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画家 第882节

  画家、诗人、剧作家,他们一个个在布歇、弗拉哥纳尔等“楷模人物”的带领下,前赴后继的向着巴黎上层阶级的贵妇千金们发起英勇的冲锋。

  八仙过海、各显身通。

  该去沙龙讲段子的讲段子,该排查伯爵夫人的老公什么时候出差的排查出差,该研究怎么像于莲(注)一样爬梯子钻进侯爵千金的闺房的研究爬梯子。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注:《红与黑》男主,靠着爬梯子溜进贵妇人留的窗户,完成了逆天改命,进入了上流社会。)

  反正他们一个个都身怀绝技,一个赛着一个跑的快,准备把其他的狂蜂浪蝶同行们全部都用力拍死在沙滩上。

  获得贵女们的青睐,或者在某些沙龙上大出风头,是那个年代艺术界最重要的进入上流阶级的门路。

  可能甚至是唯一的。

  巴黎某些著名女主人的沙龙,弄的都跟上班签到一样,排出每周的日期表了。

  每周一三五的晚上是给画家们开沙龙的时间,二四六轮到剧作家们打卡上班,星期日则专门留给时髦的诗人们。

  他们兜里揣着新写的诗歌,昂首挺胸的走入庄园。

  艺术家们就算没有布歇这种,赢得了蓬帕杜夫人的赏识,从而瞬间成为整个法国上流社会的头号明星、当红炸子鸡的好运气。也至少会像是巴尔扎克一样,在年少踏入社交界时,就怀抱着“老子这么牛逼,怎么也能钓上个富婆”的宏伟志向。

  不过。

  这就是另外一码子事了。

  王尔德说,世界上的一切都与性相关。

  唯有性,性本身只与权力相关。

  真正的上流阶级,他们消费画家,消费诗人,消费交际花这样的的“半上流阶级”。

  而半上流阶级,又去消费平民阶级的漂亮女孩。

  男男女女。

  等级分明。

  很多画家笔下的女模特,她们不是一个人,她们唯一的意义就是承载情色的载体。

  富家公子出身的德加经常有事没事,就喜欢去法国芭蕾舞团的后台转悠,他一生画了不少相关题材的作品。

  早在当年就被评论界阴阳怪气的喷过——

  采风!他这是采的甚么风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他跑去干什么去了,艺术?臭狗屁,他去芭蕾舞后台时,心里装的是画画嘛?

  狗东西,拍拍良心问问自己,他敢说当他走进练舞室,看着身材窈窕的漂亮妹子们在那里压腿伸肩,阳光照在她们的小腿上的时候,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艺术的庄严与神圣么?

  这就和当代文科大学生上大学时,要求父母买4080显卡的笔记本,非说自己是“为了彻夜好好学习,刻苦用功,努力提高个人思想品德建设”一样。

  都是糊弄鬼呢。

  德加他那分明是准备钓妹子准备和情人Happy去了!

  “臭流氓!”

  但酒井胜子的这幅作品,就没有这个问题。

  它明艳又不妖媚。

  瑰丽又不裸露。

  她的性感来源于她的漂亮,她自然一样深邃神秘的气质,而非是大笔大笔赤裸的曲线。

  看着她。

  就像看到了森林里长着翅膀的精灵公主。

  潭水叮当,清泉作响,潭水叮当,明媚女郎,潭水叮当……它是一幅明艳的印象派画作,却带着那种老式浮世绘仕女画式样的庄重与典雅。

  所以。

  酒井胜子给她笔下的这幅画还取了另外两个名字。

  除了暂定下的《清幽·空寂·神秘》以外,还有《树影·潭水·女郎》,这是分别将“清幽”、“空寂”、“神秘”这三个抽象的意象直接具象化了。

  也可以说。

  《清幽·空寂·神秘》这个名字,是将“树影”、“潭水”、“女郎”这三个具象的意象给抽象化了。

  酒井胜子还准备了一个更加简单直观的名称——“森林公主”。

  她准备在新加坡双年展上,从这三个名字中任意选择一个名称,当做画展上最后的正式名称。

  没有错。

  这张画,便是继《为猫读诗的女孩》以后,酒井胜子为新加坡双年展所准备的第二张参展作品。

  艺术节的策展人制度,就决定了艺术节说好听点叫“很人性化”,说不好听点,叫做“草台班子”也行。

  各种灵活调整的空间贼大。

  只要策展人愿意,很多事情都有可供商量的余地。

  从展台的位置,到展览作品的数量。

  别说新加坡双年展了。

  历史上像是威尼斯艺术节,或者柏林、戛纳这个量级,全球瞩目的超级大展,其实也挺草台班子的。

  很多规矩都跟开玩笑一样。

  什么都已经过了参展截止日期了,忽然又有某部重量级作品宣布即将登录竞赛单元啦、什么学会主席一边宣称展览的原则是不会给同一个作家颁两次奖,来年就自己破了戒啦、什么展览名单都公布了,结果有的导演在哪里反复横跳,一会儿说退出,一会儿又回来……这些看上去就很扯的事情都反复出现过。

