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荣轩狐疑，觉得这是金主在忽悠自己，但忽然注意到他眼里的肃然，又觉自己肯定没误解他，试探着问道：“你那网站上有消息啊？”
俞兴笑道：“要不然，我们干嘛起名叫百晓生？百晓生，百晓生，消息包打听。”
徐荣轩心里念头翻滚，很快给了决定：“好，那就这么说了，后面的录制要等彻底定档，我先剪两期给台里看效果，应该没问题。”
他思考几秒，又说道：“你这段有没有什么重点，干货也要尽量有传播性才行。”
“两位垂直电商BOSS的道心破碎还不够吗？”俞兴开了个玩笑。
徐荣轩无奈，两期节目干走三个嘉宾，也是罕见了。
俞兴低头琢磨，说道：“垂直电商的未来一片黑暗，但是，请不要温和的走进那个良夜。”
徐荣轩理解了一会，笑道：“你是让他们站着死啊。”
俞兴点点头：“我还要做电商产品价格的比较工具呢，这样还能死快点。”
徐荣轩愣了愣，评价道：“你心肠是真好啊……”
第145章 不服就干
《非你莫属》的录制连续少了三个嘉宾，制作人需要再费点脑筋寻找合适的人选，但不是特别在乎，俞兴也不觉得有什么。
至于被泼了一盆凉水的毕胜，同样不在乎节目录不录制。
他匆匆回到酒店，立即就和同事聊到晚上，然后自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
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了一会，毕胜猛然惊醒，看到天色大亮，左思右想之后还是灌杯咖啡就直奔百晓生的总部。
俞兴见到的毕胜顶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也就知道这位确实把自己说的话当成一回事了。
“毕总，你这也太早了，你是要来我这里上班啊？我还有个早会，要不，你一起列席得了。”
毕胜摇头：“你开你的，我参观参观你的办公室。”
俞兴引着这位到了总裁办，先把电脑设了密码，毕竟，里面有不少东西。
毕胜没想那么多，自顾自的参观这间办公室墙面上的律师函与学位证书，随即愕然道：“你还真把这重新粘起来了？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俞兴理所当然的说道：“骗你干嘛，我都是说实话，我是觉得很有纪念意义。”
毕胜啧啧称奇，再想到俞兴昨天所说的垂直细分属性，确实觉得百晓生是一朵奇葩。
俞兴再次邀请毕胜参会，但毕胜只从办公桌上拿了本书，要等着一会交流。
等到俞兴开完会，他再走进总裁办，无奈的发现毕胜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俞兴伸手探了探鼻息，又观察几秒，觉得这位确实只是困倦，也就暂时换了个位置办公。
毕胜这一觉睡得很香，还做了个小梦，梦里的自己在纳斯达克敲钟，但他刚要动手，旁边的券商就喊了起来，“吃饭了吃饭了”。
俞兴伸手敲着桌面，叫醒了跑来自己办公室睡觉的乐淘网创始人。
毕胜悠然转醒，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他有些埋怨的说道：“哎，俞总，你打断我的美梦了，我要在纳斯达克上市敲钟呢。”
俞兴哑然失笑：“是吗？看来我昨天不该说那些话。”
昨天聊的垂直电商正是打破了毕胜为乐淘网设计的美梦。
毕胜叹了口气，也觉饥肠辘辘，但这么补了几个小时的觉，精神上面真是好了许多。
他致歉道：“俞总，今天是我冒昧过来，中午我请你下馆子，唉，不是你昨天不该说，你昨天说的很好，愣是让我吃不好，睡不香。”
