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外国旅客人潮中，不时可以看见穿着厚重大衣，顶着一头凌乱头发的莫斯科本地人神情麻木的站在街边的屋檐下。
这些人并不是乞丐，在他们身前大多放着一块牌子，上面用英文和俄文写着几个简单的词组：换汇。
如今，这条国外游客最多的步行街成了整个莫斯科外汇兑换的“黑市”。
而牌子上的汇率让人触目惊心，1美元兑换2500卢布。
卢布的币值已经完全崩了。
不管是国营商场还是私营商场里，货架上都是空空如也，所有的物资都集中在了黑市。
鸡蛋论個，面包论片，香烟论根卖，因为物价已经涨到了离谱的程度，很多人根本就消费不起成盒成袋的鸡蛋、面包和香烟。
休克疗法之前，有五万卢布存款的市民可以称的上中产阶级了。
年初宣布将要给所有国民发放一张价值一万卢布的私有化证券时举国欢腾。
但现在，一万卢布只能买到一双还算不错的皮鞋，五万卢布只够一个人省吃俭用过上三个月。
乌赫塔石油公司，阿布拉莫维奇再次来到这里，这回他的目标是帮东欧国际资本拿下这家石油公司的所有权。
契里科夫因为阿布用他的名义补上了公司的损失，所以没受到任何责罚，仍然是公司的负责人。
而阿布填补了乌赫塔石油公司的损失后，被刘元昊找去当了东欧国际资本的总裁，他当时就有心想要拿下乌赫塔石油公司，所以没找契里科夫要回那一百万卢布的报酬，这让契里科夫对他十分感激。
这次面对阿布提出的要收购公司所有员工的私有化证券，他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既能帮公司员工把没用的证券兑换成现金，又能让他还了阿布的人情，一举两得，关键是不犯法，契里科夫干劲十足的动了起来。
找了个由头召集起公司的所有基层干部开了个会，契里科夫在会议的最后说起了这件事：
“有一个从莫斯科过来的商人想买下我们所有员工的私有化证券，每张出价7500卢布。我觉得这个价格还算不错，你们一会通知下去，有想要卖掉证券的可以到公司的门卫处做登记。”
“7500卢布现在只能兑换3美金。公司有一万八千多人，我们所有的私有化证券加起来只能卖到5.4万美元。这已经占了工厂全部股份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我们这么大一个石油公司，只值16万美元，这是不是太荒诞了？”
人群里有人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然后整个会议现场顿时炸开了锅，参会的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卢布现在是越来越不值钱了，早些年的时候，卢布比美元还要值钱呢。”
“别说早些年了，两年前1美元还只能兑换1.6个卢布呢。”
“是啊，现在的卢布越来越不值钱，谁知道还会不会继续贬值，再贬下去，这一万卢布的证券就成废纸了。我看还是早点卖了的好。”
“我觉得也是卖了的好，而且我听说其他地方有黑心商人每张证券只肯出到6000卢布，经理说的7500卢布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
“我反正是不会卖的，7500卢布现在能买到什么东西？”
“切，再怎么说7500卢布也够你家好好吃上几顿了。一张面值一万卢布的证券，难道你还想卖出超过一万卢布的市值吗？”
“就是，现在的问题是卢布贬值，不是别人要来故意压我们的价格，这个蠢货，连这个里面的区别都分不清楚。”
“让他留着好了，等证券成了废纸，他就躲在被子里哭吧。”
“都是那该死的休克疗法，要不然卢布怎么可能贬值这么厉害，那帮外国人就应该被送上绞刑架。”
“……”
各种各样的声音里，愿意出售的占了一大半，只有极少数人觉得价格太便宜了，不愿意卖掉。
这也情有可原，年初的时候，7500卢布再添一点都能买台拉达轿车了，谁能想到现在连个拉达轿车的轮子都买不到。
契里科夫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首先，我要申明一点，我个人在这次的收购中不拿半点好处。
其次，你们手中的证券卖不卖全凭个人意愿，公司绝不强求，你们要做的就是通知到所有的员工。
再次，证券的面值只是面值，流通买卖的话有折价很正常，7500卢布这个价格还算不错，起码比一些地方的6000卢布要高的多。
最后，卢布仍然存在很大的贬值风险，国家的政策也随时可能进行调整，到时候这个证券还能不能卖钱就两说了。
好了，会议结束，散会吧。”
当天下午，阿布带来的几个公司雇员在乌赫塔石油公司办公大楼的门卫处摆上了几张桌子，开始收购这家公司的私有化证券。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大多数人都做出了同一个选择时，那些还在犹豫观望的人往往会跟着做出同样的决定。
连续几天，证券收购处都排起了长队，当其他地方收购私有化证券的价格都没这里高的消息传开后，越来越多的工人选择卖掉了自己手中的证券。
一周后，阿布带来人就用超过一亿卢布的代价收到了近八成的乌赫塔石油公司私有化证券。
一亿卢布，看着很多，但按照汇率兑换成美元计算，只值4.3万美元而已。
这时来出售证券的人已经变得稀少了很多，阿布改变了策略，开始向公司的几名中层干部私下承诺，凡是带一个人来出售证券，给他们一百卢布的提成。
一百卢布不算什么，但架不住公司员工的基数大啊，一万八千多人的公司，两成就是3600多人，每人一百卢布，总提成高达36万卢布！
这块肉谁能抢到就是谁的，于是这些中层干部们都积极的行动了起来。
没管他们具体怎么操作，阿布只留下了两个人继续在这里负责收购证券，带着其他人返回了莫斯科。
旅途的风尘盖不住他脸上的红光，操作过一次这种事情后，阿布相信西欧国际资本这家公司未来绝对会成为俄罗斯的巨无霸。
一亿卢布的收购资金，全部是新希望银行给出的贷款，公司只是把收到的股份全部抵押在了新希望银行，不仅不用掏一分钱，连还款都是用的乌赫塔石油公司的利润。
