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喜欢雨,却在下雨时撑伞。
你说你喜欢太阳,却在阳光明媚时躲进温暖的地方。
你说你喜欢风,却在风起时关上了窗。
所以我会害怕你说,你也喜欢我。”
比起长久而坚定的亲密关系,他更愿意相信的是彩云易散琉璃脆,世间好物不坚牢。
总的来说,重生之后,尽管社交恐惧减轻了许多,但在感情问题上依旧是非常悲观的态度。
苏成意撑着下巴想。
但这和那两位似乎没多大关系。
楚倾眠已经很坚定了,他想到她说:“我永远与你同进退”的时候的眼神。
她就差把一颗真心捧出来给他看了。
陈锦之也是,就像戴习惯了面具的人,这么多年来,面具已经和血肉融合在一起了。
只要不尝试取下来,就不会疼痛。
她不会自己动手,但会靠近过来,交给他揭开面具的权利。
刚刚林桐说,抛开标签,抛开一切外界因素。
只跟随本心,他到底喜欢谁?
“究竟什么是喜欢?”
苏成意忽然问道。
林桐在和徐洋推杯换盏的同时,一直在暗中观察对面的苏成意。
瞧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林桐也跟着心跳如擂鼓。
难不成今晚就能大结局了吗?
直到他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林桐才意识到
——好吧,离结局还早着呢。
徐洋看了一眼旁边发愣的林桐,又看了一眼提出问题的苏成意。
他意识到这张桌子上自己只有能回答这个问题,顿觉责任重大。
这俩木头未来能不能成功谈上恋爱都在自己身上了啊!
一阵思索之后,徐洋故作深沉地说:
“为你辗转反侧,为你放弃世界有何不可。”
“唱两句?”
苏成意咬了一口烤得焦香酥脆的馒头片,稍微有点凉了。
“哎,你听过啊。”
徐洋笑了笑,哼哼了两句,没在调上。
“天空好像下雨~我好想住你隔壁~哎,反正就那意思嘛。”
他摆了摆手,又接着说:
“就是想到她就会睡不着觉,为了她可以放弃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想到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就会很心痛。”
徐洋说这话的表情很认真,甚至还捂了捂胸口。
“虽然我还没有喜欢的人,但我想,大概就差不多是这样吧。至少要感同她的身受,然后把她放在第一位。”
林桐表示赞同。
苏成意垂下眼睛,没说话。
“唉,还真是无爱一身轻啊,好羡慕你们。”
徐洋显然是想到了伤心事,仰头咕噜咕噜又灌了自己几大口酒。
林桐想拦着他,结果反而被他一把抓住,抱着胳膊就嗷嗷大哭了起来。
“木头!!我心里苦啊为什么我不能早点开窍呢?你说我到底还有没有机会了?呜呜呜呜。”
这还真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了。
苏成意也跟着一起喝,只不过他在想的事情却是:
我到底还有没有喜欢别人的能力?
或许是有的,但那也是在一个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一个可以随时抽身脱离的安全范围。
这几乎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而是他对于亲密关系与生俱来的恐惧所导致的直接结果。
这一部分感情,已经是他所能给的全部了。
“我拿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苏成意在脑子里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地回想着博尔赫斯这首著名的诗。
林桐眼瞅着这两个心事重重的人一个喝的比一个猛,想拦都不知道从哪拦起。
只能寄希望于徐洋说的“少爷酒量好得很”“区区啤酒哪里喝得醉人了?”是真的。
“意总!听我的,不管你喜欢谁,都勇往直前就完事了!
你不都去试试,怎么知道你真心喜欢的是谁?”
坏消息,徐洋说话已经有点大舌头了。
更坏的消息,他在说一些奇怪的、让人误会的话。
林桐拿起一块馒头片塞进他嘴里。
“好!”
苏成意举起酒杯和他碰杯。
最坏的消息来了,喝多的苏成意好像还真听进去了。
完了,真给他忽悠瘸了。
林桐扶住额头,再一次后悔自己来参加了这个酒局。
这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听,稀里糊涂之下不知喝了多少,满地都是散落的啤酒瓶子。
好在饭钱徐洋早就已经押在了前台,老板们也已经收摊走人了。
林桐把身上的四个口袋都翻了一遍。
加起来零零散散有二十块钱。
林姐姐换了工作之后,给他的零花钱也越来越多,只不过他都存了起来没动。
这二十块钱还是想留着买笔芯的。
这点钱想把他俩都送回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也不知道两人的家庭住址。
只能先把他们带回自己家里了,林桐这样想着,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但是打出租车应该不止二十块吧?
手机没电了,也不知道姐姐到家没有,到时候可以跟师傅说下车回家拿钱吗
林桐苦着脸看着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两人,有点手足无措了。
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外面一片寂静,来往的车辆也很少。
林桐决定先叫到车再说。
结果在晚风里吹了十几分钟,愣是一辆出租车都没碰到。
就在他即将绝望的时候,一辆红色的三轮车晃晃悠悠开了过来。
车窗被摇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探出身问他:
“嗨,小朋友。要搭车吗?”
林桐咽了咽口水,先小心打量了一下车子的安全程度。
“害,很安全的。大爷我几十年的老司机了,走不走啊?”
大爷炫技似的甩了甩车龙头。
怎么感觉更加不安全了。
但是也没别的办法了。
林桐望了一眼安静寂寥的街道,只好点了点头。
和大爷一起艰难地把醉成两摊烂泥的人扶到后座。
徐洋块头太大了,一个人就占了半边位置。
为了照顾他俩,林桐坐在中间,只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压迫到一块了。
偏偏大爷还故意把车开得很拉风,似乎很不满他刚刚对于技术的质疑。
因此车子颠簸得非常狠。
后排的三人就跟蹦迪似的上蹿下跳。
徐洋个子最高,头一直磕到三轮车的车盖,“咚咚咚”的,就像在敲木鱼。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要醒来的征兆。
苏成意坐在最边上,头靠着车窗睡觉,时不时也撞到上面。
本来喝了酒就有点不舒服,被这样一整,林桐感觉自己下一秒就快吐出来了。
他赶紧打开了一半后排的窗户。
三轮车的窗户还是很老式的那种推拉式的。
清凉的夜风灌进来,车里沉闷的空气终于清新了些。
连带着引擎躁动难听的声音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都不再那么明显了。
林桐艰难地挪动了一下,一只手放在徐洋脑袋上,另一只手垫在苏成意的侧脸旁。
家里一共两张床,姐姐睡一张,把自己的床腾出来给他俩睡,然后自己打地铺好了。
他正在计划着今晚怎么安排,右边的苏成意忽然坐直了起来。
“这是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