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菌神么？”左高明忍不住吐槽宋河。
陶妙春和吕承恩也挤过来看，同样大惊失色。
“这怎么做到的？”陶妙春难以置信，“一个培养皿出十几种强势菌？”
“咱们取同一个袋子里的土，养起来差这么多？”吕承恩懵懵的。
宋河笑而不语。
他心里清楚，这种百菌齐放的效果，全靠菌类速生喷剂。
速生喷剂加快了所有菌的生长速度，因此不同菌种还没来得及彼此杀戮殆尽，就火速繁殖了一大堆。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这些菌落会爆发你死我活的大混战，最后还是会出现一菌独大的情况。
别人养菌是先杀戮再繁殖，他养菌却是先繁殖再杀戮，生长速度不同，效果便截然不同！
“螺蛳壳里做道场啊！”马教授看了一眼，目光深深凝视宋河。
他苍老的手轻轻敲打轮椅扶手，幽幽地说：
“用刺激性配方诱导菌类爆发生长，能早早形成多个菌落的培养皿。”
“这需要对菌类的原生环境了如指掌，精通不同培养基的细微特性，玄乎其玄的直觉，加上强于常人的运气。”
“这么多年，会这一手的我只见过三个人，你是第四个。”
实验室里的研究生们都听呆了，愣愣地望着宋河。
有几个正在养菌的研究生，默默低头看自己的培养皿，陷入沉思。
宋河被一通猛夸，刚想道谢，马教授抬起手，隔空将他的话按了回去。
“养菌是基本功，基本功扎实很好，但基本功只是开始，不要得意忘形！”马教授说。
“是！”宋河干脆地回答。
他摸透了轮椅老头的脾气，不喜欢多余的废话，部队式的简短回答最合适。
“下一步你要做什么？”马教授问。
“继续培养强势菌，找能分泌抗生素的菌种！”宋河回答。
“怎么找？”
“显微镜观察！”宋河说，“观察所有强势菌的活动状况，判断哪些能分泌抗生素，哪些是靠别的方式取胜。”
“显微镜观察？一千种强势菌未必有一种能分泌抗生素，你有几张视网膜，够一个个地观察下去？”马教授脸色一沉，“后半辈子盯在显微镜上？”
宋河有点手足无措。
“强势菌的胜利途径有几种？”马教授敲敲轮椅。
“两种。”宋河说，“一种是吃光培养皿里的养分，将其他菌活活饿死。一种是主动攻击其他菌，直接将其他菌杀死。”
说完，宋河眼神一亮，猛地想明白了什么。
“我懂了教授！可以将进食速度最快的竞争菌引入培养基，和土壤杂菌对抗！”
“如果土壤杂菌只会吃养分，吃不过竞争菌，最后就会灭绝，出现竞争菌一家独大的大菌落！”
“只有能分泌抗生素的土壤杂菌，才可以反杀竞争菌，最终出现全新的菌落！”
马教授微微颔首，一点就通，孺子可教。
同样的问题他曾经问过许多学生，有些像宋河这般反应快，有些木讷迟钝。
凡是反应快的学生，十有八九后来都成为学术界有头有脸的高手。
“竞争菌该选谁？”马教授问。
“18号工程菌！”宋河瞬间回答。
“为何？”
“论进食繁殖速度，大肠杆菌在自然界中是第一梯队！我改良过的18号工程菌，速度又比普通大肠杆菌快10倍！”
“用18号工程菌当竞争菌，可以把筛选速度拉到最快！”
“很好，具体操作呢？”马教授眼神越来越亮。
“我打算在培养皿两端，分别引入竞争菌和土壤杂菌，起初两边食物都充足，但竞争菌进食繁殖快，会迅速气势汹汹地杀向另一端。”
“如果有抗生素菌出手抵挡，能逆风翻盘，如果没有，竞争菌会独霸培养皿！”
“开工吧！”马教授点头，“左高明，你给宋河当助手！”
左高明立刻点头，“是！”
突然被派给学弟做助手，他没有任何不满，反而隐隐期待。
一周前，他完全看不上京海四中来的高中生。
一周后，他依然看不上其他高中生，但对宋河这个异类完全改观。
宋河无论是知识储量、勤奋程度、思路悟性、实操能力，全部强于其他研究生，是可怕的六边形战士！
追随如此强者，左高明并不觉得吃亏。
上周他便是跟着宋河混，改良出数种工程菌，他很享受那种工作效率拉满的感觉！
“好啦！实验室分成两队了！”
“宋河队，成员是宋河和左高明。学院队，成员是教授和其他同学。”
马教授拍拍轮椅扶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比比赛吧，看哪队先有进展！”
研究生们发出一阵轻笑，这分队也太耍赖，两队人数十比一，学院队稳赢，哪有什么悬念？
“加油左兄！”宋河却拍拍左高明肩膀，“争取这周赢下来！”
左高明错愕，随即失笑道，“你真想比啊？咱俩形影相吊，他们人多势众，一打十拿头赢？咱俩又不是叶问。”
“其实没有你，我自己上也能赢的，但是有你的话，速度快一点。”宋河叹气，“今天周一，周末晚上之前，必须得见到新抗生素，压力很大啊！”
左高明只当他在开玩笑，于是也说笑道，“一周研发新抗生素是吧？这辉煌成就达成了，我算跟着你名垂青史了！搞不好族谱得给我单开一页。”
