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门，就听见打磨机打磨石料的声音。
店内面积不大，跟刚才的原石店差不多大，也就四五十平的样子。
地上摆了一大堆已经切割成型的料子。
有大理石，也有翡翠，更有切开的废料。
店门东北角跟西北角各自摆着一台小型的油锯机。
正北方靠墙的位置摆着一个工作台。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短发女生，穿着一套蓝灰色的工装，胸口围着一块牛仔布的围裙，此刻正坐在工作台上，对着一块春带彩的翡翠料子，用小型打磨机仔细地打磨着。
虽然还没完全雕刻成型，但江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女人应该在雕刻一件翡翠观音。
店里除了刚才过来搬料子的两个年轻人，一堆料子前，还蹲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正在打灯看料子的中年男子。
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看来生意也不是很景气。
廖师傅，给你介绍俩生意，这两位老板有两块料子请您帮忙切一下。
两位老板要现场赌石！
听到这话，中年男子随即缓缓站起身来，转身朝着两个徒弟抬回来的料子看了过去。
看到江澄的料子，男子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只是看到赵东来那块癞子窗老蓝水的时候，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不好意思，油锯机坏了！今天切不成了，要不二位还是去别的地方切吧！”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眉头一皱。
王大富直接不乐意了。
“什么意思？张老板？你不是说安排好了吗？料子都抱过来了，就跟我说机器坏了？你让江先生跟赵大师怎么赌石？”
第412章 良心能当饭吃吗？
现场的众人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这本就是一场赌石的打赌，结果竟然跟他们说油锯机坏了？
这谁不闹心？
关键原石店老板张守信明明都已经打电话确认过了，要不然人家店里俩伙计能过来抱石头？
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
王大富看似是在责怪张守信，实则在指桑骂槐，说玉石加工店的老板廖昌平戏耍他们！
张守信被王大富这般骂，脸色也瞬间不好看了！
他自然清楚廖昌平这家伙为啥故意说机器坏了。
不就是因为那块危料老蓝水吗？
张守信心里暗暗怒骂：这老东西，真是不识抬举，自己给他介绍生意，他只要嘴皮子一动，说危料就是正宗缅料冰种老蓝水不就得了吗？加工店生意都黄成那样了，还在坚守那可笑的诚信，饭都吃不起了，还谈信仰，真是蠢的够可以的，半点都不知道变通！
张守信暗暗叹了一口气，赶忙把廖昌平拉倒一边，小声劝道：“廖师傅，你这又是何必呢？大家都不容易，你没必要这么较真吧？我知道您这生意不景气，我也是好意找你过来解石给您增加收入，您怎么还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廖昌平阴沉着脸道：“若是我不知道你的伎俩那就不说了，我明明知道你挂羊头卖狗肉，你让我睁眼说瞎话？反正我不能对不起我的良心，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你……”张守信气的脸都绿了，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没好气道：“廖师傅，你牛气什么啊？跟我这里讲良心，良心能当饭吃吗？你有什么底气讲良心？你看看你店里什么吊样了？这一个月接到几单生意啊？一年十几万租金你赚到了吗？你这俩徒弟的工资发了吗？
你再看看你女儿，长的也算好看了，再过几天就三十岁了，还跟在你身边当玉雕师傅连个嫁妆都没准备好，嫁不出去，你忍心吗？
挣钱嘛！不寒碜。
再说了玉石翡翠古玩这行讲的就是个眼力，他们自己眼力不佳学艺不精能怪谁？
咱之前又不是没合作过，你拿钱的时候，可从没讲过什么良心！”
张守信面露揶揄。
廖昌平急眼了，结巴道：“我……我那是被逼无奈！”
廖昌平和张守信唯一合作过的一次，只是因为他妻子得了绝症，需要钱！
这时候，张守信找到了他，说最近生意不景气，赚的钱都快交不起店面房租了，所以，自己最近搞来了一批危料，以后可能会带人到廖昌平这里解石，要是别人问起来，他就说一句是缅料老蓝水，他是玉石方面的老师傅，在整个花鸟珠宝世界也算小有名气，他说的话别人信。
张守信说好，事情成了会给廖昌平分百分之十的利润！
当时廖昌平妻子病情恶化，手里的积蓄也花的差不多了！
实在缺钱，没有办法，为了筹钱，廖昌平第一次违背良心给张守信打了掩护。
就那一次张守信就给他分了整整十万！
也就是说，张守信这这块料子直接赚了100万！
廖昌平直接惊呆了，没想到用便宜的危料冒充缅料老蓝水，竟然能赚这么多钱！
心里虽然忐忑不安，但为了救妻子的命还是拿下了这十万。
那几天廖昌平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就怕买了那块危料的人发现被骗后回来找自己算账。
可等了一个多星期都没等来那个上当的人。
张守信当时也是这句话。
