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我和你说。”
开车的一名中年大叔,虽然是司机,但也要干其他活。
大叔叼着烟卷,狠狠嘬了一口,继续说道:“其他人瞧不起咱们这一行,认为就是一个掏大粪的,有失体面,比火葬场的员工都不受待见。”
“但我跟你讲,放在几十年前,咱们这行业,妥妥的头子,没咱们沤肥,他们苞米茬子都吃不上。”
“现在嫌弃这个行业了,以前因为抢粪便大打出手的时候咋不提呢?”
沈北:……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时代不同了啊。
很快。
大叔开车到达小区。
停在污水井口。
“给。”
大叔下车后,甩给沈北一根铁棍:“井盖打开,我去卸设备。”
沈北拎着撬棍,将第一个井盖撬开。
里面无比干涸,甚至连水迹都没有。
这说明上一个污水井堵塞,导致污水没有下来。
此时的大叔拽过来一根胶皮水管。
水管的顶端有个类似的钻头一样的菱形铁块。
钻头后面还带着喷射口。
这便是管道疏通机。
也就是一般人口中的“水老鼠”
主要作用就是利用水泵加压水流,钻头喷出高压水,带动钻头钻入污水管道,向里面推进,形成疏通的效果。
“来,丢下去,对准管道就行。”
大叔指挥着,他开始启动水泵进行加压。
这个胶皮水管显然用过很多次。
上面还残留着不可直视的残渣。
沈北尽管有心理准备,还带着手套,也是被恶心的够呛。
“这才哪到哪啊。”大叔嬉笑着:“想赚钱不容易。”
沈北抽抽鼻子,一点一点将水管放下去。
水老鼠钻头丢进侧面管道中。
沈北比划一个OK的手势。
水泵很快运转起来。
高压水流喷出,带动钻头向下水道挺进。
大叔反身回来,接过水管,不断来回拉扯,试图调整水老鼠的位置。
“做这个活你要注意,水老鼠有时候会顶在管道壁上无法前进,你要不断拉扯,感受力度,才能让水老鼠前进,进而疏通下水道。”
沈北竖起大拇指:“行行出状元,学习到了。”
“我说句不中听的,任何斗升小民的生存之道,都值得学习。”
沈北耸耸肩。
还挺有道理。
“你去把前面的井盖打开,看看是什么情况。”
沈北没走几步。
当那锈迹斑驳的下水道井盖被小心翼翼地沈北撬开。
瞬间。
一股浓烈而令人作呕的恶臭,肆无忌惮地弥漫在空气之中。
恶臭中夹杂着酸腐与腥臊,如同沼泽地里发酵已久的瘴气,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黏腻感。
仿佛能将人的精神都污染得污浊不堪,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恶心。
又像一把无形的尖刀,直刺人的鼻腔,然后顺着咽喉一路向下,刺激得沈北胃中翻江倒海。
不仅如此,那股恶臭还伴随着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污水从井口缓缓溢出,其中混杂着不明物质,它们在光线照射下呈现出诡异的颜色。
“呕~~”
沈北真吐了。
少年,第一个扶墙。
幸好早上没吃饭,否则得吐一地。
“造孽!”
沈北嘴角渗出酸水,被臭味呛的眼睛火辣辣的疼。
而那大叔远远看着沈北哈哈一笑:“还得练习啊,我都免疫了。”
沈北摆摆手,有些后悔了,有些高估自己的忍受程度。
很想甩袖子走人。
但一想到精神属性……
忍了。
“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大叔喊了一声。
沈北瞧了一眼井口,摇摇头:“没动静啊。”
大叔哀叹一声,关闭水泵,开始收回水老鼠:“他娘的,钻不进去,看来得抽了。”
大叔干活也麻利,从罐车上推下粗管子,插进污水井,开始抽取杂物。
这个过程就比较轻松了,不需要人时刻把持着。
让设备自己运转就行。
两人蹲在远处墙角休息。
“轻松吧?和捡钱没区别,不比你工地搬砖强多了?”
大叔颇有几分有预感说着。
按照沈北从小耿直的性格,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我宁愿搬砖,这活太脏,太臭。”
“屁话。”大叔有些不愿意:“赚来的钞票,哪个是臭的?还不是香喷喷。”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无言以对,沈北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大概什么时候能抽好啊?”
“快的很,这我们的优势,活脏,但解决问题也就个把小时的事情。没事的时候就呆着,照样拿工资。”
大叔颇为得意:“怎么样?不如我介绍你进来,作为长工如何?”
你可别耽误我的前程了……
这若是传出去,一个堂堂三品无敌王,化身掏粪工。
柳寒锋不得失去奋斗的目标啊?
……
一个小时以后。
沈北这份工作处理完毕。
获得金钱100块。
这单价非常高。
但工作环境实在令人不适。
就连大叔想拉着沈北回劳务市场的热心肠都被沈北婉拒了。
沈北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这路公交车还是热门路线。
沈北上车之时,车厢内部早已人满为患,如同沙丁鱼罐头般密不透风。
好不容易挤进去。
沈北伸手勾着吊把。
目光不经意间看到身边的一个男子。
“咦?这么巧?”
沈北率先打招呼。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也是一愣:“昨天咖啡馆……”
“是的,我认识你,周破山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当沈北说出他的名字后,周破山明显神色警戒而紧张起来,目光带着几分疏远,甚至敌意看着沈北。
沈北呲牙一笑:“昨天张老板临时雇佣我做救生员,我在员工墙上看见过你的照片。”
“哦。”周破山放松了几分警惕:“那真是巧啊,昨天我刚好犯病,时不时就要请假,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打工赚钱嘛。”
沈北试探性接着问道:“你这是要……”
“同事没了,我得去看看。”
沈北倒是知道这件事,叹息一声:“独身一人,真是可怜。”
“是啊,真是可伶。”周破山宛如复读机重复一句。
只不过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毫无感情波动,甚至想笑。
很快。
沈北在劳务市场下车。
周破山点点头,继续乘坐公交车。
大概半个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