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的基本材料硅石构成了地幔和地壳的40%多质量,它是地球岩石最丰足的成分。
但是,硅石常常与很多其他成分混在一起,比如氧化铁,使得沙子呈褐色。而这种成分往往会令制造出的玻璃呈现绿色,即“绿玉”。
这玩意做酒瓶和罐头瓶比较合适,但作为窗户或者望远镜就令人讨厌了。
这个时期,能做出清澈玻璃的最佳原材料是白沙或者其他未经污染的硅石。
比如,用于制造有名的威尼斯“水晶”玻璃的白色石英石,或者从白垩中挑选出来的、用于制造英格兰“铅晶质”玻璃的火石。
其实,以后世的技术来看,这两种玻璃跟神州大陆所制造的“绿玉”都有些名不副实。
因为,所有玻璃的原子排列都全然无序,是乱七八糟的非晶体结构。
不过,负责工业规划的张若松也没期望在短期内就造出清澈的玻璃,甚至更高级的玻璃镜子。
他只是希望能借助穿越众超前的知识和见闻能将大明传统的“绿玉”制造工艺进行一番改善和提升,从而实现大规模工业生产。
没错,启明岛想要制造出数量庞大的玻璃瓶,以取代目前罐头制品的包装材料--陶罐。
尽管,陶罐的成本极低,以它为包装材料,也能对罐头里的食品维持较长时间的保质。
但陶罐毕竟是由陶土制成,具有极强的透气性,这会导致罐头里的食品很容易与空气接触,继而影响食品的保存质量和保质期限。
甚至,在放置于船舱里的时候,随着船舶的晃动和起伏,陶罐头会出现破损。
当然,陶罐破损后,里面的食物自是不能吃了,发现后可直接将其抛掉便可。
可问题是,许多陶罐还偏偏显现出一定的坚固性,破而不烂,只是细微的出现裂缝,让人不及细看下,根本不知道陶罐头已经与外界空气进行了接触,使得其中大量细菌滋生。
要是未能发现这种陶罐头而直接食用的话,很大概率会让你上吐下泻,整个人都会瘫软在船舱里。
严重的话,则会危及生命。
若是将罐头的包装材料改换成玻璃,则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保质效果会好很多。
“要我说,这玻璃瓶也不怎么经用,放置在船舱里,反而比陶罐更容易破碎损坏。”李显清拿起一只刚烧制出来的玻璃瓶,端详片刻后,将其轻轻地放在桌上,“最好的办法就是生产制造出马口铁或者镀锡薄钢板,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铁皮罐头。”
“主任,你这要求怎么跟军工那边一样,未免高了一点吧。”张若松苦笑一声,摇着头说道:“咱们现在的制铁业刚刚才起步,就合金材料的研究还未列入未来几年的议事日程当中,哪有能力给你造出马口铁?这玻璃瓶罐头虽然不经用,但起码密闭性要比陶罐强出许多,能为海上航行提供可靠的食物。”
“至于容易破碎损坏的问题,也不难解决。在随船携带的时候,可以做包装隔离保护装置,堆码摆放的位置多铺麦草。咱们每次前往大明的时候,不是要载运大量皮毛吗?我们完全可以将这些皮毛将携带的玻璃罐头包裹起来,以加强其防护。”
“用皮毛来包裹玻璃瓶罐头?”李显清闻言,不由笑了,“万一这罐头破损了,流出里面的食物,岂不是会将皮毛也给污损了?唉,也罢,现在条件简陋,什么事情还暂时做不到两全其美。话说,我们这间玻璃作坊也不能光做些玻璃瓶拿来当罐头包装材料吧?”
“从墨西哥那边传来的商业信息,说是英国工匠也掌握了威尼斯玻璃制造工艺,开始生产高品质平板玻璃和厚玻璃板(包括镜子)。我们是不是也要往这个方向做些研发和试验,争取弄出一些清晰可见的镜子或者无色透明玻璃,好拿来贩卖至大明或者西属美洲,赚取更多的‘外汇’,并反推我们的玻璃化工产业的发展。”
“主任,你这有点难为我们了。虽然,我们都知道镜子的生产工艺主要是依据银镜反应来制造的,但具体的生产工艺和流程是怎样的,我们哪里能清晰的记住!”
