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不是……
那么可就有的说了。
陈秋自然而然也听出了李教授的弦外之意，他摸索起自己的下巴，对着教授摊手道。
“虽然很抱歉，但我可以重新放一遍吗，如果单纯口述的话，听上去有点夸夸其谈。”
李教授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眼皮看了陈秋一眼，将一直夹在胳膊内的笔记本电脑取出，放在两人面前，打开。
海城交响广播乐团的演出页面出现在两人面前。
李教授往后退了两步，坐到了桌子上后，对着陈秋点头道：“你自己点开始。”
“好的。”
陈秋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后，将电脑点开播放。
贝多芬，第九交响曲。
被誉为贝多芬交响曲，或者所有交响曲之中的神作。
因为最后名为《欢乐颂》的合唱，因此这一首作品被命名为合唱。
可以说，贝九这种经典的作品就是一名指挥，乃至于整个乐团的试金石。
你水平高低与否，基本上就看你这些经典作品能诠释成什么模样。
陈秋的注意力在乐团演出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开场前的校音就已经开始。
而等到第一颗音落下的一瞬间，他便按下了暂停，开口道。
“这个地方不对。”
“理由。”
“这个地方写的是fp，意为FortePiano，强后突弱，重点在于这个突字，他们做的并不突然，太过于舒缓，以及强的首音并未给出强的感觉，听上去给人一个纯粹的p，弱。”
陈秋将其重新倒回5秒，重新播放了起来，又开口道。
“是管乐部分的原因，大管做的不够，低音不够纯粹，与此同时双簧管以及长笛给的力量太少，最终导致这个情况的出现。”
“弦乐部分做的不错，不过第一小提第五排左数第三位的那位音没拉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全篇都降低了八分之一个半音，混杂在弦乐
团之中并不明显。”
“第四小节的F，强拍，给的效果不够，这个地方出问题的是小号以及长号，他们需要在这个地方出来一个重音，但是并未呈现，让音乐的力量感降低太多，特别是第三排中间的那两位，他们的声音没出来，让音乐的空间感丧失了许多细节。”
说到这个地方，陈秋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耳朵里能听到的感觉果然没错。
这些细节如果放在之前，他是绝对听不到的，他只能听出音乐线条上的问题。
他在乐队里做的，基本上也都是指挥之外的一些辅助工作。
前面用耳朵听的细节已经基本上说的差不多，那么现在，就是他本职工作的地方。
他指着面前的视频开口道。
“除了细节外，在大方向上指挥也做了很多个错误的地方！”
“第一，他对于乐团的掌控不够，小号长号那边的缺失，他应该提前给予信号，但是他并没有。”
“第二，音乐线条不够完善，正如同刚刚说的那样，几个对比明显的地方，情绪都没有做到位。”
“第三……”
陈秋迟疑了一会儿，抿着嘴，将视线看向视频中的首席，突然开口道。
“嗯，没错，首席有问题！这个首席出现了问题！”
“嗯？”
原本表情还比较平淡的李教授突然一愣，没有想到陈秋居然这么说。
他略显放松的腰背也在这个时候挺直，看向陈秋，冷声道。
“理由。”
“指挥对于这个乐团的掌控很差！”
陈秋穿越前，他在柏林爱乐二团那边做了很久的副指挥。
他见证西蒙爵士带来的辉煌，也见证了乐团内斗带来的落寞。
特别是二团，如果心不齐，一个乐团的实力就算再怎么强，也很难呈现出完美的表达。
因此，陈秋开口道。
“首席的思路可能和指挥并不是在一起的，我看到指挥好像想要将张力做更大一些，但是在首席领头的时候，他似乎更喜欢用细微的张力去呈现音乐的美感，而管乐部分则是跟着弦乐走，因此……”
陈秋说到这边就没有说了。
毕竟这个只是他从视频上看出来的。
而人家指挥和首席内部不合，他一个外人在这边评价，有些不太好。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李教授在这个时候突然笑了起来。
他对着陈秋开口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父母前几天因为事故去世了，我很遗憾，不过我这边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说罢，他打开自己的公文包，从自己的教案最后面翻出一张文件，将其翻面递给陈秋。
“这个是我们海城音乐学院指挥系和管乐系，弦乐系那边提出来的一个新计划。”
《指挥人才培养策略方案（试行版）》
第3章 海城第二学生乐团
陈秋接过李教授递过来的文件，仔细翻阅了起来。
李教授也在那边简单介绍道。
“我们海城音乐学院本身就是有一个学生交响乐团的，之前是采用优胜劣汰的模式进行培养，效果表现比较一般，目前海城排名约为第八名，不过排名可能有些水分，根据我的感觉，差不多在前十五的样子。
