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川韵果蔬超市里的员工们，此刻也全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些展台上的秀山水果。
更有人，甚至下意识的扭头，看向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张大川。
张大川面无表情的望着电视机，没有说话。
只见电视里，唐静也是适时的表现出震惊神色，然后担忧问道：
“如此可怕的后遗症，会不会出现在人的身上？”
刘志贵摇了摇头：
“省城的实验对象是小白鼠，所以这结论也只是用在小白鼠身上，至于人会不会有后遗症，我们暂时还无法确定。”
“不过，我在这里要提醒广大群众，以前很多出现在小白鼠身上的病症，到最后都在人身上应验了，所以大家最近购买水果，还是要稍稍存着那么一点的小心。”
“另外，我这么说完全是出于一个医学工作者对生命的敬畏和严谨出发的，如果有冒犯到某些人的话，还请不要上纲上线哈。”
说完这话，刘志贵还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摄像头更是将这个笑容，进行了长达五秒钟的定格。
“特别静距离”是明月县收视率最高的黄金档节目，可想而知，这个节目播出之后，秀山水果再一次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几乎每家每户，此刻都开始激烈的讨论起了秀山水果的“副作用”问题来。
不仅如此，苏韵的手机，也在节目结束后，突然响了起来。
安静的超市里，苏韵的手机铃声十分清晰的落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向苏韵。
众目睽睽之下，苏韵硬着头皮接通手机：
“喂，我是苏韵？”
手机另一端，立刻响起一个急躁的声音：
“苏老板，我是经常买你水果的老王，我想问一下你们秀山水果的后遗症是不是真的？你们之前到底有没有请权威机构检验过？”
苏韵顿时有些无语，只能模棱两可道：
“这位客人你请放心，我们店的水果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绝对是最健康绿色无污染的放心水果。”
好说歹说之后，苏韵终于应付完了这通电话。
可她才刚刚挂断，手机又响了起来。
不用说，这还是一通询问“后遗症”的电话。
苏韵只能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释。
可这样的电话接二连三，一个接着一个，苏韵解释了几个之后，到最后又气又烦，干脆只能设置静音，不管不顾。
可电话可以不接，超市员工们询问的眼神，苏韵却不能置之不理。
她只能一拉张大川，焦急问道：
“大川，现在怎么办啊，电视台都报道了，还请了县医院的副院长来作证，连我们的员工都开始怀疑我们了，外面舆论一定更糟糕。”
张大川听罢，露出一个苦笑。
他怎么也没想到，方云龙居然跟刘志贵联手了。
很显然，方家是打算走“得不到就毁灭”这条路了。
通过刘志贵的权威性，再加上电视台这个超级宣传大杀器，一波将秀山水果彻底打倒，让整个水果市场重新洗牌，回到最开始的状态里去。
这样一来，方家可以再度利用自身的优势，把失去的市场份额，从川韵果蔬手里重新夺回去。
如果不尽快想办法，任由这报道蔓延，让全明月县都知道的话，川韵果蔬就完蛋了。
就在张大川思索对策的时候，超市里的员工，率先坐不住了。
大家互相交头接耳的，低声讨论着刚才的电视报道，目光频频看向张大川和苏韵。
徐翠见状，立刻大声呼吁道：
“大家不要被带节奏，这报道肯定是方家进行的抹黑，别忘了上次周年庆典的时候，就是唐静带的人。”
“这次肯定还是方家要打倒我们川韵果蔬的计策。”
可她话才刚说完，立刻就有人反驳道：
“连县医院的副院长都亲口说了，难道还能有假不成？水果有没有后遗症，他们最有发言权吧。”
“没错，你说方家有计划针对我们，但我们和县医院没什么竞争关系吧，人家从人体健康出发，难道还能有错了？”
“事到如今，咱们就应该拿出官方的权威鉴定报告出来，让那些人闭嘴，如果拿不出来的话，我建议还是先关门歇业吧，省得让人家工商局找上门来，到时候丢脸的就是我们。”
这丧气的话一开口，所有人立刻齐刷刷的望向了那发言的员工。
张大川也忍不住看向那人。
印象中，他记得这个叫陈跃的员工，是当初跟着郭耀祖和吴万奎出走的那批人里的。
随着后来郭耀祖失踪，栖凤果蔬关闭，这个墙头草又舔着脸跑回来了。
这个骑墙派，今天难道又要往一边倒了吗？
第162章 人心如炉
其实早在当初陈跃要跳槽回来的时候，张大川就看出这人墙头草的本质，是不同意接纳他的。
但一来当时人手紧缺，二来苏韵顾念旧情，觉得老员工用着顺手，最终还是坚持将之留了下来。
不过，张大川却对陈跃做了三个月的降薪处理，如果三个月内陈跃表现良好，他就会享受和徐翠等老员工相同的待遇，反之，他还得滚蛋。
这让陈跃对张大川怀恨在心，自己跳槽过来就是为了川韵果蔬的高工资和高福利，三个月只拿低工资，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而今天发生的一切，更是让陈跃觉得，川韵果蔬这条船貌似不怎么坚挺。
一旦这次的舆论风波没办法处理好，这家开业没半个月的店肯定会关门大吉。
既然如此，那自己何必要在这棵树上吊死？
面对张大川的凝视，陈跃直言不讳道：
“虽然你是老板，但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的。”
“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很大一部分责任都在你，如果你早早就拿到官方权威的鉴定书，那么我们现在完全可以把鉴定书公布出去打那些人的脸，也不会闹得人心惶惶的。”
“可偏偏你没有鉴定书，结果到现在，连我们这些自己人，都不得不怀疑你这水果到底有没有后遗症了。”
