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咋舌。
失误了。
应该开车来的,不该骑摩托车。
他本来想的是弄个一两百斤的各类小海鲜回去,重骑75装载这个重量不成问题,到时候一人分个四五斤小海鲜还不愉快?
结果今天收获出乎预料,竟然搞到了一大批的牙鲆鱼,他可以给手下分牙鲆鱼。
如此一来那重量便上去了。
即使一人一条三斤的牙鲆鱼,那他光鱼就得搭载个一百多斤。
这样他只能含糊的说:“后面再说吧,先继续忙活。”
有妇女问道:“队长,那咱的鱼都卖给回购站吗?咱社员不分吗?”
刘旺财正蹲在地头抽烟歇息,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笑得满脸皱纹:“分,怎么不分?”
“都卖了干什么?今天咱队里有了机动船,这得庆祝庆祝,晚上一家子怎么分一条鱼,家家户户都能炖鱼吃!”
汉子们闻言,干的更加有劲。
夕阳西下时,滩涂基本被扫了一圈。
社员们累得直不起腰,但脸上都挂着笑。
刘旺财眯着眼数了数今天的收获:整整一百二十八筐牙鲆,外加十六筐杂鱼和五筐螃蟹贝类各种小海鲜。
这还不算妇女们上午赶海捡的蛤蜊、海螺之类。
老队长的铜烟锅在夕阳下闪着光,他看着随海浪轻飘飘荡漾的推进器,老怀大慰:“有了这铁疙瘩,咱们红星刘家要翻身喽!”
回程的船上,累瘫的社员们东倒西歪地靠在鱼筐旁。
推进器平稳地轰鸣着,船头劈开金色的海浪。
刘有余掏出小本本记账,手指沾着唾沫一页页翻过:“从72年开始,牙鲆咱一次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弄了四百六十三斤,舌鳎是七十八斤,今天咱可破生产队纪录了!”
春妮和几个姑娘坐在船舷,脚泡在海水里,唱着新学的渔歌。
歌声飘荡在1979年的海面上,和着柴油机的轰鸣、海浪的哗然,钱进觉得很动听。
社员们吹着海风说笑,他也吹着海风微笑。
当生产队的房屋出现在海平面时,好动的几个汉子站起来使劲招手。
刘旺财也站起身,拍了拍沾满鱼鳞的衣襟:“走!给社员们看看咱们的收成!”
老队长的眼睛里闪着光,“让他们都见识见识这机械化的甜头!”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夕阳把海面染成了金色。
红卫一号满载而归,船头压得低低的,浪花溅在鱼堆上,银鳞闪着细碎的光,这对渔民来说是最动人的光。
岸上的人群早就望眼欲穿。
等到他们都回来,还有人点燃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在海滩上回荡。
前头运回来的鱼已经送去了回购站。
刘有余询问:“多少斤?”
一个青年开心的喊:“总计是四千二百多斤,可把回购站的任胖子给惊到了,一个劲问咱是不是捅到了牙鲆老窝!”
钱进涉水上岸,有老汉上来紧紧握住他的手,老眼里噙着泪花:
“领导你真好,你这次给我们队里送来这个玩意、这玩意能改变咱生产队的命啊!”
钱进使劲握手,笑道:“大爷你言重了,走,咱上去喝茶,喝茶慢慢聊。”
刘旺财顾不上休息,招呼妇女们给钱进准备回城的礼物:
“蛤蜊吐好沙了吗?”
“螃蟹全给我用草绳绑好了。”
“这鱼活着带回去,叫他们自己处理吧……”
有些妇女下午都在帮钱进忙活,她们用娴熟的手艺将鱼虾蟹等各类赶海所得收拾的干干净净。
钱进知道,这把妥了!
第218章 整合全科室,社长很满意
暮色渐浓。
摩托车驶上了归程。
钱进坐在车上不敢动,因为他前后都是袋子和鱼篓之类的东西。
他的摩托车承受了它不该有的压力,跑起来非常吃力,排气筒一个劲的喷气,声音都不好了……
在后头,红星刘家生产队的烟囱也开始冒烟。
炊烟从各家各户升起,混合着炖鱼的香气飘向四方。
摩托车一路奔驰进入城里,车后座两侧那两个大麻袋格外引人注目。
旁边竹篓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上面还盖着湿漉漉的海草,随着摩托车的颠簸,不时有水滴落在滚烫的排气管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曾经他有一次下乡只是带了些蔬菜回来便被打投办给抓了。
如今他骑着摩托车带了三百多斤的渔获回城,却已经没人关注。
路灯亮起。
供销总社的门房老张头正坐在藤椅上听收音机,突然抽了抽鼻子,一把摘下老花镜:“哪里来的这么大腥气?”
他疑惑的走到窗前,看见钱进正支着摩托车解绳子,这让他有些疑惑:
“钱主任,怎么回事,这大礼拜天的,你们办公室怎么都来加班了?这是有什么重要工作?怎么选在晚上来加班,还有您这是……”
“老张,那你去办公室帮我吆喝一声,让孙健带人下来给我搭把手。”钱进掀起湿布一角,顿时,一股咸腥味道扑面而来。
竹篓里,活蹦乱跳的对虾泛着青灰色的光泽,梭子蟹的大钳子上还挂着海草,蛤蜊溜光水滑的聚集在一处,最上面还躺着好些婴孩拳头那么大的海螺。
老张头探头看了看,眼睛一亮:“我的老天爷!这么多鲜货?真鲜啊!”
