然的让他成为自己的依靠。
像陈婕妤这样的情况,程逐听过类似的版本。
只不过那个女孩子一心想选一个轻松的活法,家里的爸爸有问题,那就换个思路,找一个外头的爸爸。
说真的,有些女孩子家庭安全感缺失后,会变得极度慕强。
陈婕妤则不同,她活得要更拧巴,更纠结。
车子里,程逐几乎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就是静静地听,然后偶尔发问一下。
最大的安抚,可能就也只是给她递几张纸。
到了后面,陈婕妤把该讲的都讲完后,程逐干脆一声不吭,就静静地看她在那啜泣。
等到她的情绪重新稳定下来后,则再次递给她几张干净的纸。
“谢谢。”
“不客气,左眼眼角擦一下,有点睫毛膏。”他说着。
这让陈婕妤有了小小的尴尬。
今天自己是第二次在他面前把妆给弄花了。
但有趣的是,这种临场的小尴尬,会一下子遮掩住先前的大尴尬,让你暂时先沉浸到小尴尬的情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