俞兴微微一笑：“毕总，我只是胡咧咧，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公司都还是要做出来，而不是说出来的。”
毕胜严肃摇头，斟酌几秒后恳切的说道：“俞总，我昨天夜里睡不着，看了你们的网站，看到你去年在互联网大会上的发言整理稿件，你说的很好。”
他叹了口气：“也难怪你昨天在电视台是那种视角，也难怪你说垂直电商是自己画了个圈，然后宣布自我的胜利。”
俞兴眨眨眼，建议道：“咱们到楼下边吃边聊？”
毕胜同意了，随着俞总走进……沙县小吃。
他嘬了一口乌鸡汤，嗯……
创业公司确实都需要注意预算，俞兴这样的作风是很正常的。
毕胜重新把话题接上，甚至复述了俞兴昨天的原话：“你昨天说‘这样画了一个圈，然后宣布垂直细分的自我胜利，最终只能被巨头的发展洪流所淹没’，我思来想去，乐淘网的战略设计好像确实走不通。”
俞兴问了个问题：“乐淘网现在的产品毛利能在多少？”
“我们今年要全面转型卖鞋，这是要看量的，但我们测试的效果还不错，乐观估计能在20%左右。”毕胜透露了利润，继续说道，“大品牌的利润很难再多分给我们，我们其实也考虑到这一点了。”
“所以，针对这个问题，我们是打算借鸡生蛋，先用消费者认可的大品牌的鞋来扩大规模，建立网站品牌的认知，然后再自创鞋类品牌。”
“这样的话，我们的毛利会有一个明显的提升，估计能做到30%。”
毕胜说到这里，顿了顿才补充一句：“当然，这是在不变的竞争环境下的设想，我们确实自己画了一个垂直电商的圈。”
毛利能做到30%么？
也许能。
30%的毛利能覆盖运营成本么？
还是很难。
这30%的毛利能保持下去么？
也是很难。
利用规模可以压低运营成本，但运营成本还是会有个底线，而垂直电商这个圈必然要放在整体市场里看待，巨头们不可能放过这一块的利润。
毕胜扪心自问，怎么都难以解决这些问题。
他可以吹嘘鞋类自我品牌的毛利，可以吹嘘自己也大力去做仓储物流，还可以吹嘘占领用户心智，但那些吹嘘在面对自我的时候是没法带来信心的。
视角一旦打开，那就没法捂着眼过去。
俞兴听着这样“借鸡生蛋”的设计，心里默默思考，半晌之后说道：“公司不赚钱也不代表你不赚钱。”
公司亏损是公司的事，创业者是可以赚到钱的，规模做大之后卖身走人便是。
毕胜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那样的话，我又何必离开百度，我又何必放弃投资来做这个。”
他曾经是百度的总经理助理，离开之后又当了天使投资人，已经财富自由。
俞兴叹道：“你们这些人啊……”
他低头吃了几口米饭，组织着措辞。
毕胜这时候说道：“俞总，我昨天听你说垂直细分不是产品品类的细分，而是模式的细分，我当时猛一听好似有茅塞顿开之感，又模糊的难以找到里面的精髓，今天过来，真的希望你不吝赐教。”
作为曾经的百度高管、财务自由的投资人，他的语气和姿态都很诚恳。
“我其实没什么不好说的。”俞兴笑道，“但我今天说了，你别骂我。”
毕胜奇道：“俞总，我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骂你呢？”
“所谓模式的细分，我也是想到一家垂直电商的做法才觉得是很好的方向。”俞兴没有藏私，这和自己的业务也不冲突，“就是去年成立的唯品会，不知道毕总知不知道？”
毕胜思考片刻，问道：“是羊城的那家？”
俞兴微微点头：“是的，它去年上线，做的是品牌折扣。”
毕胜皱眉凝神。
俞兴继续说道：“其实，就像是一个线上版的奥特莱斯。”