“你行的!”李显清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诸多科学发展的最终路径。我们只要照准一个方向不断地摸索,不断的试错,迟早会得到一个正确的结果。”
“尽力而为吧!”张若松说道:“我们目前之所以将玻璃作为重点研究和发展对象,除了要改善罐头包装材料的问题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有诸多重要的属性是其他材料都不具备的,尤其是对科学研究方面。”
“玻璃能使我们得以研究自然现象,测量它们的效果,从而开发出更加强大的技术。比如,气压计和温度计,其工作方式就是展示液柱的高度。如果没有玻璃这种清澈而坚硬的材料,便不可能看清楚液柱的起伏。”
“玻璃除了具备透明、抗热和坚固等适合做成薄壁容器的性质,它基本上还是惰性的。这可是各样化学研究工作的核心。玻璃可以被铸造或者吹制成任何形状的实验室用具,试管、烧瓶、滴管、吸液管、管道、冷凝器、分馏柱、气体注射器、量筒和表面皿等诸多工具,这对我们的科学研究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可以说,如果没有一种既不活泼又能够透光的材料,使我们得以在不沾染反应物的情况下观察反应过程,很难讲化学和物理会如何发展。”
“不管是作为建筑材料,还是食品包装材料,亦或是实施科学研究所需的重要入门技术,玻璃对于我们科学技术发展,呃,准确地说技术和文明的成功恢复,都是相当重要的。”
第170章 一个大明郎中的心态渐变
蔡文水在身后的少年不断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将眼睛从桌上那台神奇的透视镜移开,脸上犹自带着震惊的表情。
老天爷,原来水里真有“虫儿”的存在!
那么,就这般一口喝下去,那就是数百上千个游虫进入了腹中。
一念至此,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前方讲台上那位被当地人称之为“神医”中年男子。
人家不仅在医术上确有大本事,而且还能造出如此窥视细微之物的神器,不服不行!
蔡文水来自皮岛,此前曾是一名郎中,开了一个诊堂,为岛上的军民看诊治病,颇受当地百姓尊重和欢迎。
但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原东江镇左协总兵陈继盛的舅哥。
嗯,这个称谓其实也并不准确,因为他的妹妹只是陈继盛诸多小妾中的一个,按照正式的宗亲来算的话,根本就扯不上亲戚关系(在明代,小妾的兄弟一般不被算作亲戚)。
像他这种便宜舅哥,在东江镇至少有八九个,根本上不得台面。
不过,看在他与陈继盛有几分关系的情面上,皮岛上的诸多官员和将领还是对其存有些许照拂之意,但还不至于靠着妹妹的身份得以“鸡犬升天”。
然而,四月皮岛兵变,刘兴治兄弟弄死了陈继盛,并对其亲信人员展开血腥清理。
待杀了陈继盛的亲眷后,血淋淋的刀子便架到了他们这些附属人员的脑袋上。
就在惶惶之时,皮岛上那位八面玲珑的“沈太爷”趁着刘兴治不在岛上的机会,说服暂署军政事务刘兴基,将他们这些“附逆人员”统统打包送给了启明岛,以换取急需的粮食和火器。
对于这个结果,蔡文水在大呼侥幸的同时,也不免黯然伤神。
离开了神州故土,来到这片蛮荒的大陆,可谓是去国离家,何等的彷徨和悲凉。
当他抵达始兴港时,闻知他是一名郎中,立即被这里的管事给带走了,去见主持医政防疫的负责人董新平。
行医十余年,诊疗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之数,蔡文水对于自己的医术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这里远离我大明,周围苍凉一片,看着就是荒蛮偏夷之地,想来也没有医者郎中的存在。
那么,自己到来后,应是会受到极高的礼遇吧?
