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也拿这点来争辩,尖叫道:“我没有冲你耍流氓……”
钱进指着自己身上歪歪扭扭的衣领和皱皱巴巴的衣襟说道:“这不是你撕扯的?嗯?你没有撕扯我衣服是不是?”
梨花嚎啕大哭:“可我没有耍流氓啊。”
钱进问刘建国:“刘所长,她撕扯我衣服、扒拉我,她说她没想着耍流氓?”
刘建国看出钱进要把事情往大里闹,只好把他们往治安所带:
“先去所里说吧,钱同志,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先去所里吧……”
王胖子在后头弱弱的问:“领导,那我用不用去所里?”
刘建国叹气说道:“你也得去。”
王胖子有些尴尬的说:“我、我是问钱进领导,那什么,刘所,我们正在备战春耕物资保障工作,我得赶紧去发带鱼,因为都有点臭了……”
钱进说道:“这里刘所长最大,他让你去你就去呀。还问我呢,刚才在里头谈公事的时候你怎么不问我?”
王胖子只好说:“那我把带鱼先收拾一下,免得腥臭引来野猫出岔子。”
“那你收拾好,任何岔子都得算你头上。”钱进冷冰冰的补充一句。
王胖子低头进屋。
钱进在后面说:“先把现有的带鱼按比例分配,缺的部分我会去县供销社查清楚。”
“不管涉及到谁违法违规,一定要严查到底、严厉处分!”
王胖子腰上跟救生圈一样的肥肉忍不住哆嗦两下子。
他在屋里磨磨蹭蹭等到刘建国和钱进等人离开,然后立刻跑到供销社,抓起主任办公室那部老式摇把电话开始摇晃:
“喂,总机,给我接县招待所201……”
钱进那边在治安所里要求刘建国出接警记录,然后他说:“我要把记录交给县里领导看,必须要免掉曹梨花这位女同志的工作!”
梨花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哭哭啼啼的说:“领导我知道错了,你大人大量……”
“你不是知道自己错了,你是知道自己要被撤职了。”钱进一语辛辣道破核心。
刘建国和另外的治安员点头。
是这么个道理。
梨花哭道:“领导你放我一马,我实话实说,不是我要跟你顶牛,是他王胖子,是王胖子那狗草玩意儿指使我这么干的……”
“他指使你冲我耍流氓?”钱进问道。
梨花现在最恨的就是王胖子了。
王胖子怂恿她以泼妇姿态收拾钱进,他还说钱进一个城里的小年轻没有经验,碰到妇女撒泼就会落荒而逃,他们好打个胜仗给马主任看。
结果钱进比她还能撒泼,还敢于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连带着污蔑她。
让她愤怒的是,王胖子害怕了,不但不给她说好话,还配合钱进一起污蔑她!
这算什么事?
内奸永远比外敌更可恶!
于是梨花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屎盆子往王胖子头上扣:“对,是他王胖子指挥我这么干的。”
“他是我领导,我不能不听他的话!”
刘建国不好糊弄。
他是老治安员了,了解梨花的性子也了解王胖子的性子,更对供销社和各分销店的权力斗争内情一清二楚。
于是他带走钱进低声说:“给我个面子,钱进同志,今天的事就调解算了,别闹大了。”
钱进沉吟一下,正色说:“我回市里的时候,找领导打听过刘所您的情况,我很尊重您。”
“既然您这么吩咐了,我肯定听您的。”
钱进是实实在在打听过刘建国的,也打听了马德福和公社书记康有胜等人。
同样,刘建国打听过钱进。
他知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得罪不得,因为人家在治安系统里名声比在供销系统更大,很多领导都知道他,有些领导还因为他立功来着。
听到钱进这么说,刘建国顿时大喜。
然而钱进还有个要求。
他回去告诉曹梨花:“刘所长让我不要追究你责任了,他希望能帮咱俩调解矛盾。”
“我愿意听刘所长的话,但治安系统内部,我可以不追究你责任,咱们供销系统里头,我肯定要继续追究的。”
曹梨花的心情大起大落。
刚开心又悲催,刚要笑又得哭。
钱进继续说:“不过你刚才说的话给我一些提示,或许你我没有仇恨,是有人在背后捣鼓事,让我们成为仇敌。”
“对对对,就是这样!”曹梨花急忙喊。
钱进说道:“现在来看这个人是王胖子,那么我也可以改成收拾王胖子……”
曹梨花几乎要下跪:“领导你这话说到头了,你得对着王胖子那个死人使劲,我真是听他的。”
“你不知道呀,领导,我日子过的很苦,我家里男人是个废物,我只能求爷爷告奶奶在公社找了个活干,你别把我开了,你把我开了,我家里就完蛋了。”
“我这次招惹你都是王胖子指使的,王胖子欺负我,王胖子他、他真的对我耍流氓来着——呜呜呜……”
说着她哭了起来。
钱进这边乐了。
嘿。
他本来想收拾这霸道娘们进行敲山震虎,结果好像可以直接敲虎了?
