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梁金花可能记不住还要一直问,就是碰运气。
“说不清,她说她根本记不住。”
钟局没纠结在一个问题上,垂下眼帘看了眼手中的本子就继续询问起了下一个问题。
“孝同,那几笔存款我看你刚才说跟各家都核对过了,那些存单的底卡联还都在是不是?”
“没错,孙副科长带着人一家储蓄所一家储蓄所过的,梁金花交代出来的那些存单确实都在。
不过其中有一家储蓄所的出纳说,前几天有个男的去她们那里咨询问定期存款还没有到期能不能取,当时那个出纳告诉他说可以取,但要带着户口簿。
那个男的又说存款人是他弟弟,人已经过世了,出纳员就告诉他,去街道办开个情况说明就可以,然后谁过来取带上户口簿和情况说明就行。
说完这些后,出纳员顺口问了句定期存了多少钱啊,那男的回答说一百来块钱,然后就接着说他回去开情况说明,就走了。
他走了后出纳员越想越觉得奇怪,她们储蓄所非常小,在她们那里存定期存款的人不少,但绝大多数都是一二十、二三十,一百元以上的定期存单在她的印象中只有十几笔。
这些存款人她基本都认识,她家也在那附近住,没听说有谁过世了,就翻开底卡联看了一遍。
那十几笔的存款人她只有三个人不认识,其中就包括韦海平用他爱人梁金花的名字存的一笔。
还有两个人她不认识,但她的同事,储蓄所会计认识,并且她们就住一个院儿,根本没死。
随后几天再没见那个男的过去,她们也就再没当回事儿,认为是不是那个男的跑错储蓄所了。
昨天孙河带人过去调查后,她们才又想起来。
根据二人描述,这个男的身高一米六多,五十多岁,头发花白,那天过去的时候身穿藏蓝色劳动布做的工装,没看出来是哪个单位的,说话声音比较洪亮。
当时他问话的时候双手就搭在柜台上,那个会计员注意看了,说那双手比较粗糙,指关节粗大,应该是哪个工厂的工人。
我已经跟孙河说了,让他明天去市银行,请银行协助,把五月二十七号以后,城区所有支行、办事处、储蓄所、代办所都过一遍。
查查看这几天有没有人支取过百元以上的定期存单,如果有,一定要落实到人。
同时,我还安排了茂飞明天拉上那家储蓄所的出纳员和会计员一起,先把淀海辖内的各工厂都跑一下,看看通过照片能不能找到那个人。”
工作量非常大,但现在没办法,只能用这个笨办法了。
那个神秘上线把自己隐藏的太深,就连薛保来都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谁,只知道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左手手背有烧伤疤。
前来问定期存单支取办法的虽然是个男人,但保不齐就又是那女人发展的下线呢。
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只能揪住这个点先展开调查了。
……
“你们觉得梁金花这次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在本子上写完最后一个字,钟局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放下钢笔,转圈看了眼会议室里的众人,开口问道。
“咳咳,钟局,这个问题刚才您过来前我们几个已经讨论过。
大家一致认为梁金花这次交代出来的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还有几处细节性的问题回头再找相关人员核实清楚,基本上她这里就没什么了。”
“嗯”
钟局点了点头:“孝同,你觉得还有没有必要对梁金花也让言诚同志实施一次特殊问话?”
“我个人觉得很有必要,那几个时间点我还是认为应该搞清楚。
这样一来,她这里如果真的没问题,咱们也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其他工作中去。”
“好,言诚同志他们那边不出意外今晚就应该可以坐上火车,后天凌晨就能回来,到时候你这边跟梁金花沟通一下,尽量让她主动接受问询。
韦海平父母和他弟弟一家,既然排查清楚确实没什么问题,那就让他们回去吧,不过记得安排人继续盯几天。”
“好的”
“同志们”
跟苏孝同交代好后,钟局又转头扫了一圈会议室内众人:“排除也是一种收获,大家都是干这行的老同志了,应该不用我多说什么。
希望大家能打起精神,将案件重新再梳理一遍,我个人感觉,犯罪分子应该就在韦海平的相关关系人中。
根据前期的调查情况来看,韦海平是本案的一位关键人员,曹万泉也好,薛保来也好,对这个神秘上线都是一知半解。
只有韦海平曾经跟他妻子话里话外的透露过,这个神秘上线是一个让人非常意想不到的人。
这就充分说明此人他以前应该就认识,他妻子也认识,而且认识的人应该不少。”
说到这里,钟局敲了下桌子:“韦海平和他妻子的对外交际相对较少,他们夫妇都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也不是那种喜欢交朋友的人。
他们周边的朋友基本都是仪器厂的干部、职工和家属,而这个让大家意想不到的人,很可能就生活、居住、工作在仪器厂周边三五百米的范围内。
再结合上薛保来那边供述出来的信息,犯罪分子的形象就是,一女的,身形、岁数和梁金花接近;二、左手大半个手背有个烧伤疤。
从明天开始,除去调查银行那条线索的人之外,其他所有人员,以仪器厂为点,方圆五百米范围内,请辖区派出所、居委会帮忙,不漏户不漏人,齐茬过一遍。
尤其是身形、岁数相近的女性,必须见到本人,让她们无条件配合,戴帽子、戴口罩,拍一张全身照。”
唰
随着一阵椅子挪动的响声,会议室内众人都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说道:“是”
等大家的声音消散后,苏孝同开口说道:“钟局,我觉得左手手背有烧伤疤这一条最好不要作为必要的排查条件。
这个神秘上线一直把自己隐藏的那么好,为什么会突然在薛保来面前摘掉手套写字,而且还露出的是有明显标记的左手?
