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拿着一份报告,报告内容非常简单直接。
《关于向南方同志增加进口计算机、操作系统、电子邮件系统及打印机的请示》。
这是公文常用标题格式,力求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其核心内容,快速判断事情的轻重缓急。
比如谢尔盖耶夫同志现在,一眼就通过标题看明白了这份报告的内容。
但他并没有心情夸奖写报告的同志标题起得好,而是感到非常的沮丧。
“彼得洛维奇同志,我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这份清单越来越长,数量越来越大?”
“我想,这是因为他们的东西真的很好用。谢尔盖耶夫同志,你手上这份报告,来自遥远的北极圈,他是今天早上才从那边发过来的,而你现在就能拿一份在手上阅读,就是因为里面提到的电子邮件系统、打印机。”彼得洛维奇耸了耸肩膀。
“这是借口,彼得洛维奇,电传打字机和电报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谢尔盖耶夫不傻。
彼得洛维奇点点头:“是的,我的同志。但是他们发送这份长长的文件,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仅仅是利用我们已经架设好的电话线路。它们不需要打字员或者电报员同志,在电传打字机或者电台面前坐上漫长的半个小时。”
谢尔盖耶夫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同:“我想这对于卢比扬卡的人更有用,对我们来说,时间还是花得起的,不需要这么昂贵的设备,更不需要南方的这么昂贵的设备!”
能利用普通电话线路,迅速的发送消息,可能能卢比扬卡的同志对它们的兴趣更大一些。
彼得洛维奇摇摇头:“谢尔盖耶夫同志,时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宝贵的,这份邮件还有一个好处,它不需要两方配合,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情。而且,它复制起来非常容易,只需要用打印机直接打印出来就可以了。”
“那我们自己生产!我受够了,彼得洛维奇同志!”
对于谢尔盖耶夫来说,只要能够摆脱南方同志的阴影笼罩,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忘记了?我们已经请我们的科学家同志看过了,他们需要时间来进行调整和匹配,等到他们调整完成,我不知道事情又会发展成什么样。”
DJS-59是仿制最容易的,因为它的一切,都是暴露在外的,而且对于制造的要求并不高,唯一的问题是,需要花一些时间,来针对老毛子自产的晶体三极管进行外围阻容器件的调整和匹配。
晶体三极管老毛子还是有的,但是坏消息不是这个。
“而且,如果把投入的经费计算进去的话,我们自产的价格会远远高于南方同志的报价,谢尔盖耶夫同志,我想这不是执着于偏见的时候。”
“那软件呢?操作系统、电子邮件系统,我想这些都是可以复制的。”
老毛子的数学,那可不是吃素的,更别说现在软件基本上没有加密手段这一说了。
彼得洛维奇耸了耸肩膀:“你说得对,南方同志非常理解,甚至走在了我们的前面。”
这话让谢尔盖耶夫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他看着彼得洛维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方同志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很贴心的提出了一种新的交易手段,他们一次性的向我们提供电子邮件系统的邮件协议和源代码,我们如果自用,将不再向他们缴纳任何费用。”
谢尔盖耶夫一阵惊喜,然后又意识到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我的彼得洛维奇同志,那么,代价是什么?”
“代价不在我们这里收取,他们和负责装备的同志们达成了协议,我们也提供一些他们感兴趣的东西给他们就行了。你看,这非常完美。”
实际上,这是外商部的同志在高振东提供的情况分析基础上,做出的决定。
电子邮件这个东西,以老毛子的能力,是非常容易复制的,与其捂着,不如换点儿东西。
这个东西用起来是很好用,但是却没有太多的需要进行保密,因为以老毛子的能力,很容易做出替代品。
与其这样,不如那样,诶,我公开给你,你也别另起炉灶了,就在我们这棵树上吊死吧,顺便带着经助会国家一起,有你老大哥做榜样,他们会跟上来的,等到这个体系一旦成形,那可就不是想换就能换的了。
而且一定时间之内,其实也没少卖多少东西,因为老毛子手上的DJS-59是有限的,有了自己的软件,计算机你不来几套?
这东西想移植到老毛子自己的计算机上面,还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这多卖的机器再加上换取的技术,里外里一算,不亏啊。
至于向别家卖,那就不好意思了,自己用可以,你不能卖。这一点上,老毛子多少还是要点脸的,在没彻底撕破脸皮之前,不至于。
“那操作系统呢?”
