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都把自己摘得很干净,先是用八年时间博取公众同情心,紧接着又说是替其他有相同遭遇的人发声。
结尾还指名道姓,贴脸开大。
这条微博热度很高,评论和转发数量都达到了五位数。
“卧槽前排,不清楚什么状况,先摆摊卖一下瓜子花生爆米花!”
有这种不明觉厉的吃瓜群众。
“天啊好心酸,八年时光,就这样被人顶替了名额。姐姐挺住,为你加油!”
有这种被文章内容所感染,直接选择站队吴倩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就说这种突然爆火的人背后肯定有猫腻。”
有这种马后炮预言大师的。
“陈锦之粉丝天天卖惨说什么节目组不给镜头啦,刻意压人气啦。搞了半天自己本来就是皇族啊?”
还有这种节目里竞争对手的粉丝浑水摸鱼,疯狂带节奏的。
路人们吃瓜的热情显然是靠粉丝的力量很难招架的,尽管粉丝们一直在澄清事实,但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NS公司迫于压力,在几小时后发出了声明。
总结起来就是很官方的一篇废话,提到了公司的选人标准是公开透明的,完全按照实力与组合适配度来决定人选。
对于正在参加节目的自家艺人陈锦之并没有半句话的维护,只是拨开了公司的责任。
所以,吃瓜群众的矛头又全部指向了陈锦之。
苏成意关掉微博之后,看了一眼时间,就给陈锦之打去了电话。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接起来的一瞬间,就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时候打电话,陈锦之不用问就知道是因为什么。
“具体是怎么回事?”
苏成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然。
“我不清楚。公司完全没告诉我还有这一回事。”
陈锦之语气有几分茫然,这在她身上是很少见的。
“如果当时知道的话.我或许不会选择来参加节目。”
苏成意沉默了半晌,他大概能猜到陈锦之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也有四年暗无天日的练习时光,也在出道前夜遭了变故。
所有的心血付诸东流的感觉,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所以她不可能会愿意让其他人经历她所经历的事情。
“不,你想错了。”
苏成意停顿了一下,整理思绪。
“首先,这件事伱是完全不知情的。我怀疑邀请你参加节目的全恩妍也不知情。
公司在未和你商榷的情况下,私自做了换人的决定。这完完全全是公司的行为,和你没关系。
所以就算吴倩要维权,她也应该找公司,而不是把矛头对准你。
其次,她选择在你的人气到目前为止最顶峰的阶段曝光,而不是你刚官宣要参加节目的时候曝光。
就代表了她并不是在为失去这个机会而维权,她要的是热度和流量。
最后,她完全不提公司的责任,而是强行把资本和你联系在一起,把你放到了所有不受资本庇护没有资源加持的草根人民的对立面。
这是非常恶毒而且不可理喻的行为。
所以,陈锦之,不要对她抱有任何同情。”
苏成意一口气说完这样一大堆,其实只是为了说最后这一句话。
前面的那些陈锦之当然比自己这个娱乐圈门外汉清楚得多。
听筒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只能听到陈锦之轻柔的呼吸声。
良久,她像是笑了笑,回答道:
“好啦,谢谢你。”
苏成意听她这样说,心下稍微松了一些。
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关键是她自己不能被影响心态。
毕竟现在节目已经到了后期最关键的阶段了。
乌托邦式的封闭训练本身就很磨炼心态。
最近节目组更新的花絮里,几乎每个练习生都是顶着厚重的黑眼圈,看上去随时都在心态崩溃的边缘徘徊。
陈锦之是个非常彻底的完美主义者,又和公司管理层做了那样的赌约,她所背负的压力更是让人难以想象的。
苏成意最担心的只有她的心理状态。
“公司已经发声明了,我现在还被封闭在训练基地里。
我自己想要发声澄清的话,目前来说是不可能的。
吴倩会选择在这时候出来曝光,恐怕也有考虑到这一层。”
陈锦之慢条斯理地说道,她的语气冷静而不带感情。
“她似乎以为我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但她并不清楚节目组的赛制,后天晚上我会录制最新一期节目。
内容是选手淘汰和顺位发言,作为顺位第一,我会拥有一段独立发言的权力。
所以说,想要通过一篇长文扳倒我的话”
陈锦之忽然笑了笑,笑声在阳台的微风中转瞬即逝,却听得人耳根一酥。
“她做的功课未免太少了一点。”
和陈锦之聊过之后,苏成意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要她收起了不必要的同情心,对方那些小花招在她眼前完全就是不够看的。
吴倩女士还是太天真了。
倘若陈锦之真的是受资本庇护的那一类人,那她应该实实在在地为此庆幸才对。
——毕竟自己招惹到的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的大魔王。
但还有一个问题。
跟陈锦之打电话的那个时间节点,她说后天录制节目,那其实也就是今晚。
但节目录制到正式播出也还有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舆论会不断发酵。
陈锦之没法还手,可以还手的公司方已经确定选择了装死。
苏成意还没有腾出时间来思考对策的时候,现成的机会忽然就又摆到了眼前。
辩论社社长邓一舟宣读完规则之后,转身站起来。
黑板上原本用彩色的粉笔写着“欢迎新同学”,他抬手无情擦掉,重新写上:
“辩论主题:洞穴奇案中杀人者是否有罪?”
