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说不知足。”
毛晓琴下意识的拿过遥控器,把电视上的体育节目调到了《中国式离婚》这种伦理剧上面,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老陈撇撇嘴要去卧室,他在街道整天面对的都是一些扯皮琐事,现在看到这些家长里短就头疼,有种回家还要面对工作的感觉。
“陪我看会电视。”
毛晓琴拉着丈夫坐下。
“干嘛?”
陈培松故意问道:“拉着我看这种离婚电视剧,你想暗示什么?”
毛晓琴没说话,只是瞄了一眼丈夫。
陈培松悻悻的干笑两声,看来这个笑话并不幽默。
夫妻俩看了会家庭伦理剧,毛晓琴也抽空说起了正事:“老陈,儿子卖的是不是太仓促了,我听同事说,现在正是股票市场最繁华的时候啊。”
“陈着不是说有金融危机?”
陈培松半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的说道:“我最近也有看过类似新闻,不过我们这种基层干部,对于经济形势确实不太了解。儿子在岭院读书,懂得肯定比我们多,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我也没操心。”
毛晓琴叹了口气说道:“就是担心卖的早有点亏。”
“那也是他自己的眼光问题。”
老陈笑呵呵的说道:“亏了也正常,老话说有多大能力赚多少钱,超出自己认知内的钱,赚了也得赔出去。”
“哪有你这样当老子的?”
毛晓琴很不满意:“只知道说些风凉话,就不知道给儿子搜集点有用的信息和意见。”
陈培松有些无语,心想现在的儿子还需要我们帮忙收集信息吗?他不开口就是说明不需要帮助,咱们就静观其变就好了。
不过毛晓琴到底还是个女人,没办法像陈培松那样豁达,她心不在焉的看了会电视剧,突然拿起手机找到一個电话拨了过去。
“喂,关姐啊,你吃过饭了吗?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
毛晓琴打给了同事关秀淑。
关秀淑号称“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股神”,据说前前后后在股票市场里已经赚了30多万了。
当初陈着要炒股的时候,毛晓琴还打算让关秀淑来指导一下儿子,不过被陈着以“没有时间”为由拒绝了。
“晓琴啊,我真不是说你家陈着……”
一听说陈着打算清仓股票,关秀淑就嚷嚷起来了。
“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聪明成绩好,这没什么可说的。”
“在大学里创业也折腾出一点声音,这是伱和老陈教育的好。”
“但是,股票这是他能玩得清楚的吗?”
大概是陈着拒绝接受指导,关阿姨有些耿耿于怀了,她直接就批判起来:“股票现在涨势这么好,就因为一点小小的波动,他就要卖掉吗?”
“陈着说有金融危机……”
毛晓琴帮着儿子说话。
“我不懂什么金融危机还是银融危机。”
关秀淑自信的说道:“我就靠着这一双眼睛,在股市里混迹五六年的一双火眼金睛,断定这就是正常的涨跌。”
“真的吗?”
毛晓琴不懂股票,但是听着关秀淑这么笃定,她本身就不太确定的心思,再次动摇起来。
“肯定是真的啊,赶快让陈着沉住气,学一下你们家老陈,那可是个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的人啊。”
关秀淑苦口婆心的劝了好一会。
挂了电话后,毛晓琴又咨询了另外两个爱炒股的朋友,她们一致认为这是正常的波动,还有一个甚至认为大盘指数破1万点就是眼前的事了。
但是毛晓琴说起“金融危机”,她们居然一个都没听过。
“你怎么看?”
毛晓琴思索了一会,突然问着丈夫陈培松,刚才是开着免提打电话。
“不太行!”
陈培松侧身看着电视,懒懒散散的说道:“这些人炒股都不关注世界经济形势,足以见得之前赚得钱都是蒙的,这类人越多啊,我反而越相信儿子的判断。”
“当一个行业,连老关这样的人都能赚到钱。”
陈培松笑着说道:“基本上是到了收割或者洗牌的时候了。”
老陈不懂经济,但他很懂人性和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则。
“你这样说老关,人家刚才还夸你呢。”
毛晓琴语气里飘着一丁点醋意。
陈培松虽然感觉到了,但他还是沾沾自喜的说道:“这不是很正常的?有魅力的男人被夸奖也很正常。”
“德性!”
毛晓琴白了一眼丈夫,后来又觉得气不过,在陈培松大腿上扭了一下:“以后我们科室聚餐,你不许再去了!”