他说，古玩玉石这行讲的就是个眼力，自己眼力不行被坑了，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吞，当交学费了！
而且他就是个解石的师傅，即便有人找麻烦，也是来找张守信，不可能回来找他廖昌平，怕什么！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又跟张守信合作了两次后，那俩上当的人依旧没来找麻烦。
廖昌平的胆子也越打大了起来！
这钱来的就跟捡的一样，而且他也就是切料子，说一句应该是缅料冰种老蓝水，一次就能分到好几万。
这种赚钱速度的诱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抵抗的！
几次合作之后，廖昌平终于凑齐了妻子的手术费。
结果，等廖昌平刚拿着这笔钱给妻子做手术，手术竟然失败了，妻子也离开了人世。
这时候，跟张守信的勾当终于东窗事发了。
最后一位在张守信那边花了二百万多万买到了一块高冰老蓝水危料的客人，回去之后，切开料子，本想着转手卖个好价钱。
结果被人家一眼就看出这就是块危料，就值个十几万的。
还说那客人心黑，拿危料当缅料卖，专坑不懂行的新手。
一下子被坑了两百多万的全副身家，一下子从天堂掉到地狱，那客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结局。
一气之下，跳楼自杀了。
家属了解事情来龙去脉后，直接打上门来，要找张守信算账，差点把店都砸了，还好警察及时来了，才避免张守信被客人家属打死。
警察了解情况后，张守信一口咬定自己有没有透视眼，怎么知道石头里面是什么？自己也是被人骗了。
警察也是拿张守信没啥办法，毕竟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古玩玉石赌石那都是纯靠自己眼力，要是大家都赌输了就跳楼，然后报警，那他们警察得忙死！
这件事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闹出了人命，虽然家属并没有找他的麻烦，廖昌平内心还是陷入了深深的内疚。
越想越后悔。
越想越自责！
最后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做多了缺德事，才害的妻子手术失败！
从那件事后，廖昌平再也没跟张守信合伙干过那事，廖昌平找他，他就直接一口回绝。
不过，毕竟是开玉石加工店的，要是有正常的料子，张守信找他帮忙切一下，廖昌平也会切。
不过，只收个人工费和电费。
要是见张守信拿危料过来，他就会直接拒绝。
这也是为什么廖昌平看见赵东来那块危料老蓝水的第一眼，直接就说机器坏了，让他们到别的地方切的原因。
廖昌平回头看了眼蓬头垢面衣服上满是油污的女儿，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愧疚。
只是片刻之后，咬了咬牙，面露坚毅，从地上拿起一把敲石头的大锤，一句话不说，拎着锤子就走到自己店内西北角的一台油锯机旁，对着油锯机的数控模块就是一顿乱砸！
仿佛是在惩罚自己得罪行一样！
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第413章 犯错不要紧，悬崖勒马就行了！
廖昌平面露癫狂，高高举起铁锤，对着油锯机的数控模块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
每砸一下，廖昌平的内心仿佛都轻松了一分。
仿佛自己的罪恶随着铁锤的一次又一次捶打，都慢慢消散了！
“爸！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廖欣祺看到廖昌平发了疯似的对着油锯机的数控模块一顿乱砸，赶忙放下手里的小型打磨机，冲过去想要拉住自己的父亲。
这两台油锯机，可是他们父女俩的命根子啊！
可不能砸啊！
“欣祺你放开！”
廖昌平缓缓回过头去，神情肃穆地望着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的女儿，声音中带着无比的威严。
廖欣祺微微一愣，眼神灼灼望着自己的父亲，片刻之后，松开了手。
没了束缚，廖昌平一不做二不休，一会儿的功夫，直接把两台油锯机的数控电路模块砸的稀巴烂。
直到精疲力竭之后，廖昌平这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随即，回过头对着张守信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张老板，不好意思，机器坏了，你找别人去吧！”
所有人直接都看傻了。
全都当廖昌平精神有问题。
只有江澄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个五十多岁的沧桑男人，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
江澄耳力极佳，自然听到了张守信跟廖昌平的悄悄话。
虽然并没有了解来龙去脉，但连蒙带猜也猜了个大概。
廖昌平之所以这么极端，估计就是跟那块危料老蓝水有关！
似乎是之前张守信跟廖昌平合作过危料的事，但从廖昌平的口中可以听出，他应该是被逼无奈。
之前的事，江澄不愿意去过多的苛责，毕竟跟自己没多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