“下乡去帮我们科室收了点东西,你帮我去把大伙都叫来。”钱进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再次催促他。
两次催促,老张头不敢再耽搁,匆匆忙忙的上楼来。
很快,十多号青年跟野马似的跑下来。
孙健跑在最前头。
他现在是钱进第一心腹了,事事以钱进唯马首是瞻:
“钱主任?您这是弄了些什么回来?呵,好新鲜的螃蟹。”
锯缘青蟹本来已经被草绳绑了钳子,可是因为路上摩托车颠簸,有些草绳脱落了,这些螃蟹得到解放,如今有人靠近它们立马竖起了大钳子。
钱进说道:“送上去,这就是咱科室的福利品了。”
孙健惊喜:“真的吗?真好,我爸妈昨天还念叨着想吃螃蟹,我说这中秋前螃蟹太贵,等中秋后再吃,结果今天就能吃上了!”
钱进说道:“能吃上,既然你爸妈想吃螃蟹,那待会我多给你拿几个螃蟹,让他们二老过个瘾。”
“不用不用,”孙健笑得很愉快,“钱主任我爸妈有病在身,螃蟹是寒性的嘛,不能让他们多吃,让他们一人吃一个尝尝鲜就得了。”
钱进把中午听到的话说给孙健听:“螃蟹是寒性,可大姜是热性的,让他们配着姜末吃。”
“对了,大姜你家里有吧?用不着咱科室当福利品下发吧?”
孙健笑了起来:“这个不用。”
科室要发海鲜当福利品,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转眼就传遍了整个办公室。
钱进刚到办公楼门口,楼道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副主任程侠趿拉着塑料凉鞋跑来,这个之前还想跟钱进对着干以夺权的军转干部,此刻得知科室要发福利表现很积极:
“来来来,钱主任你歇着,这袋子我来抬——好家伙,挺沉啊,里面是什么?”
钱进用袖子又抹了把汗珠说道:“是鱼,牙片鱼,现在估计都活着呢,待会回家赶紧收拾了上锅,准新鲜!”
诸多海鲜送入办公室,一群办事员开心围绕四周。
李香像个孩子似的蹲在竹篓前,手指小心翼翼地戳着一只挥舞大钳的梭子蟹:“你们看这螃蟹真野。”
郑金红家庭条件更好一些,平日里接触海鲜多。
她从后头伸手捏起一个大螃蟹试了试:“很肥,这个螃蟹准压秤,它肯定是满黄蟹……”
吃海蟹跟吃淡水蟹不一样,淡水蟹几乎全靠蟹黄,海蟹的蟹肉多且好吃。
但海蟹的蟹黄比蟹肉更好吃,淡水蟹蟹黄香,海蟹蟹黄鲜,特别鲜。
单证组的孙美娟扎着两条麻花辫,辫梢上的红头绳在晚风中轻轻晃动。
她蹲下身,突然‘呀’地叫了一声。
一只八带鱼的触须缠上了她的手指。
“钱主任,活的!都是活的哎!”她惊喜地喊道,脸蛋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
钱进笑道:“当然都是活的,今天退潮,我去以前支农的生产队转了转,用攒下来的粮票肉票和布票换了这些海鲜回来。”
“这得耗费不少票证吧?”郑金红抬头问道。
钱进说道:“不多,因为这不是出海捕捞所得,是渔家妇女赶海所得,所以她们要价低。”
程侠打开袋子,里面全是摞在一起的牙鲆鱼。
这让他咋舌:“这也是赶海所得?这牙片鱼的个头可够均匀的。”
钱进精神一振,来了劲头。
他将自己参与的赶海然后发现牙片鱼群,最后生产队组织人手进行滩网捕捞取得巨大收获的过程讲给众人,听的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还可以这么获得牙片鱼啊?一下午搞到了四千多斤吗?”
“嘿,我知道几个赶海的好地方,明天下了班,谁跟我去看看有没有牙片鱼?”
“我跟你去、我跟你去,要是咱也能找到个牙片鱼群就好了……”
李香欢喜的问:“钱主任,如果这些海货放到市场上,那能换多少钱啊?”
钱进摇摇头:“我不知道。”
“反正我妈今天上午刚买的香螺,一块一斤呢,比肉还贵,老百姓吃不起了。”有青年说道。
也有人说:“蛤蜊便宜,六分钱吧?我记得上次去买是这个价钱。”
“反正咱们分文不取!”钱进笑着从篓底掏出一个海螺,放在耳边听了听,“虽然我用了一点票证,但整体来说这还是属于红星刘家生产队馈赠给咱科室的。”
“红星刘家生产队?”孙美娟突然直起身子,麻花辫甩到了胸前,“是不是《海滨日报》登过的那个您支农的生产队?”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是您帮他们搞秋收、搞产业对口帮扶的那个生产队?”
钱进点头:“嗯,就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