看到这个题目之后,来参加面试的新生之中就泛起一阵不轻不重的波澜。
“洞穴奇案”是一个在法学中非常著名的虚构案件,是法律规则与道德伦理极为激烈的一次碰撞,被誉为“法理学经典”。
坐在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对其有一定了解,苏成意也不例外,他曾经阅读过许多关于这桩虚构案件的资料。
邓一舟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开始宣读背景介绍:
“五名探险人被困于洞穴之中,并得知无法在短时间内获救。为了维持生存所需资源,五人约定以掷骰子的方式,选出一名牺牲者,让另外四人杀死他之后吃掉他的血肉。
成员威特摩尔是成员中最早提出该建议的人,但在掷骰子前决定撤回同意。
但另外四人仍然执意掷骰子,并恰好选中了威特摩尔为牺牲者。
获救后,此四人被以杀人罪起诉。请问,他们该被判有罪吗?”
苏成意在心里重新回溯了一下这个案件。
如果以他现有的资料来准备,他会选择正方立场,也就是主张有罪。
这和他自己的看法无关,仅仅只是针对辩论本身哪方更好打来选择的。
反方的每一个观点都有可能会遭到正方更有力、更有说服力的驳斥,而正方几乎不需要说太多,只需要抓住“生命至高无上”同时一直上道德价值就可以了。
邓一舟给了新生们五分钟的思考时间,然后继续说了这次的模式。
“今天收到通知来参与面试的总共有五位同学,这个人数有点尴尬啊,所以我们商量之后决定,不再抽签选择正反方。
大家自由选择立场,并进行时长三分钟的临场论述。
论述结束之后,其他人可以发起质询,时长五分钟。
在所有人表述完毕之后,我们会当场告诉大家面试结果,并选出本次的最佳辩手。”
这个模式,其实就是大乱斗。
各自为营,单人作战。
这对于苏成意来说是个好消息。
毕竟团队配合对他来说还要更难一些。
但发言顺序又很不利,因为一开始选择了最边缘角落的位置,他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最后一位发言的人。
这样他准备好的观点很有可能就会被其他人先讲掉。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能考上京大,同时有底气来参加辩论社面试的人,就连思维方式都有些类似。
“生命高于一切,生命是唯一底线,社会秩序需要最基本的道德原则来维持。”
“杀人需要正当理由,而什么是正当理由呢?是如果我不杀你,你就会杀掉我。
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才会认为这是正当理由。而在本案之中,这显然是不成立的。”
“杀人有罪,杀掉无辜的人是罪上加罪,而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杀掉别人,更是罪无可赦!”
苏成意听着他们侃侃而谈的正方论点,幽幽叹了口气。
他抬手把面前写了几行关键词的草稿纸撕扯下来,揉成了一团。
他这动作吸引了面前评委的注意,邓一舟饶有兴致地推了推眼镜,他很期待这位在群里人气很高的737学弟。
或许是求稳不想被质询,或许是真情实感地站在正方立场,总之前面四位发言下来,竟然全都选择了正方。
苏成意垂下眼睛,看了一眼空白的草稿纸,随后施施然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