本来不想多事的刘建国傻眼了。
他头皮发麻,说道:“曹梨花,你可不能乱说话呀。”
钱进说道:“对,不能污蔑同志。”
“如果王胖子真的对你有不轨之举,那你跟我和刘所长说,我们给你做主。”
“我不但要向上级领导反应开除王胖子,还会补偿你,让你去当食品店的负责人。”
曹梨花抹着眼泪说:“领导我实话实说,你让我当我也不敢当,这供销社里头不还是马主任当家吗?”
“马主任跟王胖子关系匪浅,他们俩关系好呀!”
钱进斩钉截铁的说:“这个你不用管,马主任现在在哪里?”
“你应该已经听说过我和他之间的流言蜚语,我告诉你吧,你们的马主任快要倒台了!”
他才不管后果呢。
什么城府、什么谋划,他统统不管,先过嘴瘾再说!
反正他有商城做依仗,反正他这辈子熟知国家发展大势,反正他在泰山路已经有根基了!
刘建国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这青年人太猛了吧!
曹梨花看看刘建国又看看钱进。
她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女,但也有些智慧。
于是她迅速分析,钱进敢守着刘建国这样的领导说马德福要倒台,而刘建国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警告钱进别乱说。
那么再联想钱进两次揍了马德福却安然无恙反而逼得马德福逃跑的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当即做出决定:“领导,我要告王胖子!我要立功、要戴罪立功!”
王胖子刚从供销社出来,就看到两个治安员一个劲找人打听:
“食品店的王胖子在哪里?你们有没有看到他?”
已经得到马德福新安排的王胖子心情愉悦,他有对付钱进的招了。
于是他乐呵呵的招手:“我在这里,怎么了?”
两个治安员看到他后眼睛一亮,对视一眼跑过来一前一后堵住他。
王胖子感觉不对劲,不安的问道:“怎么了?文超,怎么了?”
与他关系不错的廖文超咳嗽一声摁住他肩膀,低声说:“老王,对不住了。”
另一个治安员掏出手铐给他砸在手腕上:“走吧,王胖子,你被捕了,你涉嫌流氓罪,现在人证物证确凿,你等着坐牢吧。”
王胖子懵了:“怎、怎么回事?不是,你们搞什么?不是梨花耍流氓吗?跟我啥事?”
他又自作聪明的反应过来:“我知道了,肯定是那臭娘们说是我指使她耍流氓的……”
“别说了,去所里配合调查吧。”廖文超冲他苦笑一声,“老王看在以前吃你油饼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王胖子终于感到恐惧了。
现实发展怎么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现在一切怎么跟马德福电话里信心十足的安排完全不一样?
他被带进治安所。
钱进则精神抖擞的离开。
刘建国出来送他,看到王胖子后脸色一沉,厉声说:“把他送去审讯室,好好审问!”
食品站的工作暂时无法开展了,钱进去医药站检查药品储备。
医药站不是公社卫生院,算是21世纪的药房和半个兽医站。
这里销售一些常见药品,比如酵母片、氟哌酸、清凉油、山楂丸、甘草片、开塞露、藿香正气水等等。
公社医疗条件差,各个生产大队有赤脚医生,赤脚医生需要什么药不是去卫生院拿,而是从医药站来进货。
他们每个季度和每个月都会向医药站递交采购单,通过医药站采购再交付给他们。
另外有些公社没有专门的兽医站,于是兽医会留在医药站里,毕竟医药站售卖的兽用药品也多。
字典公社便没有兽医站,这里医药站的站长叫李卫国,他是个瘦高个的兽医,此时正在柜台上整理药瓶。
“李站长,春季流行病预防药品准备得怎么样了?”钱进进门后问道。
李卫国头也不抬:“都按计划准备好了,消瘟片、止泻药、纱布、酒精,一样不少。”
“带我去库房看看实物。”钱进说道。
李卫国这才抬起头,搓了搓手:“库房钥匙在保管员那儿,保管员他娘生病了,正好今天去城里看病,估计得明天才回来。”
钱进笑了:“那么今天要是有人来采购药品怎么办?”
李卫国解释说:“我们货架上都有药,库房里有的品种这里都有。”
他看钱进的眼神带着些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