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手机突然作响，大分贝的手机闹钟声打破房间里的死寂。
宋河解除瘫痪状态，坐起来关闹钟。
床上的女尸也复活了，开口说话。
“你怎么还定闹钟？有事情吗？”相晓桐问。
“我心态有点崩，决定留十分钟颓丧一下缓缓心态，十分钟后满血复活，再战两天玄烛方案。”宋河解释。
“佩服，连心态崩都给自己限定时间，爱徒如此卷，为师自愧不如！”相晓桐有气无力道，“为师此刻只想坐化……但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我也是。”宋河定了个闹钟，又瘫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再挺尸一会儿，我还没缓过来。”
“放弃吧放弃吧，别卷了，让月脑登月吧！”相晓桐在被子里哀嚎，“最后四天时间，留两天组装超算，咱们就还剩四十八小时了，这点时间没用了。”
“就这么打道回府吗？”宋河伤心，“别人事后问起，你出差几个月去干啥了？答曰我当陪练去了？”
“别骂了别骂了，破房了。”相晓桐发出假哭的呜呜声。
闹钟再次响起。
宋河关掉手机闹钟，目光看向电脑，深呼吸许久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不行！
这么沉浸在挫败感中就拔不出来了，得转移转移注意力！
没交卷呢，还能挣扎啊！！
宋河起身，走到床头柜旁，拿起德维特密码本，信手翻看。
这段时间他学了不少密码，每当超算方案提交，等待组装车间排产的时间，相晓桐便会给他上密码课。
“上个课吧。”宋河推推她肩膀，“换换脑子，先从负面情绪里走出来！”
相晓桐把脑袋从被窝里拔出，捋开凌乱的头发，“想学哪个密码？”
“这个吧。”宋河翻了一页，“看上去很有意思。”
相晓桐皱着眉头审视片刻，忽然明白了，“这个叫迪菲-黑尔曼-墨克钥匙密码法。”
“听上去人多势众。”宋河心不在焉地点头。
“用首尾简称一下吧，叫迪克密码法……听着不对劲，叫黑尔曼密码吧！”相晓桐说。
“黑哥密码更朗朗上口。”宋河走神。
“之前我们讲过二战汉斯国用的恩尼格玛密码机，记得那台密码机有个设计初衷吗？”相晓桐问。
“记得，在设计恩尼格玛密码机的时候，设计者首先假定敌军手里也有缴获到的密码机，尽量确保即便敌人得到了机器，依旧无法破译密码。”宋河说。
“黑哥密码在这方面也很神奇，可以通过公开的讨论建立秘密通讯，当时不少密码专家被惊得目瞪口呆，称其为密码史上最反直觉的发明！”相晓桐说。
“公开的讨论建立秘密通讯？什么意思？”宋河目光一变，终于开始认真听。
“比如我和你用黑哥密码交流，第一步咱俩各自挑一个秘密数字。”相晓桐翻身，用手戳着密码本讲解。
“第二步，咱俩各自用挑选的数字套进单向函数做计算，再把算出的函数值传给对方。”
“咱们互传函数值的时候，假设月脑团队在窃听，即便它们窃听到了函数值，也压根没用，因为这俩数字压根不是密钥。”
“第三步，我们俩拿到对方的函数值，再结合自己的函数值进行一次演算，譬如互为底数指数。”
“比如我的函数值是a，你的是b，那么我就算b的a次方的函数，你算a的b次方的函数，最后结果，我们两个人会得到一个相同的数字，这个数字就是密钥！”
宋河看了半天，和很多年前密码学家们的反应如出一辙，目瞪口呆！
“稍等稍等，我想一下！”他挠挠头。
“很简单啊，你一看这个函数例子就明白了。”相晓桐又翻身躺下，继续摆烂当咸鱼。
“我……我好像理解了。”宋河片刻后说，“我打个比方，你听听对不对。”
“嗯。”
“比如咱俩各有一个颜料桶，桶里有一斤黄颜料。”
“我往桶里加一斤紫色颜料，你往桶里加一斤红色颜料，咱们交换颜料桶。”
“我不知道你除了黄色还加了什么颜色，你也不知道我还加了什么颜色，但不要紧，只要咱俩再往桶里加一斤自己的颜色，最后咱俩手里的颜料桶就会颜色相同，这个颜色就是密钥！”
“如果敌人成功窃听，相当于咱们中间交换颜料桶的时候，洒出来几滴颜料在地上，被敌人拿走了。”
“但即便拿走了，敌人也无法得知密钥究竟是什么！”
“因为敌人判断不出混过的颜料具体混合了什么颜色，如果简单粗暴把两个桶洒出的颜料掺在一起，黄颜料的比例会翻一倍，也得不到密钥颜色！”
相晓桐漫不经心地点头，竖起大拇指，“悟性不错，生动形象。”
宋河呆呆看了那页密码本片刻，脑海里突然开闸，洪水般的函数奔腾而出！
头颅犹如被闪电劈开，大彻大悟！
【经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学，熬过旷日持久的思索，外加千万里挑一的天赋，你终于深入数学无人区，成为足以名载史册的顶尖数学家！】
