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没了吗?”
“呃……领导,我真的把知道的都说说了。”
“那钱呢?”李言诚似笑非笑的看着韩中正,感觉这小子脑袋似乎还有点迷糊。
“钱?什么钱?”
“你昨晚偷的那五千块钱。”
“哦哦哦,在,在,全部都在,我一分钱都还没花呢,说要给杨天寿的也还没来得及给,全部都在我对象家床底下。
那个床底下有块砖是活动的,能抠出来,五千块钱全部在那下面放着,领导,杨大光两口子真不是我杀的,孩子我更没有偷,我连婚都没结,偷孩子干什么玩意儿啊,你们可以一定要调查清楚啊。”
“好,你放心,我这个人一向说话算话,这个案子我们肯定会调查清楚,只要不是你做的,我们不会故意让你背锅,可如果是你做的,你也跑不了。
韩中正,我再问你,杨红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同意跟你谈对象的。”
!!!
这个问题一出来,姓韩的这小子脸色变得比刚才更白了,整个身体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公安竟然会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
怎么办?要不要实话实说?
他的眼珠子开始滴溜溜的乱转起来。
见状,李言诚也没催他,就站在他面前耐心的等待着,直到将手中的烟抽完,韩中正才十分惆怅的叹了口气。
“唉,领导,我承认,我确实对小红曾经……但我是真的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才想出的那个办法,我承认我做的不对,可……”
说着说着,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他很清楚,他做的事情已经不是对不对的问题了,而是犯罪了。
李言诚这会儿心里也很矛盾,他可以让韩中正如实交代,可现在的问题是受害者不想追究了,如果审出来了,那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再回头将这个案子上报给检察院,提起公诉。
不报,不报的话还审个什么劲。
报?那有可能给受害者带来难以磨灭的伤害,甚至这件事情要是被泄露出去了,她去自寻短见都不是不可能。
其实他也不清楚,杨红不打算追究韩中正的责任,到底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还是更多的考虑自己的脸面,担心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后,没办法抬起头做人。
按照李言诚的本意,是肯定要姓韩的犯的这个罪最终也写进案卷里呈报给检察院,不管动机是什么,犯罪了就是犯罪了,必须接受惩罚,成年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受害者可以选择原谅犯罪分子,但法律不行。
可他又不能不考虑当前的社会大环境,都不说现在了,哪怕就是几十年以后,不也有不完美受害者的说法么。
唉……
李言诚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算了,还是先解决案子上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他屈指在韩中正面前的桌上敲了两下:“把你做的那件事情给我们的同志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他又看向负责记录的柔怀县局的同志说道:“都记清楚,记录完之后让他签字按手印。”
“是”
说完,他便走出了审讯室,先安排人带着杨红回去将韩中正藏起来的钱取过来,又给总队打了个电话,让那边尽快找到那个齐峰,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人对系列案件的凶手到底知道不知道,还是只为了在曾经的狱友面前过个嘴瘾。
安排完这一切,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三号凌晨三点,今天先是上午赴任开会,紧跟着接到案件后又驱车几十公里跑过来,一来就扑到案件上,一天下来几乎没有一丁点的休息时间,以他强悍的身体素质也感到了一丝乏累。
可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他还要等,等着将杨天寿带回来,对其迅速展开审讯,时间紧迫,那两个孩子在犯罪分子手中多呆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
琢磨了一下午外加半晚上,他还是没想明白,凶手为什么要将两个孩子带走。
还有就是,韩中正在偷钱走了之后,又是谁进入到了现场。
这个人去那里干什么?也是冲那笔钱去的?
脑海中回忆着下午在杨大光家看到的情形,他眼前忽然一亮。
不对,韩中正走了之后又去到现场的那个人未必是别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或者说,韩中正过去偷钱的时候,那个凶手可能就没有走,只是躲了起来。
等韩中正离开后他又出来,将现场布置成了抢劫杀人的模样。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为什么他们下午在看现场的时候,感觉屋里的乱,像是刻意制造出来的。
究竟是谁,跟杨大光两口子有这么大的矛盾,大到不惜杀人方能泄愤?
