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里呢,把这扎笤帚叫做缚笤帚。
缚笤帚的时候,用的大多数是高粱穗,秋天的割回来的高粱穗子把上面的壳刮下来,用水泡好,缚的笤帚才结实耐用。
当然了,芦苇也能做,就是不如高粱的耐用,和芦苇织的凉席是一样的,一扯就坏。
他家的高粱穗、笤帚糜子是玉强媳妇送来的,要换点野猪鬃和猪毛使。
就给了这么一堆。
王素素把猪鬃给送过去,回来还拿了两个缚笤帚用的捆扎器。
捆扎器土话叫“蹬子”。
说白了就是在腰上绑的宽皮带,前面栓一横木,横木上缠一段牛筋细绳,细绳长到脚,脚部有一“T”字拐。
麻绳把高粱杆子、笤帚糜绑起来后,两脚踩着横木,在笤帚杆子上缠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缠完一小段就打个结,最后再在关键处捆上两道铁丝,这样绑的非常结实。
印象中笤帚把儿很少坏掉,甚至下面毛儿都磨光了,把儿还是好的,甚至还能拿来教训不听话的熊娃子,就是这个原因了。
“家里麻绳够吧?”
“当然够了,咱家农庄开建前,麻绳、铁丝只要用得到我啥都备的齐齐整整的,缚几个笤帚肯定用不完。”
陈凌说着,便把两团麻绳找出来。
因为缚笤帚不是一两把,光是扫房间的还不行。
还有厨房用的炊笤帚,扫床用的床笤帚,以及扫院子用的大扫帚。
大扫帚虽然不是用高粱穗,而是用竹子的尖梢或者侧枝捆扎的,但麻绳和铁丝都少不了要用的到。
“行,那咱们就开始,我记得阿凌你之前还说过,缚笤帚跟爹学过两手哩,咱们就比一比。”
王素素挥了挥手里的两根笤帚糜子,笑嘻嘻道。
这时候的农村,像他们这一代,扎笤帚还是很多人会的。
从小也有老人教。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实在不会缚笤帚,就去村外拔两棵扫帚苗回来,也不会去买。
“比就比,谁怕谁啊。”
陈凌把镰刀往地上一放,攥住两把黄澄澄的高粱葶杆就开始动手。
缚笤帚这伙计其实是个脏活。
尤其高粱穗子要制成笤帚糜,需要把壳刮干净,还要摔打,泡水,常常弄得满院子的高粱壳和尘土,呛人得很。
不过玉强媳妇给的是收拾干净的,直接就能缚笤帚用。
这倒是省了许多事。
缚笤帚,其实也不太复杂。
一件“木蹬子”,一把小弯镰,一团细麻绳。
备好后,为了方便捆扎,常常是要先用锤子把高粱尖梢的秸秆部分砸扁砸劈。
然后按每三根分成一小把,共分成若干小把。
再将用于捆扎的细麻绳放在身边,口里含着麻绳的头,在腰上绑好木蹬子。
王素素没法在腰上绑,就找了树桩子套上去,她再拿厚实棉垫铺在树桩上坐着,脚上踩着蹬子的横木便开始缚笤帚了。
“南亰到北亰,一把笤帚九道经。”
这个经自然是绳经,也就是绳结,意味着一把笤帚大多数要缚九道绳结才结实。
九道绳结扎完。
也就扎到了顶端。
这时便用镰刀切去多余的杆子,一般还要做个圆锥样的造型,样儿好,卖相好。
往墙上一挂,往门后一靠,看着也好看。
“我缚好一把了。”
王素素拿起镰刀,把顶端的苗秆割掉,一把漂亮规整的笤帚就缚好了。
“你这才第一把,咱们看看最后谁快。”
陈凌表示不服,他到底是手生,这时才缚到一半,但是他学东西挺快的。
他不信连自己媳妇都比不过。
可惜,他就发现,自己还是不如媳妇手巧。
家里用的,又不是缚笤帚卖。
扫地的笤帚一人做两把就行。
这四把笤帚就够明年一年用了。
所以两把笤帚王素素很快就缚好了。
缚好之后,剩下的炊笤帚和床笤帚也由她来扎。
陈凌则是缚完后,把扫院子的大扫帚扎了两把。
鼓捣大半天,以至于晌午饭两点多才吃上。
吃完还没咋休息,王立献又找上门,说明天在戏台那边杀年猪,给他排了个前面的号,明天早点去把猪杀了,往后就省心了。
“行,我明天早点把猪赶过去。”
陈凌满口应下。
腊月二十缚好笤帚,二十一就要杀年猪,之后更是一天都不停歇。
这就是腊月的最后几天的日常了。
忙,但忙的快乐,忙的充实,越忙年味越足,忙的喜气洋洋。
(本章完)
第213章 杀年猪 吃庖汤
在乡下,腊月里有两件大事是人们最期待的,一是嫁姑娘娶媳妇,二就是杀年猪。
嫁姑娘娶媳妇总不能年年有,但杀年猪却是可以年年杀。
“唠唠唠,唠唠唠唠……”
早晨吃过饭后,陈凌就把两只小野猪从圈里叫了出来,而后拿上鞭子,叫上狗,把两只小野猪往村东的老戏台赶。
说是小野猪其实也不小了,差不多该有五十多斤。
这时候,是它们肉质最好的时候,再往后,身上的条纹彻底消失不见,肉质变差不说,而且随着发情期到来,还会性情大变,白天黑夜的老蹦圈,一米多的猪圈围墙一跃就过去了,拉的猪粪也比小猪崽子的时候更臭。
这就没办法在家里养了。
“富贵叔。”
“富贵叔爷。”
一大早村里的小娃子们就从家里跑过来看杀猪了,看到陈凌的后纷纷围上来打招呼。
陈凌也笑眯眯跟他们点头致意,然后随手从口袋掏出几块糖分给他们吃。
“富贵叔就是能,能把野猪崽子养的这么大,六妮儿就不行,他的野猪崽子干吃不长肉。”
“叔爷你家这小野猪多少斤了啊?”