却不料,一番交流后,引以为傲的医术却在对方眼里根本不入流,而且诸多医理、医方,还有施治手段,都遭到那位董医官碾压式的“教训”,指出了他许多荒谬而又无甚大用的“小道”。
甚至,就连跟在他身后的七八名少年医学徒,也能对很多的病症和诊治说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未几,那位董医官还询问他可有独特的药物偏方,拿来与众人分享和品鉴。
从医多年总结和钻研出来的药方,蔡文水自是不愿献出,以各种理由推脱和辞拒。
虽然,一番深入交流下来,你们看起来医道很高的样子,对人的各种身体机能和病变问题也说得头头是道,但到底手上有几分真章,那还不得为知。
你们想要从我口中套取赖以为生的药方秘术,那以后如何再让我凭此讨生活?
不过,看到他这副推拒的模样,那位董医官立时就变脸了,严厉斥责他这种弊帚自珍的行为,说他这般做派根本不利于医学事业的发展和进步,更是置万千百姓生命健康而不顾。
想想古人,通过不断地钻研和探索,相继成书《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等众多经典医书,为后人造福。
更近一点的,则有李时珍历时二十余年,著书《本草纲目》,收载药物六十类,计一千八百余种,并附药图千余幅,更载附药方万余个。
此等集数年前药物学之大成的典籍,濒湖先生(李时珍号濒湖)劳心费力地将之著出,公之于众,何曾有过任何私心杂念?
说到激愤处,董医官直接将一本他们所编著手写的《启明医科》扔到他面前,让他好生学习和品鉴,以示无私。
畏于此般威压形势,蔡文水不得不献出自己所存的三十余帖药方和医道秘术。
囿于对方有精熟的医道,他也不敢胡乱写就随意糊弄过去。
到了这里,自己和家人的小命可都捏在他们手里。
万一,让他们发现药方不对,治坏了病人,说不得就要拿他是问,处以严苛的惩罚。
不过,他还是存了几分小心思,并未把几个重要的药方和秘术尽数献出,而是将之默默地熟记于心。
未久,蔡文水便被征入医政防疫部门,成为一名“官方郎中”。
在随后的日子里,他除了跟着医政人员诊断治疗前来就医的病患外,还经常参与并接受新的医学知识的学习。
还别说,一个多月以来,他还真是开了眼界,学到了不少闻所未闻的施治手段,甚至有些理论和知识还颠覆了他从医十余年所树立的传统观念。
这位董医官似乎一点也没有藏私的念头,各种知识和处置手法不厌其烦地教授给他在内的十余名医政人员和学徒。
甚至,他们在对某些医理和治疗方法始终搞不懂的情况下,董医官表现得比他们还很着急,反反复复地讲授,有时还会手把手的现场指导。
“在当今世界,许多人多半会在身体因年老而出现功能失常时,死于各种器官衰竭或者其他并发症,但在许多地方,嗯,比如大明,传染病才会是人们的苦难之源。我相信,在座的诸位或多或少都经历过或者听说过时疫的可怕,比如鼠疫、霍乱、还有天花,动辄府县连片,死者数以万计,让人深怀恐惧和忧虑。”
“其实,这些传染疾病都是文明发展的直接后果。具体而言,动物被我们驯化并生活在周边附近,使疾病跨越了物种藩篱,从而感染了我们人类。”
“你们或许不知道,是牛把肺结核和天花传进了人类病原体库,而马则带来了我们鼻子内部的病毒。嗯,就是风寒之类的感冒病。还有,麻疹是来自狗和牛,流感来自猪和家禽。”
“在这种情势下,城市生活,呃,也就是密集人群特别多的地方,就会使通过接触或者空气传染的疾病迅速传播,而低劣的卫生系统和污秽的环境会造成水传染疾病的流行。”
“你们刚才都挨个通过这台显微镜观察到水中的各种细菌,便可知道有些看似纯净的水源会滋生大量的病原体,若是不加以防范,很容易将这些致病的细菌流入口中,继而存于腹中。”
“一周前,我给你们都讲过霍乱的机理,那是因为弧菌在富含营养物的小肠内迅速繁殖,用目标明确的毒素攻击肠壁,造成腹泻并帮助这种有机体传播到新的宿主。很多肠道感染都有着类似的惯用机理,很容易通过上述方式传播。”
“这种传播途径也就是我们每日都需要排泄且看着厌憎的粪便。那么简单的预防技巧无非就是打破这种循环。在个体层面上,为了预防可能威胁生命的疾病和寄生虫,你们能够做到的最有效的自我保护手段就是经常洗手,尤其是在便溺后更要将双手清洗干净。”
“……”
蔡文水跟那些学徒们一样,坐的端端正正,全神贯注的倾听这位董医官的讲授,丝毫不敢有任何分心,唯恐错过了有用的要点。
这些知识,他从未在任何医书古籍上看到过,更未听说过。
但他潜意识却告诉自己,董医官所教授的诸多医学论点很可能是正确的。
那个能看到水中“游虫”的透视镜,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治病救人,就是要将病患体内的“毒游虫”清除掉,留下那些可促进人体健康机能的“有益游虫”。
他感觉,跟着这位高明的董医官学上一年半载,可能比自己在大明所从事十余年才积累的医术还要“先进”和实用许多。
自己私藏的那点药方秘术,怎么觉得有些荒唐和可笑呢?
