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对着陈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
“这一次，我来代替我的老师指挥。”
“临时换帅可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决定。”陈秋饶有兴致道。
李天却摇了摇头，看向身后的央中音乐学院众人，以及远处环抱双臂，面带微笑的余涂，缓缓道。
“央中音乐学院的指挥一直都是我，他们的排练全部都是我来带着排练的，所以……这并不是临时换帅，而是重新拿回乐团的控制权。”
“这样啊……”
陈秋看了一眼远处的余涂，没有多说什么。
海音的众人也跟着陈秋的步伐，来到了后台，将舞台给空了出来，等待着央中音乐学院的登场。
他们看着李天，看着央中音乐学院的众人，虽然目光中有一丝不解，不太清楚余涂和李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们很清楚一点，那就是李天以及央中音乐学院众人的状态非常不对。
就比如说站在李天身边的那位央中音乐学院的首席，鹿安，他的双眼通红，一副要跟着谁干架的模样。
如此表现，虽然感觉不会影响到他们学校的成绩，但是总感觉不太对劲。
在他们的视线之下，李天转头看向众人。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略微点头后，央中音乐学院的众人便走上了舞台。
而李天则是落在最后。
等到最后一人坐在舞台上的位置，他这才看向边上的陈秋，略显犹豫后，对着陈秋格外认真地开口道。
“抱歉，陈秋，这一次，将会是我和你的对决，如果我失败了，这也仅仅只是我的失败，而不是我老师的，所以……抱歉。”
说罢，李天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向着舞台上走去。
后台门关闭。
李天也站在了指挥席上。
他拿出自己手中的指挥棒，深深呼吸片刻后，便用力挥出。
央中音乐学院用着饱满愤怒的情绪，用力奏响九校联赛上，属于他们最后的乐章！
……
后台内，海音众人面面相觑，不太清楚刚刚李天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原本打算庆祝他们演出完美成功的想法也不由得消散许多。
他们看着彼此，目光犹豫。
只有陈秋一人摸索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已经关闭的后台门，随后走向正站在远处环抱双臂的余涂，对着他略微点头，轻声道。
“余涂指挥，我们又见面了。”
“嗯，毕竟你要让海音在央中音乐学院前演奏，我们在此相遇很是正常。”余涂笑着开口道。
只是陈秋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意。
他的眉头紧皱，直接对着余涂问道。
“央中音乐学院的指挥不是你吗？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李天？你这是觉得自己打不过了，就让李天给你背锅？还是想着给自己捞一个好的名声？”
“哦？你居然是这么看我的？真的有点伤心啊，明明我可一直都是为李天好，并且是将李天当成接班人去培养的，你却认为我想要害李天？啧啧……”
余涂对着陈秋笑了起来，开起了玩笑。
陈秋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
边上海音众人看着陈秋和余涂交流，略显犹豫，有点不太好意思上前。
秦弦想了想，往前走了两步，对着陈秋小声问道。
“陈秋，我们现在……”
“伱们先出去吧，我和余涂指挥聊一聊，等聊完了再去找你们。”
陈秋被秦弦的声音惊醒，对着他们笑着说道，随后看向余涂问道，
“余涂指挥，可以吗？”
“嗯，可以，刚好我也很想要跟你聊聊，借着舞台上李天的演出，我们刚好能聊一些比较深的话题。”
余涂脸上的笑容依旧，如同挂在脸上一般，没有任何的变化。
而海音众人略显犹豫地看了一眼陈秋二人后，这才缓缓离开。
虽然他们感觉现在走可能不太好，但是毕竟陈秋都说了他要和余涂聊聊，他们继续留在这边只是给陈秋添乱，因此他们只能先行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包括一下工作人员也识相地走到一边后，陈秋这才开口问道。
“所以，为什么这一次的指挥是李天？央中音乐学院加上李天的话，你们和我们的差距将会更大，将更难赢得你们所需要的分数，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你？”
“欸，干嘛上来火气就这么冲，先不讨论这个。”余涂立刻摆手，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指着关闭的后台门，对着陈秋笑着问道，“陈秋，你觉得李天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人？”陈秋一愣，“指他的指挥，还是他的为人？”
“都可以，随便哪個都行，我只想要听听你对李天的感觉。”余涂笑着道。
陈秋皱眉，迟疑地开口道：“一位，略显优柔寡断的指挥？”
“嗯，优柔寡断，确实很像他的作风，那么其他的呢？还有什么对于他的印象吗？”余涂没有否定，而是笑着继续问道。
陈秋稍微思索后，便回答道：“就我个人而言，我感觉李天他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有些太过于犹豫，对于乐团的关系也太过于看重，很重视和乐团之间的交流，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你说的没错，李天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
余涂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关闭的后台门，缓缓陈述道。
“优柔寡断，重视关系，为人谦和，甚至谦和到有些懦弱，这些都是他的个人性格，然后你觉得……他的指挥水平如何？”
“听不出来。”陈秋没有任何犹豫地摇头道，“他对于乐团的控制太弱了，我听不出他的风格，也听不出他指挥的痕迹，我只能说……他还没有到让我听水平的地步。”
