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眠的头越埋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像是喃喃自语。
苏成意却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逼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谁会记得第二名?当然是第一名了。”
他这话单拎出来看很是欠扁,偏偏他又说得一本正经,令人信服。
最后一抹夕阳沉入海面,世界暗了下来,海风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微凉。
楚倾眠安静地望着眼前的人,夜色越发沉郁,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眼泪蓄满眼眶,即将要落下的前一秒,她伸手抱住了他。
苏成意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随即便感觉到怀里的人一阵轻微的战栗。
这个拥抱持续到月亮缓缓从海平面升起,将海面映成皎洁的银色。
苏成意伸手绕到她耳后,按了按耳机的线控开关。
《Talking to the moon》的前奏响了起来。
楚倾眠抬起头来看他,眼里还盛着像珍珠一样闪光的盈盈泪水。
沧海月明珠有泪,此情此景,苏成意想到这句古诗。
皎月落于沧海之间,明珠生于泪光之境。
在月光之下,她漂亮得宛如一条悄悄跑上岸的小美人鱼。
“你的人生只由你自己决定。不论是家人的期望,还是对我的喜欢,都不能影响你自己的心之所向,不要被这些所束缚了。”
“楚倾眠,你要记得。
人生是旷野,而非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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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若为自由故
两人从礁石返回沙滩上的时候,夜色如同一袭蓝色的幕布,月亮高高挂起,潮水拍打海岸的声音分外清晰。
苏成意抱起刚刚留在沙滩上的盒子,冲着楚倾眠轻轻扬了扬下巴。
“干嘛,什么东西呀。”
楚倾眠似乎被风吹得有些感冒,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连带着鼻头也红了一块。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成意守口如瓶。
楚倾眠“哼”了一声,故作不情愿地打开了纸箱虚掩着的盖子。
然而下一秒她就愣住了,迟迟不敢伸手去碰。
纸箱子里铺着棉垫,一只三花小狗睡得很香。
是伯恩山犬。
作为目前还很是冷门的稀有品种,苏成意钞能力与好运气双重加持,才从专业的狗舍里买到了这样一只。
楚倾眠刚刚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了。
苏成意放下箱子,笑着说:
“送给七岁的楚倾眠同学,迟来的生日礼物。”
楚倾眠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
又抬起头来,感动得泪眼汪汪,一句“谢谢”反复酝酿了好几次才说出口。
“但是.”
短暂的激动和开心过后,她又开始忧心起来。
“没事的。”
苏成意话抛得很笃定,同时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当然是准备好之后,才会送这样的礼物。
一开始的韦佩兰给人的感觉是她情感缺失,似乎把所有生物包括人类都认定为某种没有生命的物品来看待。
但后来知道楚倾眠的夭折弟弟这件事之后,苏成意又觉得她并不是情感缺失,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利己主义者。
她主观上认为是楚倾眠导致她失去了她原本可以拥有的另一个孩子,导致了她的利益损害,尽管客观上来看楚倾眠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责任。
但楚倾眠在犯下这种“错误”的同时,又成为了她这辈子能拥有的唯一的亲生孩子。
所以韦佩兰对楚倾眠的感情是爱恨交织的。
爱她,所以对她投入了自己所有的感情,把一切期望都给予她。
恨她,所以压迫她,亲手碾碎她的愿望,以一种报复性的方式,让她真的认为孪生弟弟的死是她的原因。
苏成意脑补了一下,如果是杨柳对他做出这种事,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大约是会恨她的吧。
上辈子的矛盾还远远没有韦佩兰和楚倾眠之间的这么夸张,自己都快和杨柳老死不相往来了。
至于楚倾眠
苏成意想了想,她大概是根本不明白“恨”是什么样的感情,所以也压根不会去恨别人。
之前誓师大会稿纸被换了的时候,她想要找到嫌疑人的原因居然是想知道她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嫌疑人做出这种事情来。
但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她还能保持这种干净纯良的性子,也实在难得。
家庭教育当然不会是母亲这一方掌全部的权,所以苏成意选择的解决方式是去找连夜回国的楚远江,做了一次面对面的正式会谈。
1v1男人大战。
楚远江是典型的慈父形象,但他对于楚倾眠的期望其实只多不少,因为只有这一个独生女,自然是希望她的能力强到可以继承家业的。
但期望归期望,他不会强求。想轻轻松松过一辈子也好,重点是要快乐。
这好像也是大多数父亲对女儿所持有的心态。
而对于韦佩兰,在这件事之前,楚远江也是心怀歉意的。
龙凤胎中的另一位夭折之后,他认为自己并没有给到韦佩兰应该有的关心和体谅。
他当时一心都扑到幸存下来的宝贝女儿身上了。
韦佩兰当时确诊了产后抑郁,一整个哺乳期都几乎不愿意见楚倾眠一面。
直到后来,楚倾眠实在长得漂亮,又乖巧听话,母女关系才逐渐缓和了起来。
楚远江听了苏成意的话之后,才意识到在韦佩兰对于楚倾眠这么长时间的精神控制和压迫式教育中,自己作为父亲,几乎是处于缺席状态的。
或者说,某种程度上他是默认的。
原因很多,一是产后抑郁的事情,二是认为父母在家庭教育中的确应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三是的确相信韦佩兰的能力。
不论如何,在工作上韦佩兰是绝对的强者,如果没有她在国外的常年经营,楚家不可能做到今天这一步。
但现如今,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了。
楚远江以楚倾眠父亲的身份向苏成意做了承诺,保证类似于小花的事情下次不会发生。
当然了,他不会试图去说服韦佩兰。
但他有自己的手段去照拂好一切。
以他的性格原本是绝不会这样的,但他能感受到苏成意此番谈话的诚心,他完完全全是站在楚倾眠的立场。
决定好这件事的后续处理方式之余,楚远江还有一个新的发现。
苏成意的成长速度很惊人,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眼神躲闪、不善言辞的沉郁少年。
现在已经可以保持着视线平行,像是甲方乙方谈判一样正式和自己交流了。
楚远江当然也知道自家女儿对这小子的感情。
感情嘛,控制不了的。作为老父亲,除了装模装样地叹几口气,也没别的办法了。
苏成意当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楚远江以审女婿的态度考察了一通,他只是松了口气。
有机会弥补一下童年创伤了。
“那只萨摩耶,它叫什么名字?”
苏成意也蹲下来,看着楚倾眠低垂的睫毛。
她好几次张了嘴,又没发出声音来。
努力挣扎的样子看得人心软,苏成意只好出声打断道:
“算了没”
“小白。它叫小白。”
楚倾眠颤抖着声音,终于说了出来。
她应该是回忆起了那段刻意被遗忘掉的血腥又残忍的往事。
亲手看到自己的妈妈对自己的宠物做出这种事情,那绝对是不愿再提及的真正阴影。
但总要先敢于记起,才能真正地走出来。
“我见到它了。”
苏成意点点头,握住她冰冷的手腕,慢慢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那现在给它也起个名字吧。”
箱子里的小家伙似乎睡醒了,迷蒙着爬了起来,用脑袋去蹭她的手指。
楚倾眠认真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
“我想不出来,你来起吧。”
也是,看起来她就只会按照毛色起名字。
萨摩耶是小白狗所以叫小白,伯恩山是小花狗所以叫小花。
因为这只也是伯恩山,所以就起不出来了。
早知道送只边牧了,看她会不会起名叫小黑。
“叫富贵吧。”
“.我还是问问度娘。”
“富贵怎么不行了?”
“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