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酒喝得不多,主要是吃菜。
两条烤鱼味道不错,已经吃得只剩鱼刺了,听着山里阵阵狼嚎,酒是真没敢喝多少,四人喝到现在还有半瓶子。
“富贵,你家的门窗都是俺三叔给打的呗?”
“昂,咋了?”
“三叔收你多少钱?”
“没收钱啊。”
“三桂叔说他自个年纪大了,别的帮不了我,就帮着把门窗打了套新的。还说就我家那点活儿,不稀的收钱。我给他来着,死活不要。”
陈凌轻轻扒拉着火堆说道。
其实钱自然是给了的,不过陈三桂连喜子的学杂费都快被儿子儿媳妇掏干净了,就央求着陈凌别往外说,到过了年,再给他免费打一套新家具。
陈凌和王素素不落忍。
就帮他瞒了下来。
至于啥免费家具,家里也不缺钱,不至于去占一个老头儿便宜。
“这样啊。三叔做活儿确实快,俺们都当大生意的活计,他有时候都不当回事。”
陈宝梁点点头。
他说的其实不错,陈三桂以前真是这样。
所以在村里积攒了不少人情。
要不然就陈宝栓两口子那样的,早挨收拾了,平白无故,谁肯受那鸟气。
“怎么?想跟你三叔抢生意啊?”
陈泽的嘴快,且说话向来呛人,这时也把陈宝梁搞了个急赤白脸,赶紧摇着手解释:“没有没有,这话可不敢瞎说,三叔年纪大了,去不了远处,就给推过来好些活儿,不过吧,俺这手艺也没三叔的好,不知道收多少钱合适啊,才想问问富贵哩。”
这话说的陈凌三人都不信。
他们也知道,陈宝梁是太贪心了。
既想多赚点钱,又想像陈三桂那样,让人人念他的好,对他挑大拇指,能让十里八乡都来找,这以后半辈子都不缺活计了。
不过他们知道归知道,只是不点破而已。
自己又不找人家干活,还不兴人家做白日梦了?
“红薯好了,快来吃。”
说着话,红薯烤好了,陈宝梁从柴灰堆里扒拉出来后,一人分给一个。
拿在手里,轻轻把灰磕打下来,就露出一层金黄色的红薯瓤,咬上一口,又香又甜,热乎乎的吃进肚里,陈凌还有些意犹未尽。
今年田里只种了花生和黄豆。
想吃红薯,还得抽时间用溪水催生一些。
……
这时,陈宝栓出来撒了泡尿,见他们围着火堆吃起烤红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低声骂了句“吃吃吃,噎死你们”,就又回到草棚子呼呼大睡起来。
也没人理会他。
凌晨三点已过,几人还是没啥困意,烤红薯下肚后就准备点上火把,沿着村边的土路再去转转。
也就是刚点上火把的刹那,一声声极为清晰响亮的狼嚎传来,此起彼伏,听声音就知道距离不远。
四人身子皆是下意识打了个激灵,互相看了一眼。
心说这野狼果然是趁后半夜过来了。
便把火把插在打麦场边上,给猎枪填好弹药,静等野狼出现。
陈宝栓显然听到了动静,也不敢再睡。
拿着枪从草棚子钻出来,一声不吭,就冷着脸站在一旁。
五个人就这样等着。
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足足等了快有半个小时,并没有狼的踪迹。
那些狼好像就在近处叫了那么一次,就都跑远了一样。
几人又等了十多分钟,举着火把在村外土路转了两遭,还是没有动静,就都松了口气,骂骂咧咧往回走。
“他娘的,这群狼真够贼的,天天过来转一圈,把人搅和一通,扭头跑了,连面都不露。”
“……”
“估计是不敢吧,前两天巡夜的跟它们打了照面,开枪来着,听说还打伤了一只。狼聪明,知道枪厉害,现在不轻易露面了。”
“也是哈,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然后灭了火把,重新把火堆升起来,靠在树旁眯了会。
等快凌晨五点的时候,四人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就准备回家。
苞米地里却忽的响起一阵剧烈的咔嚓咔嚓声,他们看过去的时候,玉米竿子也在不断晃动着扑倒。
“狼吗?”
四人警惕,再次端起枪,借着麦场外树林的掩护,悄悄摸了过去。
还没走近,苞米地就钻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野猪!咋就一只?”