她完全可以用右手写,担心别人认识笔迹的话,可以随便写潦草一点就可以。
我怀疑她是故意的,当时是晚上,即便有路灯视线也不会有白天好。
很有可能她故意那样一露,就是想让薛保来看到,将来如果他被抓了,那么给咱们提供的消息也会误导一段时间。
我的建议是,这条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不用作为必要条件。”
“嗯”钟局点了点头:“好,苏副处长补充的这点大家都记住,告诉大家排查条件的时候,让他们记住就行。
另外,孝同,这次排查的重点是女性,处里的女同志够不够?需要不需要从二处、三处借人?”
“不用,我们处里现在一线的女同志共有十一人,留三个人值班,其余八人每个方向两人,应该够用。”
“好,那就这样吧,争取等你们处长他们八号凌晨凯旋归来的时候,你们这里也能有突破性的进展。”
说着,钟局站起身抬起右手敬了个礼:“同志们,辛苦了。”
啪!
众人没说什么,只是表情坚毅的齐刷刷回了个礼。
第278章 嫁鸡随鸡
煤山东胡同二十号
此时已经是六号晚上九点钟了,后院主屋的灯依然亮着。
屋内,罗敏和孙艺娟二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闲聊着。
二人聊的话题始终都围绕着那个目前没在家的男主人,李言诚身上。
“大姐,大诚的工作问题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插手,他在社会局继续干下去也好,下一步被调整到其他单位去也罢,哪怕就是继续回医院去做他的大夫,我都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
不管他有没有向上走的心,还是说往后几十年都只想混日子,我都无条件支持。
从嫁给他的那天起,跟着他是天天大鱼大肉,还是吃糠咽菜,我无怨无悔。
我也从来没想过我嫁的男人必须怎么怎么做,必须当个什么什么官,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只要他遵纪守法,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好。”
孙艺娟摇摇头笑着说道:“你和小婷还真是亲姐妹,对待爱人,对待家庭,对待生活的态度如出一辙。”
“我们是亲姐妹嘛。”
“倒也是哈。”
孙艺娟今天过来找罗敏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顾老知道孙罗两家的交情,也听说过罗敏小时候被孙艺娟带了几年,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不,准确的说是三手准备。
一方面是他和王老、方老之间的沟通,再就是让孙艺娟过来看能不能说服罗敏,最后就是想让苏孝民,就是苏孝同的哥哥,做做他弟弟的思想工作。
当事人如果自己愿意重回部队,那么王老和方老的阻拦就没什么用了。
孙艺娟其实是不想接这个任务的。
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想忙里偷闲的和小妹聊聊天,让自己这两天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顺带再提一下任务。
随着陈家事件牵连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她那里的工作也越来越忙。
她现在虽然已经升任处长了,但依然还是一个执行者的角色,对于案件中牵扯出来的人就是按照上级的命令继续审讯。
虽然被牵扯出来的人和事儿让她也感觉有些触目惊心,但服从命令听指挥,还不至于让她畏手畏脚。
对陈林峰为何会昏迷,她现在依然是搞不清楚,但有一点她却知道了,那就是陈家案件的点火人是李言诚,自己这个不是亲小妹却胜似亲小妹的女婿。
陈家案件之所以能曝出来,是因为李言诚从陈林峰嘴里掏出来的东西。
陈林峰交代的那份口供她看到了,说实话,如果不是口供中的很多事情都已经查实了,她是严重怀疑那份口供的真实性的。
因为她在调进京之前,在部队一直从事的都是纪律检查方面的工作。
询问、审讯是她工作的常态,这些年她都不知道审讯过多少人了,不知道跟多少犯罪分子打过交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能从当事人口中掏出那么详实的口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些犯罪分子被抓住后,因为紧张、害怕等等各种情绪,自己对自己所犯的一些事情可能都会忘记,尤其是时间久远一些的。
想了解清楚这些,就需要参与审讯的人员耐心细致的做工作,循序渐进的诱导才行。
这需要时间,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即便是这样,很多犯罪分子如果做过的犯法事情太多,时间跨度太长,对很多事情讲的可能都不是那么精确。
可审讯陈林峰的这份口供却完全不同。
口供中有一条是他父亲陈志元,两年前的一天晚上九点多钟见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个客人叫什么名字,当时是什么职务。
二人在书房谈了多长时间,他期间给进去倒了几次水,大概听到了什么信息。
这位客人又是几点离开他家的,等客人走后他跟他父亲又谈了什么,谈到几点休息的,记录的是一清二楚。
她一度以为陈林峰是不是有写日记的习惯,或者说这份口供是后补的。
可她的领导却告诉她,这就是陈林峰亲口交代,由社会局行动一处预审科副科长审出来的,案子移交过来后,这份口供一个字都未改动过。
那位副科长是谁孙艺娟当然知道。
她有想过李言诚能从医生岗调整到预审岗,肯定是在审讯方面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但她就是抠破头皮也想不明白,什么样的审讯手段才能让被审讯的人交代的这么详细。
还有啊,什么样的审讯手段能让人陷入昏迷中,即便是每天清醒的那一会儿也无法自理,身上却毫发无伤。
她的领导对此也不清楚,主管安全部门的顾老知道,却没告诉她,只说让她尽量给罗敏做做思想工作,让李言诚同意到这个部门来。
她明白,顾老肯定知道什么,那个李言诚必然是有不为外人知的一些特殊的审讯手段,如果能调到他们单位来,那么他们今后的工作将会轻松许多。
可她并不打算劝自己这个小妹。
当然啦,听完罗敏的这番话后她也明白,就算她跟这个小妹再亲,今天的任务肯定是完成不了了。
她笑眯眯的看着罗敏说道:“我们的小丫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