“行行行,我也不想听你们一群女人聊八卦。”
老陈皮糙肉厚也没觉得疼,只是看着妻子仍然有些担忧,于是建议道:“你要是真的不放心,不如问下宋作民,他的身份地位,掌握的信息肯定比老关她们准确。”
“对啊!”
毛晓琴幡然醒悟,立刻就给这位“亲家”拨了过去。
宋作民接通电话的时候应该在吃饭,有碗筷“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
他听了毛晓琴的疑惑,碍于纪律也不便多说,只是说道:“刚才微微也给我电话了,她说陈着同样建议全部清仓。”
“啥?”
毛晓琴愣了一下,心想儿子可真行,一碗水端得很平,同时兼顾了老娘和媳妇。
“我的想法呢……”
宋作民继续说道:“年轻人做什么都要坚持自己的立场,错了也不怕,权当是一场经验教训,这种教训远比多赚多少钱,少亏多少钱对人生更有意义……”
这番太极打得毛晓琴和陈培松面面相觑。
结束通话后,毛晓琴忍不住说道:“听宋作民的意思,难道儿子清仓是一种错误行为?但是因为太年轻了,所以他觉得教训比金钱更重要。”
陈培松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
“那……”
毛晓琴刚要说些什么。
就听到陈培松语气突然一个转折,他神色也突然严肃起来了:
“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宋作民他们已经预料到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并且避无可避的金融浩劫,所以就算以他的身份,也不敢违反纪律提前发声。”
……
在珠江帝景那边,宋作民和陆曼确实正在吃饭。
这阵子为了安抚妻子,保证妻子不因为闺女夜爬白云山的事情“发疯”,宋作民都尽量在家吃饭。
两人坐在宽敞奢华的客厅里,长条桌上摆了好几盘菜。
没有太多大鱼大肉,相反绿色食品比较多,拌着一盘陈着他们家送过来的纯天然鱼干。
陆曼自然是一下都不会碰的,但是宋作民吃得有滋有味。
“刚刚是谁的电话?”
陆曼好像是听到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名字。
“陈着的母亲。”
宋作民夹了一条鱼干送进嘴里,解释道:“问一下陈着股票清仓的事情。”
“哦。”
陆曼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听你的意思,好像是在鼓励陈着继续持仓。”
“这小子不会听的。”
宋作民看了一眼夫人,笑了笑说道:“他应该是那种做了决定就轻易不会更改的人,与别人的建议没多大关系。”
“哼!”
陆曼冷哼一声:“看来你还挺了解他的,所以就连闺女来询问意见,你也说让她和陈着保持一致。”
宋作民抬起头,让家里的一个保姆进书房去打扫卫生,让另一个保姆去楼下扔垃圾。
直到客厅里只有夫妻俩,宋作民才低声说道:“你信不信陈着十月份的时候,他就判断国内金融市场必然会崩盘,甚至还提醒我做一些准备免得波及自己。”
陆曼目光晃动着,显然是不太相信。
宋作民知道妻子的偏见仍然很大,这种偏见语言是没办法劝导的,只能叹了口气说道:“反正陈着不是一般的年轻人,他身上有很多超乎年龄的优点。”
“嘁~”
陆曼嗤之以鼻:“你不会因为一些小鱼干就被收买了吧。”
“随便你怎么讲吧。”
宋作民两口吃完饭,站起身说道:“我就不信你下班回家,没听到陈着公司在广播电台的广告。”
陆曼突然噎了一下。
广州堵车是常态,她这种开车上下班的中年人,很自然的就会收听广州交通电台关于各条道路的行车状况,无意中就听到“找家教就来中大学习网”的广告。
“那又怎么样?”
陆曼嘴硬的说道:“广播电台的广告又能说明什么呢?左右花不了什么钱。”
“不是花钱的问题。”
宋作民进书房前,丢下了一句说道:“我的意思是陈着正在一步一步的向着目标奋斗,有时候你应该站在公允公正的立场,正确看待这样一个上进的年轻人,万一人家真的成功了呢?”
“等到猴年马月吧!”
陆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傲慢。
可是,等到宋作民去了书房,阿姨扔垃圾还没回来,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陆曼一个人的时候。
她看着被宋作民消灭掉一大盘的小鱼干,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突然伸出筷子夹起一点尝了尝。
啊?
鲜美、嫩滑,嚼起来还有一丝甘甜。
“怎么和自己想象的那种腥土味不太一样呢?”
陆曼怔怔的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