也不知道去郭梅花娘家调查的人,有没有掌握什么线索。
抬头仰望着星空,李言诚感觉自己此刻的脑袋里迷雾就如同这夜空一般,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摸不着。
九月十三号凌晨三点四十分,去带杨天寿的人回来了。
这个家伙在看到第一波公安刚走不久,第二波又来了几个不同的公安到自己家,马上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了,都没等前去带他的人发问,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部交代了。
当听说做为盗窃案的主谋、指使者,自己肯定会被判刑,同时,他还私自挪用生产队的公款,也肯定会被数罪并罚去坐牢后,这家伙当场就瘫软在地,尿了一裤裆。
他媳妇儿哭,孩子闹,好家伙,这一折腾把整个村里的人都给闹腾醒了。
杨家村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宗亲,却没有发生那种帮亲不帮理的事情,也没人做出阻拦警车的事情来,几位公安十分顺利的就将杨天寿带了回来。
这家伙知道李言诚是领导,还是市局的领导,所以在下车后,咕咚一下就跪在那里,一个劲的喊着人不是他让杀的。
他也害怕,还是那句话,盗窃是一回事儿,杀人就成另一回事儿了,和韩中正一样,他也担心公安把杀人的帽子扣到他脑袋上,真要那样,他就是再长一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领导,我只是让姓韩的那小子去偷钱,我绝对没有让他杀人啊,再怎么说,杨大光也给我叫声叔,我就是再畜生也不会干出杀人的事情。”
“你还知道杨大光要给你叫声叔,你指使别人去偷他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是你侄子呢?”
一听这个李言诚就来气,如果是外人还罢了,自己人也偷,还是亲戚,这踏酿的算哪门子亲戚。
“有没有指使别人去杀人,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我们公安办案讲的是证据,我问你,杨大光两口子到底有没有仇人?有没有那种矛盾特别大的?”
今天下午在村里走访的时候,得到的答案都是这两口子人很好,也很老实,没有跟谁结仇,可从现场反应的情况来看,明显不是那样。
第512章 出乎意料
“结仇?领导,我真的不知道啊。”杨天寿哭的那叫一个凄惨,一把鼻涕一把泪。
“要说小矛盾肯定有,但要说跟谁结仇,我真的没听说过,如果不是挪用队里的钱实在还不上了,而县里又通知等秋收过后就要实行分田到户,到那时生产队就要扎帐,我挪用队里钱的事情肯定就要曝光,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可能想着找人去偷大光的钱。
但是要说杀人,领导,我跟他们两口子无冤无仇,我不可能让人去杀他啊,你们一定要查清楚,说不定是韩中正那小子去偷钱的时候被大光两口子发现了,但绝对不是我指使他做的。”
去带杨天寿的公安并没有告诉他韩中正也不承认杀人了,他还以为人就是姓韩的杀的,赶忙就推脱自己的责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要问他杨大光两口子有没有跟其他人结仇的原因。
这也算是正常反应吧,摊上一桩杀人案,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有工夫再去考虑其他的。
同住一个村的人都不知道那两口子有没有跟人结怨,这让大家都感到很疑惑,就在这时,去郭梅花娘家的人也赶了回来,他们并没能带回来什么线索。
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郭梅花的娘家人对于女儿女婿惨死,外孙和外孙女失踪的事情并没有给出过多的反应,反而是更关心女儿一家现在已经没人了,女婿那边也没了重要亲属,那么女婿家的财产是不是可以由他们继承。
这一家人冷漠的反应,给前去调查的几位干警差点没气出个好歹,也算是让他们长了个见识,如此冷漠的家人也实属罕见。
娘家人这样的反应,想从他们那里问出点女儿女婿家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因为他们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
与此同时,朱东君那边也结束了对郭小虎的第一次审讯,这小子知道自己这次栽了,交代问题倒是蛮痛快,只是他交代出来的东西对于吴伯良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因为按照郭小虎所说,他每次犯的事儿最后都是吴伯良这个当姐夫的给他收的尾。
这和吴伯良刚才跟李言诚主动坦白时说的可完全不一样。
按照郭小虎交代的来看,他做的事情跟他姐姐郭小燕和大哥郭小龙没任何关系,那俩人也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只这一点,李言诚就不信。
