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李秘书长。”电话那头的郑广德哪里还敢再废话,听懂了李言诚的话后,忙不迭的就道谢。
“不用客气,郑主任如果没其他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挂了。”
“哎哎,实在是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打扰您。”
“没关系”
说完这句后,李言诚就将听筒放回到了座机上,扯了扯嘴角,又重新低下头开始忙起自己的事儿。
电话那头的郑广德在听到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后,这才挂掉电话,并且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
之前他就听别人提起过,说在面对这位罗家的小女婿李副秘书长的时候,浑身上下都会感觉到不自在,说这位李副秘书长身上的气势很足,不管是跟他说话还是对视,压力都非常大。
当时他可是十分不屑的。
在他想来,虽然李言诚的级别比他这个副处高出很多,可说到底也只是个虚职,手中几乎没有什么实权,更何况社会局还非常封闭与专业,只要不做那些亏心事,在面对他的时候又怎么会感觉到压力。
正是基于这个判断,刚才在接到弟弟求助后,他才完全忽视了时间,直接大晚上的把电话给李言诚打了过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哪怕是隔着一条电话线路,听到对面的声音后,那铺天盖地的压力就扑面而来。
更别提他感受到压力后,因为紧张而说错话,对面那句看似轻飘的质疑,更是让他感觉就像是面对他们市府办公厅的秘书长一样,即便隔着电话线路,也让他的腰不自觉的就弯了下去。
前边就提过,李言诚身上的气势是很复杂的,既有因为他医生职业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患者和家属看到他后,会因此忽略掉他那看似年轻的面容,从而相信他。
也有这十余年一直都跟犯罪分子打交道,并亲自参与抓捕以及审讯过多名罪大恶极之人,所积累下来的气势。
更别提他还当过兵,虽然在部队上的时候,一直都在后勤所属的医院工作,但他当时的领导和好多战友可都是五五年被授衔的,很多人四五年之前就在部队,建国后还随部队去过江那边。
和这些人长期生活、工作在一起,他身上多多少少的也沾染了一些铁血的味道。
这也是他为什么虽然没接受过特殊训练,也没有上过战场,却在面对犯罪分子的时候敢直接往上扑的原因,如果换成上一世,他绝对不会有这种胆量。
正是他的这种复杂经历,塑造出了他和一般干部身上截然不同的那股气势。
郑广德对面还坐了一个人,是他的弟弟郑广新,今年三十出头。
郑家老三是在九点钟接到朱永扬传来的消息后,才匆忙跑来找哥哥的,挣钱的时候他有多嚣张,现在的他就有多狼狈。
看到哥哥挂掉电话,他的嘴巴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呢,就看到哥哥从口袋掏出手绢擦额头,这个动作让他硬生生的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头涌现出一股浓浓的疑惑。
他记得大哥跟方老的儿子方林关系不错,是那种可以在一起随便吃饭喝酒打牌的私交,可为什么看上去大哥似乎对那个只是副秘书长的李言诚感到……害怕?
放下电话后最起码过了有一两分钟,郑广德那紧张的心情才得到了缓解,他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抬起眼皮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三弟。
“广新,那个叫朱永扬的并没有骗你。”
唰!
郑广德的这句话让郑广新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无比惨白。
“哥,你一定要救救我。”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郑广新扑到了他哥哥面前。
一想到为了这个弟弟,自己刚才被电话那头的李言诚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吓的出了一身冷汗,郑广德就气不打一处来,满脸厌恶的说道。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去年我没跟你说过让你收手吗?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呵!广新,其实我还是更喜欢看你那副嚣张的嘴脸。”
“哥,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认,可这次无论如何你也得救救我。”
“救你?我怎么救你?你不会觉得我这个小小的政研室副主任能影响到社会局或者市监委吧?方林都不敢把手伸到社会局里,你凭什么认为你哥我就能做到?”