“哈哈哈哈，真的应该让李天本人来听听看你刚刚的话，说不定他如果能早点听到你这句话，他也能早点醒悟。”
余涂哈哈大笑起来，随后看向陈秋，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平静地对着陈秋问道。
“那么陈秋，我问你……你觉得这样的选择对吗？”
“如果是只在自己的乐团里这样做，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陈秋摇头。
然而他还没有说完，余涂便打断道。
“那么……如果想要成为一名顶级指挥呢？你觉得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
陈秋听到这边不由得一愣，皱着眉头看向余涂，随后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睛略微睁大。
陈秋迟疑地对着余涂问道。
“你的意思是，李天？”
“嗯，李天。”
余涂将视线收回，继续看向舞台的方向，听着舞台上李天指挥的央中音乐学院，脸上带着笑意地开口道。
“正如同你说的那样，他太过于优柔寡断了，他被困在了他的小乐团里，为了他的成长，我只能让他去其他乐团进修，去带着一些他不熟悉的乐团，去尽可能让这些乐团表现得更为优异。”
“可惜他并没有做到。”陈秋皱着眉，摇头道，“这个和我问的，为什么让李天上场，究竟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之前说的，他是你的接班人？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李天是我选定的接班人啊。”
余涂笑着看向舞台，感慨地开口道。
“他其实是有实力的，并且他的实力并不如同我们所想的那般普通，仅仅只是因为他太过于优柔寡断而让他的实力被隐藏了起来，变得没有那么引人注目，变得平庸，变得泯然众人，但是，这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性格，而并非他的实力。”
余涂看向陈秋，伸手指向舞台，笑着问道：“你能相信现在正在舞台上的这人，曾经也是带着央中音乐学院学生乐团拿下九校联赛交响乐团第一，带着他手下乐团在华国舞台上发光发热，甚至在我们举办的华国音乐节上，获得当年最受欢迎的新人乐团奖项的指挥吗？”
陈秋一愣：“是……李天？”
余涂感慨地点头：“嗯，是李天，虽然可能和你的起点不一样，你是从一支二团开始带，逐渐带着他们打到九校联赛冠军，而李天则是一开始就带着无敌的央中音乐学院学生乐团在到处厮杀，可是你们获得的荣誉却差不多，在二十多年前，他也曾经是一位在华国呼风唤雨的年轻指挥，只是可惜……他太过温润了，这股温润造就了他那时下无敌的交响乐团，也同样毁了他的未来，你觉得呢？陈秋，你觉得这股温润毁了他吗？”
余涂看向陈秋，等待着陈秋的回答。
而陈秋则是略微有些犹豫，过了许久后，他这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
“我不知道。”
“嗯，说的没错，我也不知道。”
余涂将视线收回，继续看着舞台，似乎能透过关闭的门，看到那正在舞台上指挥的李天一般。
他就这么笑着道。
“看着你，我就想起当年的他，我其实偶尔也在想，如果我不去试着让李天改变，让他依旧那么温润地带着自己乐团前进，会不会更好一些？毕竟他当时带着自己的乐团，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不过很可惜，这样的想法仅仅只是在我的脑中闪过，却永远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因为只能带一个乐团的指挥，他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指挥，他充其量只是那支乐团的地缚灵，永远都不会成为乐团的灵魂。”
陈秋接过余涂的话口，对着余涂缓缓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所以，李天上场，是因为他突然醒悟了？”
“嗯，大概吧，我不知道。”
余涂摇头。
他就这么翘着二郎腿，微笑着听着耳边传来的音乐，就这么平静地笑着。
他缓缓地对着陈秋道：“他上场并不是我命令的，而是他自己主动要上的，虽然我也和你一样的想法，感觉他上台可能会输的更惨一些，但是既然这是他的主动要求，那么我没有办法拒绝，如果这一次他能醒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并且主动去其他地方带团，那么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他仅仅只是为了不让我丢脸，所以决定用自己的牺牲来保全我的脸面……”
余涂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没有散去，只是变得冷淡了一些。
“那么我想，有时候放手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
沉默。
后台内只剩下李天带着央中音乐学院演奏的声音。
从后台可以听的出来，李天在很努力地带团。
央中音乐学院也在很努力地跟着李天的步伐前进。
只是可惜……
他们和海城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一些。
这并不在个人实力上的差距，这仅仅只是乐团气势，还有指挥排练时候细节设置之间的差距。
如果从一开始就决定是李天指挥，而不是李天作为辅助来辅佐余涂，说不定会更好一些。
但是没有如果。
余涂与李天之间的关系，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人能理解。
这并不仅仅只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还有接班人，学徒，助理。
甚至还有一点偶像。
正如同当时余涂邀请陈秋那般。
如果李天当时真的和陈秋一样意气风发，他必然不会答应余涂的邀请，开始学习锻炼，准备接手华国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