张大川微微皱眉，看着陈跃道：
“你别拐弯抹角了，有话直说吧，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你才满意？”
陈跃哼了一声：
“本来，我们完全可以和方家联合，让出一部分秀山水果的售卖权，给方家分一杯羹，双方合作共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方家就不会对我们动手。”
“可结果你却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非要跟方家死磕到底，结果现在可好，方家只是稍稍认真了一点，我们就要关门大吉了。”
“我们这些人，当初是信任你才跟你出来干的，现在干不到一个月就要失业，你说你害了多少人？”
听到这话，苏韵脸色瞬间变了，当场呵斥道：
“陈跃，你闭上嘴，不要胡说八道！”
陈跃一梗脖子，丝毫不给苏韵面子：
“苏总，我可没有胡说八道，大家仔细想想，我说的话有哪一点是错的？这个社会讲究的就是人情世故，没有什么事情是非黑即白的。”
“这个张大川，他种果子或许有一手，但做生意简直太幼稚了，跟着他，只怕三天就要饿九顿！”
张大川气极，冷笑质问道：
“照你的意思，之前面对方家的百般屈辱，我们非但不应该反抗，还应该跪地求饶，祈求人家和我们合作？”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陈跃撇撇嘴，目光中带着不屑地看了张大川一眼：
“什么道理，弱肉强食的道理。”
“你不过一个农民，种水果的泥腿子，方家却是明月县最强大最有实力的家族，人家能调动电视台专门针对你做报道，你却只能在这里无能狂怒，你拿什么跟方家斗？”
“在明月县，跟方家合作，我们还能有条活路，跟着人家喝口汤汤水水，和方家作对，恕我直言——十死无生！”
听完陈跃的话，张大川不怒反笑。
看来方家在明月县蛮横太久了，久到有些人甚至从潜意识中认为，被方家剥削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看着陈跃，淡淡道：
“听你说的这么唬人，我这泥腿子还真就想试试，跟方家斗上一斗，看看他方家是不是真的无敌。”
陈跃当即反唇相讥：
“你想死我不拦着，但别想着拉上我们给你垫背。”
“现在报道上说秀山水果有问题，你解决不了的话，用不了多久工商局就会过来封了超市，没了秀山水果，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臭农民，怎么斗？”
说着，陈跃环顾四周，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道：
“我看这店也开不了几天了，恕我不奉陪了，还是赶紧出去另找工作吧，别到时候连累的被方家封杀就惨了。”
张大川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也好，我早就想辞了你这个墙头草了，要不是苏总留情，你以为你能干到今天？”
随即，张大川目光扫视着在场的其他员工，声音平淡不带起伏说道：
“在场要是有谁，有跟他一样想法的，也可以现在就走人，我会立刻让徐翠给你们结清工资，保证不亏钱你们一分一毫。”
闻听此言，安静的人群里，有几个人蠢蠢欲动。
随即，三个人从人群里走出来，默默的站到了陈跃的身后——他们都是当初跟着陈跃一起来的墙头草，今天这局面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然后，徐翠在张大川的眼神示意下，气鼓鼓的走到四人面前，给他们结算了这些天的工钱，冷冷的挥手送客。
陈跃冷哼一声，带着四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四人走了之后，张大川这才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深吸口气，朗声对所有人道：
“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算是我们川韵果蔬开业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危机。”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有人想走我不拦着，但作为一起奋斗过的战友，我还是想听听选择留下来的诸位，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人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知是谁率先开口了：
“老板，我们这些人大部分也都是普通农民家庭出身，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我知道一件事：如果别人欺负到了自己头上，那不管打不打的过，我一定都要打回去，哪怕头破血流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众人纷纷附和着高喊起来：
“对，管他什么方家圆家的，谁敢欺负我，我就要打回去！”
“那方家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跟方家干才真的是三天饿九顿呢。”
“说的对，我以前就是鸿福超市的，那帮家伙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员工当人看到，一个月两千五还克克扣扣，特别黑心，哪像我们川韵果蔬，我到现在光奖金就拿了快两千了！”
“反正我是一条心跟超市同甘共苦了，川韵不倒我不跑，我为川韵扛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