对这个弟弟,郑广德真是恨铁不成钢。
郑广新在市供销联社有一份正式工作,可这小子根本就不好好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说,还借着工作之便以及他家老头子的身份,大肆做那些倒腾紧缺物资的事情。
他哥哥不是没跟他说过,让其收敛些,可他根本就不把哥哥的话往心里放,依然我行我素,一心钻进了钱眼里。
钱这个东西好不好?当然好,郑广德也喜欢这东西,但他始终认为够用就行,而且他觉得一定要能控制住自己的贪欲,否则迟早都会被反噬。
这不,已经被他不幸言中了。
看着哥哥那一脸嫌弃的神情,郑广新深吸一口气,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了下去。
“哥,我赚这么多钱又是为了什么?你不会以为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吧?自从咱妈过世,咱爸娶了那个狐狸精,那个狐狸精又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后,他还管过咱们仨吗?你忘了那些年你和我姐咱们三个人吃了多少苦吗?
外边人说起来咱们是他儿子,可他自从再婚后管过咱们吗?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个红薯你和我姐都舍不得吃,骗我说你们不饿让我吃,而你和我姐却在那里吞咽口水的情景。
从那时我就发誓,以后坚决不能再过那样的日子,我要让你和我姐顿顿都能吃饱肚子,你想进步,你清高,那坏事儿就让我来做好啦,你以为你家里现在天天能吃肉,各种家用电器齐全,是靠你那点工资吗?”
一边说着,郑广新抬起胳膊指向他们所在的这间房子门的方向,仿佛是想提醒哥哥别忘了外边客厅摆着的那些东西,嘴巴却没有停下来。
“你以为我姐和我姐夫他们一家五口的日子能过得那么舒服,是靠他们两口子的那点工资吗?怎么你享受的时候不说什么,现在我需要你帮助了,你却教训起我来了?”
郑广新双眼泛红的紧紧盯着自己大哥。
弟弟的这番话让郑广德有些心虚的沉默了,他不敢看弟弟那发红的双眸,而是低垂下眼帘,有些手忙脚乱的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狠狠的砸吧了几口后,他才重新将视线落在了弟弟身上。
“我会想办法的,不过明天上班之后,你最好和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有个切割。”
听到哥哥这样说,郑广新这才略微松了口气,他连忙重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哥,我这次一定按你吩咐的来,如果要用钱你尽管开口,我明天早上先给你送五万块钱过来。”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个数字,让郑广德的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
他知道弟弟这几年肯定没少搞钱,可没想到五万块钱从弟弟嘴里说出来就跟五块钱似的,不由得就在心底暗自琢磨弟弟手中到底有多少钱。
这个念头才刚浮现在脑海中,就被他强行给清除了出去,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要好好的想想该怎么做。
按照那位李副秘书长刚才在电话中说的意思,这一个星期之内弟弟应该暂时还是安全的,那么留给他的时间就还有六天。
找他家老头?呵,他敢打赌,那个老东西肯定不会管的,他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可不管是社会局也好,还是市监委也好,他都说不上什么话,虽然他确实是认识方林,二人之间的私交也还算不错,但他也知道,这位方公子是肯定不会伸手帮这个忙的。
第480章 大礼
既然那位方公子肯定不会施以援手,那么再找谁帮忙呢?
郑广德一边吸着烟,一边在脑海中将自己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关系简单过了一遍,可思来想去的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郑家老三知道大哥此时正在为他的事情而伤脑筋,他坐在那里也不敢再说什么,小心翼翼的伸手拿起桌上的烟盒弹出了一支烟。
看着手中五毛钱一包还不带过滤嘴的蓝牡丹,他撇了撇嘴,放到平时,这烟他绝对不会碰都不会碰,他口袋就装着带过滤嘴的华子呢,可现在他才不敢把那烟拿出来。
万一再刺激到哥哥,又给他训一顿多划不来的。
别说烟了,他连口袋的打火机都不敢掏出来,就用桌上的火柴,悄没的划着将烟点上。
“呸……呸……”
好久没抽过不带过滤嘴的烟了,今天猛不丁的一抽,就弄了一嘴的烟丝,他这往出一吐,声音惊醒了陷入了沉思中的郑广德。
当他看到弟弟那一脸嫌弃的模样,以及呸个不停的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好啦,抽不惯就别抽,少浪费我的烟。”
“呸……哥,不是我说,我也没少给你买带过滤嘴的烟啊,那华子每个月都给你五条,不够你抽的吗?你干啥还抽这个啊。”
“你说那不是废话么,我领导抽的才是大前门,我就敢抽华子?你是不是觉得我日子过的太舒心了?”