“不对,不对,这是带崽儿的母猪,跟之前那几只不是一伙儿……”
“小心点,是冲咱们这里来的,慢慢往后撤,别惹它。”
四人正要放枪驱赶,突然发现野猪身后跟着一个个小不点,立马慎重起来。
虽然天没亮,火把也灭了,但趁着微弱的月光,还是能确定这是头带崽儿的野猪的。
而且身板子又宽又厚,极为威猛健硕,光看上去就不好惹。
四人不敢惊扰,又借着麦场外的树林掩护,悄悄退了回去。
静静地看着野猪带着几只小崽子跑到火堆旁把烤红薯的皮哼哧哼哧吃进嘴里,然后鱼刺、鱼肚里装的调料都没落下,又顺着味道长嘴拱着地嗅着,向草棚而去。
“不好,棚子里有宝栓带的红薯。”
陈宝梁见此脸色大变。
他是和陈宝栓一块带的红薯,就是陈宝栓小气,不肯拿出来,准备夜里去偷偷烤的,结果陈凌他们居然带了酒菜,到了之后又闹的脸僵,就闷在里面睡大觉,一直没好意思出来烤。
这下却坏事了。
野猪不仅喜欢吃嫩玉米,红薯也爱吃,往年本地有种红薯的,快收获的时候让野猪群祸害了,十亩地红薯只收了一百来斤,还没啥好办法治它们。
现在这只野猪肯定闻到草棚里的红薯味儿了,而之前由于狼没有出现,陈宝栓又钻回去睡大觉了。
希望宝栓千万别惊扰到它们。
陈宝梁暗暗焦急,也不敢大声喊叫。
带崽儿的母野猪惹不起啊,不能受刺激。
抱窝的老母鸡为了保护小鸡崽儿都敢跟鹰隼干仗,更别说野猪了。
只可惜,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陈宝栓不知情,见有东西闯进来就慌里慌张的开了枪。
这下完了。
也不知道打没打中,反正那只母野猪受到了惊吓,狂性大发,把草棚子都撞得东倒西歪,破了个大窟窿。
陈宝梁顿时急坏了,不断大喊着。
生怕陈宝栓出事。
不管咋说都是亲堂兄弟,要是眼睁睁看着不管,以后在自家抬不起头来不说,也要被村民们戳脊梁骨的。
陈泽和陈玉强跟陈凌挤在一块不急不躁的,还默契的冲陈凌挤了挤眼睛,明摆着在表露出同一个意思:“活该。”
陈凌自然看出来了,但他心思没在这里。
而是突然想起小森他们关在坟地的小野猪,不知道跟这只野猪有没有关系。
正想着,草棚子那边又一声枪响。
陈宝栓没事,竟然跑了出来。
但也被吓得亡魂直冒,放了第二枪后就拿不稳了,大呼小叫的朝他们几个的方向狂奔而来。
“快跑,这害人精,往咱们这边引。”
陈泽大叫一声,撒丫子就跑。
野猪尖锐的嚎叫着,速度比人快多了,眨眼工夫就追上了陈宝栓。
危急之下,也不知是不是吓出了潜力,陈宝栓竟然嗖嗖的两三下爬到了树上,险之又险的躲开了野猪的冲撞。
野猪刹不住车,惨嚎着乱冲乱撞,跑到陈宝梁身边吭哧就是一口,还好他躲得快,不然指定要被顶出个好歹来。
趁这个空当,陈凌三人也爬上了树,正准备拿枪射击。
却见野猪突然掉转反向,回身再次向陈宝栓冲了过去。
天可怜见的,陈宝栓还没缓口气儿,也没爬多高,只是用双手双脚紧紧抱着树干。野猪就这样蛮横的冲撞了过来,那气势,就好像前面是座山也要撞倒似的。
事实再次证明,带崽儿野猪确实不能惹。
战斗力何止翻了一番啊。
野猪撞过去,树木都是一阵剧烈摇晃,陈宝栓吓得面如土色,再也抱不紧树干,一下子滑溜下来,挣扎之际竟然一屁股坐在猪背上。
这下不得了。野猪瞬间更受刺激,怒火大盛,红着眼睛,喷吐着粗气,光是听那嘹亮的叫声都比之前更凶狠几分,且在这不断高声狂叫之下,想要把后背上的人掀翻下来。
陈宝栓吓得鬼哭狼嚎的,哪还有之前那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惊慌情急之下,只用手指紧紧抠着野猪的耳朵不敢撒手,两条腿也紧紧夹着。
另一边,陈宝梁刚被野猪咬了一口,魂儿都吓跑了,大口喘着气,整个人还在打哆嗦,拿着枪也不敢帮忙,生怕没打到野猪打到陈宝栓身上,那可就完了。
背上爬了人,耳朵还被指甲抠得生疼,野猪就越发疯狂,嚎叫着冲进了村里,速度比之前还快,狂突猛进,想把陈宝栓甩脱下来。
这个时候,凌晨五点半左右,附近的村民已经被这里的动静惊醒。
走出门一看,就看到了非常具有戏剧性的一幕……
一头高大凶猛的野猪,竟然背上驮着人横冲直撞的闯进村里。
一个个吓得赶紧躲闪,关门闭户,唯恐避之不及。
但随后却都不甘错过这档子稀罕事儿,爬上房顶看起了热闹。
事出突然,只知道是野猪,却没看清楚猪背上的人是谁。
就站在自家房顶上你喊一句我喊一句,互相聊了起来。
“娘隔壁的,大清早的闹哪出儿,咋还骑了头野猪进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