“五十多斤了吧。”
“哇,都五十多斤了,杀了和谁家分么……”
“不分,我们自家吃。”
“啊,你自家杀猪咋也去戏台杀哩?怎么不在家里杀,杀完就煮肉吃,多方便。”
“哈哈,你娃还知道方便啊。”陈凌笑着弹了这小娃的脑壳一下,“伱立献大伯忙,别家都等着他和跟你老腻歪叔爷杀猪呢,可叫不到家里去。”
农村杀猪,整头猪一家子吃不下,也没那个经济条件。
往往是三家、四家甚至五家商量好,几家合起来杀这一头猪,杀完再分肉,分到肉后给养猪的人家钱或者粮食都可以。
不过以前的时候,老发生啥分肉不均的事,你的肥了我的瘦了,本来杀年猪是高兴事,最后却闹的不愉快。
连杀猪匠也要被人说几句不是。
后来干脆就不在个人家里杀猪,谁家想杀猪就拉到村东的戏台杀,那里地方大宽敞,每次杀猪的时候能围半个村子的人来看,这么多人瞧着,分肉也没啥人闹了。
“唠唠唠,别乱跑。”
陈凌甩两下鞭子,赶着猪往戏台走着,身边的小娃子们跟群小鸭子似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一直到了村东的老戏台,看到戏台下已经开始杀猪了,这才呼啦一下一哄而散,急急忙忙跑到跟前去看。
这个老戏台非常大,有七八间门面那么宽,戏台下面是个小广场,小广场的一侧墙上是块大黑板,上边是以前大队的公示栏。
这里经常开劳模大会,黑板就是干这个用的。
到了过年的时候,这里就开始唱大戏了,能聚一个村子的人,热闹得很。
不过大队没了以后,大会不开了,唱戏的也没咋来过了,倒是成了每年村里杀猪的场地。
现在戏台下就架着锅烧着水,汉子们刚把一头肥猪按倒,王立献穿着围裙拎着杀猪刀在旁站着准备开杀,周围虽然人还不太多,但也热闹哄哄的有十来个人,有的还端着饭碗边吃边看。
“富贵来了啊?你把你的猪拴好,离这边远点,要不听到这边的猪叫容易闹腾……”
旁边的老腻歪冲他笑笑,“带绳子没,没带你后边板车上有,先栓好它们,杀完这头就杀你的。”
以前村里每年杀猪的都是老腻歪和陈国兴、陈国旺三个。
今年陈国兴兄弟俩家里老娘倒床了,需要照顾,就把王立献拉过来替他们杀。
“行,我知道了腻歪叔。”
陈凌点点头,便把自家的两头猪拴在树上,让狗守好它们,自己也凑到前面看杀猪。
只见一头肥猪被按倒后,又被汉子们七手八脚的抬到了门板上。
老黑猪仿佛意识到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张着大嘴,扯着嗓子嗷嗷叫着,声音能传遍大半个村子。
但听着刺耳的猪叫声,人们却不觉得难听,反而笑脸越发灿烂,有的还和旁边的人商量着:要尽早把号排上,最好明天咱们也能开杀,都馋了一整年了。
小娃子们也盯着门板上的老黑猪不断吞咽口水,好像这头猪还没被宰杀,就好吃的不得了了一样。
不过很快,众人耳根子突然一阵清净,听不到老黑猪的惨叫了。只见王立献手中杀猪刀一闪,捅进了老黑猪的脖子,嚎叫声就戛然而止。
到这个时候,是最能显出来一个杀猪匠的把式是好是坏的。
杀猪匠要是下手太狠,一刀毙命,导致猪血流不出来,憋里边。那猪肉就会变红,难看不好吃。
再一个是杀猪匠手软不敢捅刀子,或捅四五刀都捅不死,被猪挣脱后伤着人,既使最后一顿乱棒打死,那样的场面也太血腥。
而王立献显然不是这两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