郑广新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他觉得哥哥就是脑子有病,赚钱多好,为什么非要一头扎进体制内,那么多条条框框限制着,连个烟都不敢随便抽。
却完全没想,光有钱顶什么用,他现在知道要出事儿了,不还是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找他哥哥寻求帮助么。
郑广德看出来弟弟心里在想什么呢,他冷冷的笑了笑,屈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怎么?看不上我选的这条路啊,觉得没有赚钱来的自在是不是?好啊,那你拿着你的钱,看看这次谁敢救你。
你是猪脑子吗?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
郑广德被他弟弟的想法弄的有些激动,他抬起右手用食指在自己头上的太阳穴那里连点了好几下。
“你如果不是打着老头子的旗号,你从哪里搞来那些紧缺的生活物资?你以为钱是那么好赚的?还看不上我选的这条路,你有什么资格看不上?你不会真以为钱是万能的吧?”
郑广新被他哥哥说的是哑口无言,钱确实是好东西,但它还真的就未必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哥,是我太浅薄了。”他连忙向大哥道歉,并摊开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哥哥冷静些。
看到弟弟的动作,郑广德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确实是被弟弟带来的消息搞的有些紧张,再加上刚才被李言诚又给吓到了,心里的火气莫名的就多了起来。
不过他还没到激动的失去理智的地步,知道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在深呼吸几口后,渐渐的也就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下来,智商马上就占领了高地。
“广新,干这种事情的肯定不止你一个,你还知道其他人不?”
“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有几个家伙弄的是那种大宗物资。”
“大宗物资?什么大宗物资?”
郑广德没跟倒腾物资的那些人接触过,听到弟弟的话后,眼中满是茫然。
“煤、钢材、建材之类的。”郑广新给哥哥解释了一下。
“哦!我知道了!”这下郑广德听懂了,他也听说过有人倒腾这些东西,却不知道这些东西被统称为大宗物资。
他还知道,这些东西基本都是那些正儿八经的某几代们在做,而不是像他和弟弟这样,虽然他们家那个老头子大小也算是个官,可真要和那些人的长辈比起来,那就真的提不上串了。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了一道亮光。
“广新”
“怎么了哥?”
“你刚才说的那个刘玉贵,跟那些倒腾大宗物资的打过交道没?”
“当然,刘玉贵这家伙贪的很,什么钱都想赚,没少跟……嗯?”
刚说到这里,郑广新就停了下来,他也想明白哥哥为什么会问这个。
是啊,刘玉贵既然能把他交代出来,那必然也将其他人交代出去了。
想来他们应该也很着急才对。
着急就对了,那些人如果着急,那就肯定要想办法解决问题,那是不是自己……
“哥,我是不是可以跟着几位沾沾便宜?”
“你认识那几个人吗?”
郑广德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认识倒是都认识,偶尔他们也会从我这里拿东西,不过要说私交,那就是卖煤的那个了。”
“好,你明天联系一下这个人,先看看他知道不知道刘玉贵出事儿了。”
“如果他也知道呢?”
“那最好,你就直接告诉他,可以为解决这件事儿出些钱,你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不可能只把自己摘出去。”
“可他要是还不知道呢?”
“那你就什么也别说,他如果现在还不知道,那他就是弃子,你能躲他多远就躲多远。
不过不管怎样,我这边还是会想办法找人的。”
听完哥哥的话,郑广新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