奥特莱斯是美国的线下购物商城品牌，最早就是用来处理工厂尾货，处理那些过季、下架、断码的商品，渐渐的变成品牌直销，规模很大。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毕胜猛然站了起来，喃喃道：“一个华夏线上版的奥特莱斯？”
“唯品会说它做特卖，特卖，特卖，什么叫特卖？”俞兴笑道，“特别便宜的卖，大部分消费者都是对价格敏感的，但大家潜意识又觉得便宜没好货，品牌尾货还真就解决了这种想法。”
毕胜原地走了几步，重新坐下，脑子里想了好一会，忽然说道：“我有一个投资人叫雷君，昨天晚上我给他电话，聊了很久，也介绍了你的观点。”
俞兴心里惊奇，饶有兴趣的问道：“他怎么说？”
毕胜严肃的说道：“雷君很认同，他跟我说，那就别干了。”
俞兴忍俊不禁：“那你怎么想？”
毕胜仍旧严肃：“我不想干了。”
俞兴：“……”
他怎么感觉这位有点虎？
毕胜喝了口乌鸡汤，说道：“乐淘网做鞋类，就算搞出了自有品牌，提高了一定的毛利，那也只是战术上解决了一部分问题，不足以扭转战略层面的缺陷，那还做什么呢？”
俞兴笑着调侃道：“毕总，你这创业是真随意啊……自己做项目，不知道卖啥，雷君让你卖玩具，你去卖了，你卖着卖着感觉不行，然后就立即卖鞋，这录节目听一个无名之辈的纸上谈兵，你干脆连鞋都不想卖了……”
毕胜不以为然：“你说的话有道理，和有名无名有什么关系。”
他继续说道：“我是觉得你这话真的很有道理，垂直电商不是一个孤立的圈，这是战略视角，垂直细分不是产品细分而是模式细分，这也是战略视角，还有，我们的产品毛利会随着竞争的加剧而降低，这是大概率的问题。”
也就是这些综合起来，纵然有“借鸡生蛋”的设计，也不会对大局产生决定性影响。
战略错了，战术只是挣扎罢了。
毕胜一点没开玩笑，他昨晚迷糊睡着之前就是“老子不干了”的念头。
俞兴嘿然：“这战略那战略的，真信了这话，无异于要把项目推倒重来，怎么办？”
毕胜屏气凝神的坐在沙县小吃的板凳上，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既有自己的验算，也有从昨天到今天的探讨，以及来自投资人的建议。
最终，他吐了一口气：“那就推！”
俞兴：“？”
他忍不住说道：“你虎啊？”
毕胜吸气再吐气，正色道：“我觉得你说得对，既然如此，要么撤，要么换，总不能还沿着老路走，我不想撤，只能换了。”
“我的意思是，你这个人做决策向来是这么草率的么？”俞兴真的哭笑不得了。
毕胜阐述自己的想法：“竞争环境趋于恶劣是发展的必然，但这两年肯定还是比较宽松的，它们都要在各自的赛道上继续攀升，现在是有机会做一做华夏线上的奥特莱斯的。”
奥特莱斯是成功的，那么，用互联网的方式把它再做一遍，能不能成功？
最少，这种战略值得尝试。
毕胜这时候笑道：“我做决策确实就这样，觉得有道理就做。”
“你之前觉得雷君说话有道理就卖玩具，但现实证明，他那时候说的话其实没太多道理啊。”俞兴还是惊奇于这位的果断/草率。
“是啊，那时候的我觉得那时候的他有道理。”毕胜认真的说道，“现在的我也觉得现在的你有道理。”
俞兴沉吟，‘他在生命的每个阶段，都说了他相信的东西，那你要他怎样’是吧。
他左思右想，建议道：“罗总，你要做也行，你去考察考察唯品会，他们也要做这个，那就看看有没有什么经验和教训。”
毕胜纠正道：“是毕总，我是毕胜，不是罗胜啊，哎，俞总，咱们虽然是第三次见面，那你不至于连我名字都记不住吧？”
俞兴笑道：“是啊，你也知道是第三次见面，然后就这么草率……而且，国内已经有人在做这个。”
毕胜不在乎的说道：“那怎么了，它又不是淘宝，我干不过淘宝，还干不过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