  科波拉带着《现代启示录》去戛纳那年,一会儿制片商不让去,一会儿导演要自己去,甚至艺术节上映的版本还是个未制作完成的“半成品”,和最后电影院公映的版本剪辑的都不一样。

  顶级大导和顶级大展,搞的像是一出闹剧。

  唯一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

  或者说。

  所有的参展规则概括起来,就只有一样,就是这样你的腕够大,你的作品够重要,那么所有一切事项都能和策展人商量着来。

第652章 绘画模特

  『时间:2023.6.25日午后』

  『距离去往新加坡的航班起飞时间剩余:+128小时18分36秒』

  ——

  酒井胜子也许不是什么重量级的画家,但是她的爸爸绝对是。

  如今通过了海选。

  直接省下了向组委会投稿的步骤,有什么最新的进展和要求,通过策展助理商量协调就好。

  顾为经这样小地方出来的人,看待国际双年展总是会有着一种敬畏感。

  距离产生美。

  在顾为经的成长的环境里,狮城双年展这种展览永远笼罩在朦胧的光环中,又洋气、又庄严、又神秘。

  所以准备画展的时候,他显得不够从容,翻来复去的把一张作品画过来又画过去,总是担心自己准备的还不够好。

  酒井胜子则自如的多。

  她从小就泡在类似的环境中长大。

  猪肉没吃过,总见过老爸跑。

  各种各样的双年展去过不知道多少次。

  酒井大叔如何像一只横冲直撞的大香猪一样,在各大展览上风骚的滚来滚去的英姿,她也见过不知道多少次。

  策展人往往还要在旁边鼓掌高喊“666”、“酒井大师棒棒哒”,甚至追在屁股后面陪着老爸一起滚。

  所以。

  见的多了,类似的场合,对胜子来讲也早已解构祛魅了。

  多么高级的艺术展,说白了也就是一群学者根据自己的主观喜好,希望用“奖项”这个有形的网,网住“艺术”这只无形的飞鸟的追逐游戏而已。

  策展人、专业评委的本质和一群站在草地上,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眼巴巴望着天空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如果没有了神鸟,再高额的办展成本,再铺天盖地的宣发力度,再宏大庄严的展台,也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只剩下一群评委们站在舞台上,对着旁边涛涛流去的江面,迷茫的发呆。

  而如果你画的足够好。

  当凤凰发出它的第一声鸣叫的那一刻,便会有人狂奔的跳上骏马,跟随着它的身影,从日出跑到日落,从苍山以南,跑到大江之北。

  哪怕抓不住它。

  抬着头,看着它像是燃烧的火焰,贯穿天空照彻一切的英姿,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富足与幸福。

  酒井胜子一开始就告诉过顾为经。

  不要把一张、两张画看得太重。

  画家的一生不会被一两张画来定义,甚至也不会被一两次画展的成功与失败来定义,只会被自己的心来定义。

  当你的心告诉你准备好了,那么就不要犹豫,不要纠结,坚定不移的画下去好了。如果那时发现自己已经给组委会交了稿,那么最多不过是再交一张罢了。

  捕鸟的人不会因为草地上已经落满了麻雀,就拒绝一只凤凰飞落。

  阴暗一点的说,策展人米卡·唐克斯也很难拒绝酒井一成的女儿多投一张画稿这么“微不足道”的小要求。

  更何况。

  这张《清幽·空寂·神秘》,就算称不上是凤凰,至少也是一张绿羽金冠粉红眼瞳的罕见鹦鹉。

  凤凰是天国才有的神鸟,可遇而不可求,也许一百年才会出现一次,剩下的99年里,它的身影都只在诗人的咏唱中口耳相传。

  在人间的画展上,一只漂亮的鹦鹉精心的包装包装,打扮打扮,也许也能cosplay一下小半只凤凰呢。

  顾为经觉得。

  同样是印象派作品,这张画比胜子之前的那张《为猫读诗的女孩》画的还要更好。

  用笔更娴熟,色彩的对比更大胆。

  关键是人物的表达也更加深刻。

  《为猫读诗的女孩》的漂亮体现在作品的温度,而作品的温度又主要体现在胜子对于阳光的刻画。

  那种阳光像柔滑的软锻般的感觉。

  至于画面的主体,为阿旺读雪莱诗的茉莉小姑娘……嗯,不是说人物刻画不好,是画上明显的弱点。而是说在《为猫读诗的女孩》的画布上,她们虽是画面的主体,但并不突出。

  她们完全融合入了背景的阳光、树木、藤蔓之中。

  换句话说。

  它的存在是为画面的背景,是为画面整体的气质而服务的。

  而这幅《清幽·空寂·神秘》,整个画面绝大部分面积都被幽绿色的森林所占据了,其次是潭水。

首节 上一节 882/1157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