说的好听一点，这是现代化的金融操作手段，说的不好听一点，这与打劫没什么分别。
就算是打劫，也是合理合法的打劫，所以他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据说新希望银行的卢布存款还有几十亿卢布，像乌赫塔石油这样的公司还可以去收购很多家。
回到公司，阿布亲自提着一箱证券去到安娜的办公室，不想在这里见到了刚到莫斯科的刘元昊。
“哟，我们的总裁这次亲自出马，想必战果一定很丰厚吧。”
刘元昊笑着调侃阿布。
“已经收上来了八成，我留了两个人在那边继续，带着其他人先回来了。”
“这一趟感觉怎么样？”
“找到关键的人，收购进度会快很多。这次有契里科夫帮忙，一万多张证券，只用了几天时间就收上来了。”
刘元昊被逗的哈哈大笑。
“想不到你进入角色还挺快嘛，不错不错。”
“先生，新希望银行的贷款不会有问题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搞定下一个目标了。”
刘元昊瞥了阿布一眼，那兴奋的神情不似作伪。
“新希望银行现金充足，只要你选定了下一个目标，随时可以去办理贷款。整个俄罗斯没有哪家公司有我们这么多的现金。”
“嘿嘿，穷怕了，所以有机会就想抓住，希望先生不要见怪。”
“先去休整一下吧，你很不错，我看好伱。”
等阿布离开了办公室，刘元昊打开了他带来的箱子。
一万多张私有化证券整齐的摆在里面。
乌赫塔的采油历史可以追溯到19世纪中期，是俄罗斯第一口油井所在地。现在每年的产油量稳定在400万吨左右。
一家这样规模的石油公司，换在其他地方，少说也值个几亿美金。现在只用了4万多美元就拿下了它26%的股份，这个开局实在是太完美，太魔幻了一些。
想到这样的公司还有很多等着东欧国际资本去收购，哪怕是刘元昊也为之心襟摇弋了一小会。
“先生，你在想什么？”
安娜的问话打断了刘元昊的沉思。
“我在想，这个冬天俄罗斯人可能不太好过，你到时候用公司的名义去给养老院之类的地方捐点钱吧。”
“好的，先生，你是个好人。”
安娜微笑着说道。
准备在俄罗斯大肆掠夺一番的刘元昊被安娜发了一张好人卡。
第241章 还清贷款
新希望银行托马斯的办公室，刘元昊和塔季扬娜一起在听着托马斯汇报银行的业务情况。
阿布拉莫维奇仅仅用一周时间就收购了乌赫塔石油公司80%的私有化证券，让塔季扬娜对他高看了一眼，也更迫切的希望东欧国际资本向其他国家比如乌克兰和白俄罗斯进行扩张。
东欧国际资本要向这两个国家进行扩张，第一步就得把新希望银行开过去，在当地没有银行的话，抵押贷款不会这么顺利。
而要把分行开过去，新希望银行抵押在原苏联国家银行，现在的俄罗斯中央银行的2亿美元债券就要先办理提前还款。
“这笔贷款期限是五年，年利率8%，已经还了将近两年差不多1.8亿，如果要提前还清的话，需要一次性支付1.9亿卢布。”
“那就一次性还清吧，拿回两亿美元的美债，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各一亿，你从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各抽一部分人，去基辅和明斯克筹备分行。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虽然知道卢布的币值还没跌到底，但1.9亿卢布连8万美元都不到。就算卢布的币值后面两年再跌一半，也就不过省下4万美元而已，对刘元昊而言，4万和8万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他没多考虑，直接做出了安排，最后一句算是征求塔季扬娜的意见。
“可以，就这么办。”
托马斯见两个老板已经统一了意见，立刻开始着手进行安排。
俄罗斯中央银行门口，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停下，安娜挽着刘元昊的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走进这家俄罗斯最大的银行。
等大堂经理上前亲切的打过招呼，安娜说道：
“你好。我们来办理贷款业务结清手续，请帮我联系贵行相应的负责人。”
“好的，请跟我来。”
在俄罗斯中央银行的贵宾接待室里，当负责处理贷款结清业务的工作人员看过安娜递交的贷款资料后，脸都绿了。
上面写的很清楚，新希望银行于1990年11月以两亿美元美国国债为抵押，向原苏联国家银行贷款了3.2亿卢布，贷款期限为五年，年利率8%。
资料没有问题，当时的官方汇率1美元兑换1.6卢布，这个贷款金额完全合规。
按照这份贷款资料，新希望银行只需要再支付1.9亿卢布就可以拿走他们的抵押物。
可关键是现在的汇率已经跌到1美元兑换2500卢布了，1.9亿卢布换算过来还不到8万美元。
支付8万美元就能拿走两亿美元的抵押物，除了抢劫还能用别的词形容吗？
憋屈，愤懑直接挂在了俄罗斯中央银行工作人员的脸上。
“先生，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安娜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深呼吸了几次，银行职员努力摆出一张笑脸。
“资料没有问题，我这就为您办理手续。”
借卢布还卢布，天经地义，最多就是抵押物让俄罗斯人看了会觉得不爽，谁也不能说这份资料有问题。
银行职员木着一张脸，拿来几份资料交给安娜填写并签字，在确认俄罗斯中央银行收到了新希望银行支付的1.9亿卢布后，贷款结清手续全部办完。
从保险库中取来用于抵押的两亿美元美债凭证，银行职员依依不舍的交到安娜手里。
安娜接过凭证，抽了几次都没能把债券从对方手里抽出来，不得不出言提醒。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