校乐团目前是由海城排名第五的海城广播交响乐团的主指挥，也就是你刚刚听到的那位进行排练，你们指挥系的人也同样跟着进行学习。
但这样的培养效果并不明显，因此学校这边决定，开辟海城音乐学院第二交响乐团，由指挥系的老师选定一人去带，与第一交响呈竞争姿态，两者谁的成绩更优，则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
但是第一交响那边，以及其他学院老师那边表达出反对意见，反对声音较大。
因此，根据校领导的探究，我们最终决定先成立一个二团，至于剩下的，回头再说。”
李教授说到这边停顿了一下，沉吟道。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二团的人相比较一团的人，有一个优点，他们有资格参与大学生交响乐团大赛，而一团的人作为音乐学院的乐团，职业队不允许参与业余比赛，所以你们在演出上可能会比一团更多一些，这是我们可以确定的一个优点。
另外，我记得你家里是有小剧院的，你可以带二团的学生去你家里进行练习，这样我可以帮你申请学校那边的补助，帮你解决小剧院的房租水电，当然，这有要求，需要你能在通过审核后，带领二团成功获得一些成就。”
说罢，他在自己的公文包中翻出来一支水笔，递给陈秋。
“如果你同意，那么我愿意成为你的举荐人，推荐你进入二团，成为海城音乐学院二团指挥。”
陈秋看着面前的这张试运行的方案，不由得略微有些沉吟。
他没有想到记忆中的李魔头李教授居然会推荐自己。
他看向李教授，开口问道。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耳朵好，相比较指挥系的其他人而言，我更相信你能给二团带出成绩。”
李教授面无表情回答。
“另外，你说的没错，海城广播交响乐团的首席与指挥却是出现了矛盾，在你们学生之中可能很难听到，但是在我们圈子里，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样……”
陈秋松了一口气，伸手接过李教授递过来的笔，在文件的几个末尾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多谢李教授了。”
“你应得的。”
李教授收回陈秋手中的文件，翻阅了一番确定陈秋没有任何遗漏的情况后，点头道。
“你的总谱分析报告不用交了，明天给我交一份一千字扰乱课堂秩序的检查报告即可，没有限制。”
“另外，你可以先开始备考了，准备一下，除了你之外，还有七八个人也需要来，主要考核的是你们排练能力，作品有三首，贝多芬第七交响曲第一乐章，波莱罗舞曲，以及……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第一乐章。”
“演出乐团是海城音乐学院一团，我们将会严格按照选指挥的方式来选择，并且有可能会请我们海城的顶级指挥前来指导，你做好准备，不要浪费了我给你的推荐。”
“最后……”
李教授看了一眼陈秋，稍微思考了一番后，对着陈秋道：“耳朵并非一切，指挥是一个很全面的角色，你所需要的，并不仅仅只是挑错。”
说罢，李教授他将文件收回自己的公文包中后，给陈秋一张写有考核要求的文件，这才重新夹起放在一边的手提电脑，转身迈步走出。
雷厉风行。
陈秋看着李教授离去的背影，琢磨了一下李教授刚刚的话。
一千字检查报告，没有限制？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打印一份出来都可以？
陈秋不由得这么想到，随后摇了摇头。
不过现在的重点并不在检查书，而是备考上。
先备考，等进入二团后看看能不能挖点人。
学校乐团只是第一步，自己家乐团的成长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能找到几个好苗子，以后说不定可以回头拐到自己的乐团中。
陈秋将文件收好，转身向着琴房方向走去。
……
在陈秋纠结着检查报告的时候，陈秋被李教授留下来的事情已经在学校的各个角落传遍。
很多人都知道了陈秋情绪爆炸，不由得露出一丝丝同情。
父母双亡的天才，拉近了他们与天才之间的距离。
也更能让他们感受到，天才并非真神。
海城音乐学院的论坛上面也掀起了一些关于陈秋的讨论。
【陆明：今天陈秋突然暴起怼了李魔头，我在现场，感觉超级震撼，居然还有人敢和李魔头对喷的？】
【故事书：准确讲，应该不是对喷吧？可能是陈秋最近因为家里除了事故，休息不好，听到海城交响广播乐团发挥逊色了一些，最终被直接点燃？】
【内部人员：我记得李魔头他是今年指挥系审查组的组长吧？今年指挥系要改制，打算试运行一个什么指挥系人才培养计划，感觉陈秋他应该没机会了。】
【路人A：什么舅舅党？从哪里来的消息？我只是听说我们学校要成立学生交响二团，现在所有的管乐弦乐的人全部都要参加来着，没听过指挥系那边有消息啊？】
【天天睡觉：学校那边还在试运行，指挥系那边只是提了一个意见，要开二团，不过管弦系那边则表示要将没有通过A乐团考核的人分配到B乐团，所以还在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