“话说为什么非得是一周时间？”左高明问。
“下周我得回去复习期中考试了啊！”宋河认真道，“研发抗生素虽然牛逼，年级排名这块我也不能掉链子！真正的学神是没弱点的！”
第165章 找到了！
晚上十二点。
左高明困得直摇晃，咬牙坚持工作，向一只只培养瓶里添加葡萄糖。
宋河精神抖擞，不断用显微镜观察样本。
两人此刻待在第二实验室，身边场景壮观！
整整二十个试验台，摆满培养皿和培养瓶，足足1900个培养皿和300个大大小小的培养瓶，占据了视线所及的全部位置！
生物学院多年的家底全被宋河搞了出来，仓库里的培养皿和培养瓶存货直接搬空！
搬的太多，以至于仓库保安心里发慌，以为俩少年是乔装打扮的贼，查了证件还不放心，又打电话给娄院长确认过才敢放行。
宋河搞这么大阵仗，当然是为了以空间换时间，蓝图失效倒计时还在继续，他压力巨大！培养皿越多，筛出抗生素潜力菌的速度越快！
培养瓶里大多是竞争菌，在液体中形成白森森的菌落，而培养皿里则是土壤杂菌。
经过一天的培养，此刻绝大多数培养皿已冒出菌落，五颜六色的菌落在琼脂培养基上绽放大花，实验台变成花圃，放眼望去犹如连绵不绝的地衣。
“实验室让咱俩搞得好诡异，像电影里造丧尸的地方。”左高明环顾四周。
“400号到500号培养皿差不多了，引入竞争菌，然后你回去睡觉！”宋河吩咐。
左高明如释重负，脸上露出解脱笑容。
整整一天时间，他跟着宋河疯狂配置培养基，配的几乎要吐出来。
每份培养基的配比含量都有细微差别，必须快准狠地完成，为了抢时间，甚至还要同时配置七八份培养基。忙起来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或者搞出几个分身。
左高明累到灵魂出窍，感觉胳膊已经被砍掉了，一点知觉没有。体力也濒临耗尽，比连续导五次还虚。
他预感再这么干下去会嘎，好在宋河发话了，干完最后一组活儿就撤！
两个人形影相吊，继续在偌大的第二实验室忙碌。
一口气给上百份培养皿加了竞争菌，密封好，贴上新的标签，写上时间。
宋河负手而立，望着满实验台的培养皿发怔。
此时此刻，每个培养皿里，都有天文数字的菌类正在交战！
杀！
“培养皿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五十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宋河玩梗。
“但史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古战场，决定了多少代生物狗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所以古来就有问鼎培养皿之说。”左高明接梗，“我回去睡觉了。”
“辛苦了，好梦。”
左高明踉踉跄跄离开，如同游魂走尸。
平时做实验，都是操作一会儿，坐下来和同学们聊天等结果，劳逸结合。今天跟着宋河，简直打仗式做实验，冲锋冲了一整天，实验服被汗泡透了不知多少次，快渗出白盐了。
不知明早能不能醒来，会睡死过去吧？
左高明推开实验室门，回头望了一眼，停住脚步。
宋河居然又忙起来了，弯腰驼背趴在实验台前，往培养皿上喷洒什么东西。
“宋兄，你不回去睡觉？”左高明眼神敬畏。
“今晚不回去了。”宋河头也不抬，“通宵！”
左高明一听，顿时进退两难，“我扔下你跑去睡觉，不太仗义吧？要不要陪你通宵？”
“不用！我通宵当饭吃！”宋河回头笑了笑，“我自己能行，你歇着吧！”
左高明犹豫半天，疲惫还是战胜了义气，蔫头耷脑地离开了。
第二实验室只剩宋河一人，孤零零在一片寂静中忙碌。
寂静中，无数生灵残酷杀戮，每一个培养皿都是一方世界。
菌群们不知道世界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有位“神明”一手主导了一切，它们只想活下去，把非我族类的菌统统杀光，占据更大的领地繁育后代。
用显微镜观察，不断看到形形色色的菌，翻滚旋转后破裂死掉，结束短暂的菌生。宋河不禁唏嘘，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时间飞逝，凌晨两点。
宋河困得不行，在角落找了把椅子，打算坐着睡一个钟头。
按时间推算，等醒来之后，应该会有二百多个培养皿决出胜负，出现一家独大的菌群。
忽然，实验室的门打开，轮椅声传来。
“马教授！”宋河顿时清醒，连忙站起来。
马教授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两点了还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