“他们说这个东西还没有成熟,所以暂时无法提供源代码。”
这是实话,操作系统在高振东看来的确没成熟,所以就不提供源码了,那会坑害北方同志的。
这个答案再次让谢尔盖耶夫的气有些不顺了,他狠狠的道:“打印机!让我们的同志们一定要把打印机仿制出来!最多再进口一批!”
能够拒绝一种产品这个事情,好像让他多少心理平衡了一些。
彼得洛维奇耸了耸肩:“如你所愿,我亲爱的谢尔盖耶夫同志。”
走出办公室的彼得洛维奇,在进口清单上面,把打印机的数字翻了五倍,这个东西便宜,多买点儿。
谢尔盖耶夫同志刚才可是决定了,只能再买这一批了,那得为同志们多准备一点,这东西是真特么好用啊。
能不能买是谢尔盖耶夫同志说了算,但是买多少,彼得洛维奇同志是有发言权的。
接到老毛子返回的清单,外商部的同志笑了。
“看来打印机生意,在老毛子那儿做不长久了啊,就这一锤子买卖了。”
“那没关系,有他们做榜样,经助会国家还是会找我们的。这东西等他们仿制完成,产能爬坡,又不知道是今年还是明年了。”
“嗯,而且这个东西利润率不是特别高,之所以配套出口,主要是考虑到设备成套的需要。”
实际上一个设备只要成功的打入了一个体系,多半就会形成路径依赖,在没有重大变动之前,很少有人愿意去换,因为谁都不会担责任。
这就好像高振东前世,不少使用廉价单片机的国内厂在因为重大特情导致单片机缺货,不得已换用国产单片机之后,才发现国产单片机其实质量不差,功能更强,还特么更便宜。
越是特殊、重要的行业和部门,就越是这个样子。
例如机场的摆渡车,要说有多高的技术含量,其实不至于,那玩意就是个低底盘的公交车,但是就是卖价贵,因为没人愿意承担责任去随意换掉它。
总之打印机在老毛子那里可能这一单卖了就没了,但是在其他经助会国家一样能销售的嘛。
再多,产能也不够了,现在运算所都在筹备自己的新厂子了,原来那点儿人手实在是不够。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高卢鸡。
塞纳先生看着手上的文件,看向了勒戈夫,眼神不善。
“勒戈夫,我记得我说过,一年内都不考虑这个事情!”
勒戈夫笑了笑:“赛纳先生,您是在1960年12月说的这句话,然而现在,是1961年了,已经一年了,不是么?”
第500章 不但能卖粮食,我们还能卖布!
1960,1961,传说听高卢鸡的人念数字,有一种令人智障的美感。
对于勒戈夫强大而扭曲的理解能力,塞纳先生表达了强烈的赞赏。
“该死,勒戈夫,你让我感到自己是个傻子。”
“谢谢你的赞赏,赛纳先生,那么,这份清单以及它们的说明,你是不是看一看?”勒戈夫显得异常坚韧而优雅。
“我想我并没有在赞美你。好吧,你给我。”塞纳终于发挥了他们的传统艺能——他投降了。
出于某种奇妙的心理,赛纳看文件的速度非常慢,非常仔细。
但是勒戈夫站在一旁,非常有耐心,他甚至没有摇晃一下身体,这让塞纳感到有些无趣,仿佛自己的重锤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不过这并不是没有好处,静下心来的塞纳,在看完了新的出口清单之后,他觉得对于上面那个叫做“电子邮件系统”的软件,哪怕他犹豫一秒,都是对于东方人的不尊重。
这东西太好了!
“勒戈夫,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把这东西给我看?”
“赛纳先生,‘一年’前我就想给你看,但是你拒绝了。”勒戈夫在“一年”上面加重了语气
“那你应该坚持!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纠正我的疏忽之处,不是么?”塞纳看着勒戈夫,摊了摊双手。
勒戈夫依然保持着微笑:“明白了,塞纳先生,我想,好在现在也不算晚。”
“全部进口,具体数量,你去确认。我想,这个‘电子邮件系统’,能让我们的行政效率有所提升。”
“恰好相反,我认为这会让大家更习惯用邮件处理事情,因为它们只需要确认已经发送,自己的责任就已经完成了。”勒戈夫对此保持悲观态度。
但是,这一次他给塞纳带来的,不全是坏消息。
“塞纳先生,东方人提出向我们购买一种材料,我想这能让你的心情更好一些。”
“噢,天哪,上帝终于眷顾我了吗?快说,他们要什么?”
