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意登时有一种想捂脸的冲动。
下面楚大小姐的回复虽然晚了一会儿，但的确很有诚意。
“苏叔叔好！承办生日宴邀请的是家父，没邀请到您想必一定是遗漏和失误。叔叔您想来的话，我当然是举双手双脚欢迎啦～电子请帖已经发过去啦，叔叔请查收～”
“.”
大小姐真是好脾气啊。
“怎么样？我就说没问题吧，主人公正儿八经邀请我来的。”
苏泽朗十分得意地笑了。
算了，来都来了，总不能真的喊保安把他架出去吧。
苏成意吃下最后一口小面包。
“不过你小子也是啊，怎么自个儿悄悄来参加？要不是楚大小姐提起，我都不知道你也在。”
苏泽朗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不满意他这样的行径。
苏成意抚平西装上的皱褶，慢悠悠地说：
“我是来给朋友过生日的，你是吗？”
苏泽朗的话头一下被堵了回去，有些尴尬地收了声。
他当然不是。他和在场的大多数人一样，盛装出席，除了在楚家面前刷个存在感之外，就是借此扩展一下人脉，多认识几个大佬。
偌大的一个宴会厅，正儿八经带着生日祝福来的，恐怕寥寥无几。
但苏泽朗没话找话的功夫少说也有几十年了，他很快找到了其中的漏洞，神秘兮兮地笑着说：
“朋友？都这份儿上了，你还瞒着老爸呢？”
“.”
苏成意没接话，他的目光重新落到流水席上，并在其中端起了一盘芒果慕斯。
宴会上其他的东西可能都跟楚倾眠没什么关系，但甜品种类一定是她自己选的。
“不过，老爸是打心眼里觉得楚家这小姑娘很好。”
苏成意都做好左耳进右耳出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苏泽朗神情认真，说的是这种话。
这倒是让他有些讶异。
原本以为苏泽朗说的肯定是“年轻人不要太心高气傲”“走捷径不丢人”“错失白富美后悔一生”等等理论，没想到他居然选择闭口不谈这些。
“人长得顶漂亮，教养也好，甜乖甜乖的。而且，老爸能看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你，这最重要。”
苏泽朗慢慢说道。
“那如果她不是楚家大小姐呢？”
苏成意反问道。
“什么话！就算她不姓楚，老爸也觉得她最适合你。”
苏泽朗一瞪眼，话说得很坚定。
“爱情这种事情是很纯洁高尚的好吧？老爸确实爱钱，因为在现在这个社会里，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
但唯独买不到真心。”
苏成意沉默了半晌，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还相信爱情呢？我以为你早就超然物外了。”
“.嗨，你说这干嘛。”
苏泽朗知道他在暗示自己和杨柳的婚姻，摆了摆手掩饰尴尬。
“我跟你妈妈，虽然结局不太好，但开头还是很好的好吧。也就是你没生在那个年代，不晓得我们相爱的有多时髦！”
苏成意想，要说时髦的话，确实挺时髦的。
那个年代的摇滚乐队主唱和国风世家舞蹈团主舞，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精心养大的小白菜被黄毛骑摩托载走了。
这么想来外公的脾气还是挺好的，苏成意自己代入了一下外公，都想拿大炮轰苏泽朗了。
“虽说后来生活压力很大，加上老爸转行做生意各种赔本的倒霉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纯粹的爱情就有点变质了。
但一开始的真心和爱肯定是真的，这没得说。不然还能坚持这么久？早就离婚了！”
苏泽朗说到伤心事，仰头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反正啊，你可不要步了老爸的后尘。辜负真心的人，结局就是再也得不到真心。”
苏成意听着他难得认真的语气，垂下眼睑掩盖住思绪。
这时候，宴会厅的灯光暗了下来，聚光灯汇聚到楼梯前。
所有人都知道，轮到主人公登场了。
楚倾眠出现的一瞬间，本就安静的场子更加静得连一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在场大多数人都是曾经见过楚倾眠本人的，但还是被此刻的她惊艳到移不开目光。
一时间那些活在戏文里的倾国倾城的公主，都有了真实且鲜活的形象。