稍稍翻一番他们从大明带回的《本草纲目》,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几个方子跟此书上列举的部分药方竟有诸多相似之处,甚至据书上的治疗方法会还更有效。
唉,惭愧之至呀!
这医道药学,恐怕还真的要如他们所说那般,不能弊帚自珍,当以开放的态度,相互提携促进,为我华夏苗裔的医学昌盛而共同努力。
第171章 “求同”,还是“存异”?
1630年12月1日,上午九时,一年一度的穿越众全体大会如期召开了。
除了远在广州的孟胜新、钟明辉和北海道的齐永泽、卫仲龙等四人无法赶回参加外,留在北美的穿越众皆到场参会。
分州堡负责人郑跃新和金川堡负责人赵展鹏也在十天前陆续乘坐拉运煤炭和黄金的运输船返回了主基地,与穿越众同伴共同讨论来年的发展大计,以及就部分战略规划的调整做集体审议和讨论。
第一个议题就是,有关决策委员会的人选换届和增补事务。
有鉴于第一届委员会的工作开展成果还算优异,诸委员皆通过全员信任投票,并在下一届继续留任。
同时,增设财政委员、公共安全委员、农田水利发展委员、交通建设委员,人选皆由原学员兵担任。
军事委员会下正式成立海军部、内卫部(主要是岸防炮台、内卫警察以及民兵武装)和陆军部。
第二个议题则是定居点的扩建和新设,以妥善分配和安置今年到来的两千七百余新到移民。
去年所做的安置计划,基本上都是以新增移民1400-1500人规模来制定的,包括房屋的新建、生活物资的提供、粮食的储备,以及各个拓殖点人员的大致分配人数。
却未曾料到,葡萄牙人竟然如此“热情”,直接出动五艘商船参与今年的移民行动,使得最终抵达启明岛的大明移民人数超过两千七百人,几乎比原先预估的数字增加了近一倍。
若非“破浪号”提前返回,告知了这个信息,那么穿越众必然会被这么多人口的突然涌入,而被打得措手不及,使得整个接收安置工作立时陷入到巨大的秩序混乱当中。
即便有所准备,但要应对多出来的一千余计划外移民,还是让始兴堡及各个屯殖点承受了不少的压力。
原先预备的安置房屋本该计划每间容纳4-6人,结果最后却塞入了8-10人。
而且,在秋收繁忙之际,还不得不动员众多妇人在做完了白天的活计后,拿着一匹匹棉布和麻布,点着油灯和蜡烛,为新到移民紧急裁剪加工一千多套衣物。
人口的大量增加,让几座粮库积存的数百余吨粮食似乎也难以支撑到明年的夏粮收获时节了,必须要组织人员在冬时期间加大捕鱼和狩猎的规模了。
另外,随着屯殖点的扩展,可堪使用的基层管理人员也不够了,这使得决策委员会不得不考虑让部分在读的学生提前毕业,或者利用冬闲期间办理一期“干部速成培训班”,以充实各级管理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