他不信那俩人会不知道他们弟弟做的事儿,郭小虎想保护他哥哥姐姐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这反而让李言诚对吴伯良所说的那些相信了几分。
“现在已经四点半了,过去的皇帝都不差饿兵,咱们更不能让同志们这样连轴转,这样啊,大家都找地方休息一下,刘队长……”
“到”听到领导叫自己,因为长时间工作,而脑袋里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县局刑警队长刘建设忙打起精神应了一声。
“麻烦你给我们总队的几位同志找个地方,最好能让大家都躺一会儿,好好休息休息,上午九点半,在你们县局会议室,咱们准时召开第二次案情分析会。”
“李局您放心,宿舍已经准备好了。”
“好”李言诚点点头,看向总队过来的那几位干警说道:“你们跟刘队过去,什么都别想了,先休息,有什么问题等开会的时候再说。”
“是”
这时,办公楼内匆匆跑出来了几个人,是林文涛他们。
柔怀县局的三位主要领导被李言诚安排了任务后,就一直在办公楼内的小会议室里忙碌着,刚接到通知说是领导正安排大家去休息,就匆忙跑了过来。
“李局”
“李局”
……
“嗯,没事儿,这眼瞅着都要天亮了,我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交给你们的任务也不用连夜赶了,东君,你把郭小虎交代的口供给林局他们,让他们看看,看看他交代的和咱们掌握的情况有没有差别。
另外,文涛,你安排人,等天亮以后将郭小龙、郭小燕兄妹都带过来进行谈话,尤其是郭小龙,他身上应该有枪,一定要把枪先卸了,注意方式方法,注意态度,现在只是谈话,他还不是犯罪分子。
行了就这些,你安排个人送我和东君去县府招待所,我们也休息一会儿。”
县府招待所的房间是县里给安排的,给他和总队副队长朱东君一人安排了一间,本来按照李言诚的本意,随便给他找个地方凑合一下都可以,但人家县里既然已经给安排了,他要是再矫情的不去有些说不过去。
刚好,他现在也确实想找个床躺一躺,能更舒服一些。
“李局,我送您和朱总队过去吧。”林文涛马上就将这个活揽到了自己身上,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跟领导聊聊,聊聊工作上的事情,聊聊关于郭小虎、吴伯良的事情。
领导刚才发火,即便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他心里也还是还一阵阵的悸动不已。
他不能让这位领导才刚上任就对他有看法。
这位要实力有实力,要背景有背景,还年轻,以后会走到哪一步谁也说不清,他不能让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领导对他抱有成见,那样的话,他以后的上升之路可就要被堵死了。
李言诚深深的看了眼林文涛,他当然知道这位柔怀县局的林局长打的是什么主意,稍作思考他便点了下头。
“行,就开我的车吧,把我和朱总队送过去后你给车开过来,九点前安排人去接我们就行,你跟食堂再说一声,让给留点早饭,开会的时候咱们边吃边聊。”
“我知道了李局。”
“嗯,行了,大家都去休息吧。”
……
去往县府招待所的路上,林文涛开车,朱东君坐在副驾驶位,李言诚在后排。
因为之前都是市局刑侦上的,林文涛在朱副总队长面前也没什么顾忌,借着路上的这点时间,将自己过来当局长后遇到的一些阻力大概讲了一下。
老生常谈而已,他遇到的问题,是每个空降者、外来户都会遇到的问题,李言诚将来同样也会遇到。
“放心大胆的干,你的身后有组织,你怕什么?做为一名组织成员,只要你秉持一心为公……”
李言诚这番话说的是大义凌然,但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所以,他最后又补充道。
“文涛,只要你一心为公,以后如果遇到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跟我汇报。”
这句话仿佛是给林文涛吃了颗定心丸,让他原本还略带苦涩的面容一下就变了个模样,那对眉毛都仿佛会跳舞般,呼的就飞了起来。
李言诚这次被调到市公安局工作,可不止是担任了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以及兼任刑侦总队队长,他同时还是市局组织委员会的副主任,虽然单从行政级别上来说,他就是市局班子里的第三人,但有的时候在班子里的话语权,并不只是看这个,还要讲资历。
可他现在被组织上明确为市局组织委员会的副主任,那就是继局长高书元和常务副戴立伟后的第三把手,其他几位副局级领导就是再比他有资历,在班子里也得排在他后边,因为这个座次是被上级组织背书了的。
现在有一个这样的人愿意为他林文涛当后盾,这让本来在市局已经没了跟脚的林局长怎么能不高兴。
林文涛之前能以一个刑侦处下的科长级干部,一跃成为下辖县局的一把手,是得到了原分管刑侦工作的乔副局长的支持。
乔局现在调走了,他以前的处长、副处长在此次刑侦工作调整中并没能提上去,以后也帮不上太大的忙,这让他在市局里就成了无根浮萍。
这种变化对他影响非常大,工作中他已经感觉到了在某些方面比之前要难开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