楚远江坐在暗处，除了老父亲欣慰的笑容以外，也有一丝酸意。
因为女儿穿的居然不是那件他专门跑去国外定制的礼服。
那么她身上这件礼服的来源也不用多说了。
楚远江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安慰自己。
没事，女儿总归是要长大的。
有喜欢的男生，这很正常。
年轻人嘛，爱情就这么盲目炙热的。
忍一时越想越气。
楚远江的后槽牙磨得咯吱响，吓得他身后忙着吃提拉米苏的高叔都放下了盘子。
楼梯平台上。
“大家好，我是楚倾眠。首先要感谢诸位的到来，舍下因此蓬荜生辉。
诸位的祝福我都已经收到了，非常感谢。承蒙厚爱，幸甚至哉。
新年将至，我在这里也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语毕，她提起裙摆，微微颔首，行了一个标准的公主屈膝礼。
掌声响起，苏成意懒洋洋地跟着拍了两下手。
这个词念得也太官方了，他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这时候，按照惯例楚远江也要出来讲两句，场下的大多数人也都在等他。
但他却不太积极，等到场子快冷下来，才从幕后走了出来。
掌声再次响起来，与他相熟的朋友晃着酒杯起哄。
楚远江先把自家女儿扶下楼梯，才拿起话筒。
“咳咳。”
他非常做作地咳嗽了两声，场下立刻就有人配合着笑了起来。
这是楚远江的习惯，他时常以平和得像个喜剧人的状态出现在众人眼前。
苏成意想，一般来讲，这种对手反而是更可怕的。
“感谢大家来参加小女的生日宴，不胜感激，不胜感激。
时光荏苒啊，做父亲的，总是感觉自家孩子还是个小朋友，但转眼间呢，也长成大姑娘了。”
楚远江握着话筒，似乎有点动了感情，眼眶微红。
所有人都被这种略带伤感的气氛所感染的时候，只有苏成意觉得不太对劲。
楚远江这种人，就算真有真情流露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是在鱼龙混杂的宴会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果然，下一秒，他就语气一转。
“女承父业，是理所当然的。从今天开始，楚家的一切都是她的，距离到她手上，只会是时间的问题。
而这些呢，都从最近成立的醒醒娱乐开始。”
楚远江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在座的各位，说起来大约都算是小女的前辈。娱乐事业不是楚某的领域，惭愧的说，一窍不通。
所以呢，希望各位前辈.”
他特地在前辈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只不过在座的估计没人愿意担起这两个字。
“必要的时候，高抬贵手一下啦。”
楚远江哈哈一笑，像是在开玩笑似的，冲着场下的人拱了拱手。
这家伙话里话外都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苏成意忍不住想，可惜在座的各位除了听着，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这番话之后，他又说了些场面话，类似于吃好喝好的。
苏成意漫不经心地听着，将目光投到前面的楚倾眠身上。
她一边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维持社交礼仪，一边悄悄观察四周。
苏成意看着她闪闪烁烁的目光，猜到她在找自己，一时间有点想笑。
宴会流程过半，到了楚大小姐生日宴的保留节目。
灯光给到那架个人定制版的施坦威钢琴，楚倾眠提起裙摆施施然上台。
楚倾眠提起过，每年生日宴，她都会弹一首钢琴曲。
不知道今年她会想弹什么。
苏成意在心里猜测着，这种场合的话，肯定得是那种炫技流，彰显水平。
不是李斯特就是莫扎特。
楚倾眠坐在琴前，聚光灯下天鹅颈线条优美，手指纤细如白瓷。
她闭上眼睛，弹出第一个音符。
苏成意微微一顿，完全没想到会是这首曲子。
《Secret》加长快板。
纠结伦的电影《不能说的秘密》里的插曲，楚倾眠似乎真的很喜欢这部电影。
交错的音符起起伏伏，从巴赫的巴洛克时期到莫扎特的古典时期再到肖邦的浪漫时期，这首风格交杂糅合的曲子和电影里的寓意一样，代表的是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