【你所在的领域前无古人，后也未必有来者，你将颠覆人类对数学的认知，但能理解你高深智慧的人寥寥无几】
【在这里，只有历代数学家的鬼魂凝望着你，你将体会彻骨的孤独】
【特授予“大宗师”段位！】
第1131章 发癫的宋河
【当前数学级别为大宗师01级！】
宋河猛地站起来，短短几秒从脸到脖子涨的通红！
新段位！千辛万苦这么久，终于突破！
及时！太及时了！
相晓桐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瞥他一眼，吓了一跳。
“我靠你脸咋那么红？”相晓桐瞬间坐起来，“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身体不舒服。”宋河咧嘴笑，眼神闪光，“舒服的快升仙了！”
“你……咋了？”相晓桐茫然无措，“怎么好端端的就要羽化了？”
“谢谢老师！你刚刚讲的这个密码，直接给我思路打开！我突破了！”宋河仰头狂笑，疯疯癫癫地冲进暗室。
下一秒，暗室里键盘声大作！
同时，还有魔鬼般的狂笑，在整个宿舍回荡！
相晓桐心惊胆战，连忙下床蹑手蹑脚走过去，站在门口探头，窥探极度亢奋的宋河。
“哈哈哈哈哈我悟了！对对对就是这么改！完美！完美！”宋河兴奋的笑声停不下来。
“其实很简单嘛！其实很简单！谁能想到呢？哈哈哈哈哈哈！”
相晓桐直接慌了，小声叫他，像叫一个梦游患者，“宋河？宋河？”
“老师不用慌了！咱们之前来回打磨全是无用功！哈哈哈哈哈我找到真正的突破点了！这版方案绝对吊打月脑！”宋河状态逐渐癫狂。
见他还残存一些理智，相晓桐连忙过去，抓住他肩膀，语气恐惧道，“宋河你冷静一点！你这状态太吓人了！”
宋河依旧狂笑，声震墙纸！
相晓桐突然从背后抱住他，惊恐道，“冷静！真的冷静点！我知道你不好受，我也不好受，越是这种时候越得理智，你放纵情绪失控的话容易出问题！”
“停吧，停下来休息休息。”她伸手轻轻扒拉宋河的手，“别做了。”
后背突然抱紧的软玉温香，让宋河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
说来奇怪，相晓桐结结实实的拥抱，似乎有很强的安抚作用，浑身奔流的激素一下子抑制住了。
他真的冷静下来，停止疯疯癫癫的狂笑，深呼吸。
“没事的老师，我不是打击过重，受刺激疯了，我是真找到改方案的办法了高兴！”宋河微笑，拍拍她的手，“真的老师，我很清醒。”
“真的吗？”相晓桐依旧抱着他，扭头不放心地看他。
“真的，要不要给你背一下圆周率证明证明？我能清醒地背上千位！”
不等相晓桐答应，暗室里响起流利的背诵声。
“3. 1415926535897932……”
宋河一边嘴皮子飞快地背诵，手里一边敲打键盘改方案，整个人精神头亢奋。
“别做了别做了。”相晓桐又伸手扒拉他的手，语气无比担忧，“歇一歇好吧？”
“不是，我都背圆周率了，还不能证明我清醒吗？”宋河哭笑不得。
相晓桐歪头看看他，似乎感觉他正常点了，这才松开拥抱，无语叉腰，“清醒个屁啊！哪有呱呱背圆周率证明神智清醒的！看上去更不清醒了好吗？”
宋河尴尬，收住笑容恢复严肃，“老师你想多了，我不是那种受点打击就道心崩坏的人，我需要大概八个小时改方案，你可以从旁边看看，但我估计你暂时看不懂。”
“这最后一套方案，绝对，绝对能赢！”宋河咬牙道。
……
验收倒计时三天，超算组装车间。
李工坐在桌边打哈欠，百无聊赖翻着工作日志。
马上又要评先进单位了，她得绞尽脑汁从前段时间的工作里找点亮点出来，以便写评先进的申请。
翻着翻着她不禁绝望。
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做仿脑样机。
如果能选上登月，这份评先进申请她画个乌龟都能选上。
但眼下输给月脑已成定局，感觉即便洋洋洒洒写个万言申请，照样会落选！
先进单位评不上，奖金少一大截！
李工心情烦躁，她也不知道该对谁发火。
“局长，我的请假条。”一个工程师突然走过来，把一张纸放在桌上，“请您批准！”
“请假？”李工错愕，“项目还没完呢你要跑路？”
“就还三天了局长，来不及了。”另一个工程师过来，也递上一张请假条，“这段时间太累了，想明天回去休息休息，天天在这熬着也没意义啊！”
第1132章 群情激愤的工程师们
连续好几个工程师过来，集体交请假条。
熬不住了，大家真熬不住了。
其实休假早三天晚三天无所谓，但没人想继续从弥漫失败气氛的环境待下去，不如出去透口气。
李工脸色乌黑，没好气地瞪下属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