“无纺布,一种略微特殊的纺织品。”
这是搞自热食品和暖宝宝的同志们经过研究之后提出的要求,高振东想了想,这东西好像暂时不值得专门搞,干脆进口一点吧,就让技术科的同志打了个报告,他签字送到了外商部。
同志们也不是没有后手,一种叫做“皮纸”的传统纸张在多张叠合后,实际上能达到降级替代无纺布的程度,但是最优选择依然还是无纺布。
“粮食!布料!我们就只能出口这些东西?在这些东方人身上,这个世界陌生得让我害怕。加价!给我狠狠的加价!”
勒戈夫歪了歪嘴:“恐怕很难,东方人很了解行情,而且他们的进口意愿不是非常强烈,同时,他们还侧面警告了我们,如果我们这里没有,他们不介意向海峡对面的约翰牛寻求帮助。”
塞纳对此嗤之以鼻:“他们在蒙骗你,勒戈夫,他们根本没有渠道和约翰牛接触。”
勒戈夫提醒道:“塞纳先生,您是不是忘记了有港岛的存在?”
“该死,我忘记了。是哪个天才把港岛留在那里暂不收回的?以他们的能力,明明可以上午发起进攻,下午就能在约翰牛的军营里吃晚饭了。”塞纳疯狂的抱怨。
对于那个国度的战力,他们心里有数,约翰牛在接壤的陆地上,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但是东方人却偏偏把那个地方给留下了。
“他们很聪明,而且,目光很长远,不是么。”
“好吧,那略微加一点,一定要加一点!别再劝我了,如果完全按照正常价格,我宁愿不卖,不卖!”
“如您所愿,塞纳先生。”勒戈夫拿着文件,离开了塞纳的办公室。
在大西洋的另一边,花旗佬的某个常春藤盟校,一名DoubleE专业的教授正在看着兰利中心的人带来的一份文件。
就是我们向高卢鸡的出口许可清单,以及部分相关文件。
教授一边看,一边嘲讽:“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不应该来找我,你们可以直接询问他们,这比找我来得更加简单直接,而且答案不会有任何偏差,不是么。”
兰利中心的人想了想,才开口道:“教授先生,您说得不全对,约翰牛那儿,我们可以,高卢鸡这里,我们不行。而这,就是我来寻求您帮助的原因。”
或许是诧异于兰利中心雇员的直白,教授闭上了嘴,专心的看起文件来。
看了没几行,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又看了几行,他突然转过头:“先生,我的建议是,我们也进口一部分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兰利中心的人极为诧异,但他还是头脑清醒的回答了教授的话:“这不可能,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渠道,也不会有任何渠道。”
对于花旗佬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教授咒骂了一声,转身从自己的书架上面取下了几本书。
“这是一本关于最新的计算机语言的标准,来自那个东方世界,这是一本与之相匹配的教学书籍以及练习题,也来自那个东方世界,我们都在学习。先生,阵营的事情,我不会发表任何看法,但是如果你想听取我关于计算机技术上的建议的话,我的建议就是如此。”
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加可信,他又指了指手边的一叠纸张:“作为IEC标准的审议者,我已经接到两份出自东方人之手标准的审议安排了,一份来自于这种最新的语言,而一份,来自体系化的软件工程文档编制指南,这些东西,是我们还没有的。先生,不要小看他们。”
兰利中心的雇员没有料到这位教授如此的坚持,他想了想,问道:“教授,从东方国度进口这个东西,我想我们没有决定权,我们不用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是你至少可以为我解开一下疑惑,为什么你建议必须获得这种软件。”
教授摇了摇头:“不,不只是获得这种软件,而是获得这种计算机,以及配套的这种软件。现在我们没有计算机能运行这种软件,必须以套件的形式获得,否则没有任何意义,甚至想反编译抄袭都做不到。至于这种软件有什么好处,我接下来会告诉你。”
接下来的30分钟里,来自兰利的两位雇员听到了关于“操作系统”和“电子邮件”的详细科普,以及它们所代表的意义。
对于这位常春藤盟校的教授来说,这两个大型系统软件,一个让他看到了计算机应用的未来,一个让他看到了信息流通的雏形。
这两个软件体现出来的超前思想、成熟体系,是他们现在难以企及的,或者换种话说,不是难以企及,而是根本还没想到那儿呢。
作为顶级技术从业者,这一切不由得他不为之动心。
虽然很长,并且有些晦涩,但是兰利中心的人不傻,而且至少,在意义部分,他们是能听明白的。
听完教授的讲解,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也许是得做点儿什么。
但是他们知道直接进口是完全不可能的,也许只有靠兰利中心的老本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