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从1977开始 第570节

  学校开放。

  指日可待!

第282章 再回自店公社,老战友新变化

  一月下旬,临近小年,城区通往自店公社的泥土路上跑着一辆卡车。

  阳光灿烂,可风很大。

  朔风卷起被车轮掀起来的雪浆子抽打在解放牌卡车的车棚上,将上面蒙的厚厚帆布抽出沉闷的噗噗声。

  硕大的车轮碾过覆盖着薄冰和冻硬车辙的土公路,颠簸得如同惊涛骇浪里的小舢板。

  车厢里,钱进裹着件半旧的军绿色棉大衣,蜷缩在角落一堆鼓鼓囊囊的麻袋旁边。

  开车的是陈寿江。

  他还没有考出驾照来。

  不过,这年代无证驾驶实在不是事,甚至别说无证驾驶了,连醉驾都不是事。

  陈寿江第一次开车出远门,还挺紧张的,一路上他不敢说话或者说他不敢走神,一个劲的盯着路面,左手方向盘右手变速杆,一刻不敢放松。

  钱进没人说话,便倚着麻袋昏昏欲睡。

  快过年了,不过麻袋里装着的不是年货,而是他精心搜罗来的蔬菜种植书籍、几册大棚技术图样。

  洋洋洒洒上百本书!

  全是蔬菜种植和大棚建设类的专业书籍。

  除了一麻袋的书还有一个漂亮时髦的手提箱,陈寿江很好奇:“这里头是什么?”

  钱进不让他打开,随口说:“是钱,别开箱子,小心被风刮跑了没地找。”

  陈寿江以为他开玩笑,嘿嘿一笑没说话。

  寒气从车棚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钻进来,钱进搓了搓冻得有些发木的脸颊,又问道:“还有多久到自店公社?”

  陈寿江随口说:“估计还得半个钟头。”

  “路没走错吧?”钱进往外看,他刚才打了个瞌睡,不知道头一次走这条路线的陈寿江有没有跑出问题来。

  窗外,湛蓝的天空上飘着白云,万里金光洒下,是个好天气。

  陈寿江不太自信:“应该没走错吧?路过了几个路口,但我仔细看过地图了,加上你给我说过这条路的情况,应该没毛病。”

  确实没毛病。

  又跑了一段路,自店公社那熟悉的灰瓦屋顶和光秃秃的杨树梢,终于在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浮现出来。

  钱进放眼看去,看到了一圈因凛冬到来而格外萧索的轮廓。

  见此,陈寿江松了口气。

  不辱使命啊!

  卡车也松了口气,最终在公社供销社门口那块平整的泥地上刹住。

  钱进推开车门双脚落地。

  棉鞋鞋底踩在冻得梆硬的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跺了跺脚,活动了下冻僵的筋骨,拎起脚边那个分量不轻的旅行包。

  这里面就是年货了,也是他带给老同事们的心意:

  几包带过滤嘴的万宝路香烟,正儿八经的外贸烟,还是他从单位自己掏腰包买来的。

  一大堆贴着外文标签的炼乳和午餐肉罐头,其中的炼乳是这年代的好东西。

  炼乳甘甜富有营养,抹在馒头上就是美味,用来拌米饭更是孩子最喜欢的美食。

  钱进一直给刘家四小供给炼乳吃,他们现在个子窜的飞快。

  此外还有香皂、洗衣服、洗发液之类的零散东西——都是以外贸的名义弄来的“硬通货”,在这年关将近的时节,比钞票更受欢迎。

  钱进刚拎着包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赵大柱带着点训斥意味的嗓音:

  “……说了多少次了,布票、工业券必须分开,今年设计不合理,这两样票太像了,你不分开放,回票的时候就容易犯错!”

  “账目要日清周结,这都是有规章制度的,小田你得多看看规章制度,这年根底下一切都得按照制度来,可不能乱啊!”

  “小田我听一些人反映过,你跟顾客总是喜欢抱怨,说你是人才,不应该干这种服务工作,应该去干管理工作——你说说你,这像话吗!”

  接着是刘秀兰温顺又略显疲惫的声音:

  “是的,小田,你别怪赵社长总是训斥你,他是为你好,你刚踏入工作岗位没两个月,要学习的地方还太多。”

  “你记住,做人可不能好高骛远呀,我们总给你讲咱们前主任钱进同志的名言名事迹,他就是从底层兢兢业业做起,最终成为咱供销系统现在的名人!”

  有个青年说:“好的,赵社长、刘会计,我知道了,我知道错了。”

  听着里面的话,钱进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

  三堂会审啊?

  他推开刚涂了绿漆的木门,还是熟悉的味道。

  自店公社里永远都是一股酱醋香油煤油的气味,不过冬天烧炉子,又多了股煤烟味。

  供销社里头也还是那个熟悉的场景。

  时隔快一年半时间,这供销社没怎么变化。

  改革开放刚开始,威力还没有释放,社会变化还不太大。

  此时柜台后面,他所熟悉的赵大柱正叉着腰、皱着眉看向一个男青年,刘秀兰则在忙活,低着头在点钱点票。

  天气冷,炉子的热气没法供应偌大的供销社大堂,于是刘秀兰的鼻尖冻得微红。

  她一手清点钱和票,另一手的手指在算盘珠子上飞快地拨动着,旁边还堆着厚厚的票证本和账册。

  金海也在这里,不过没出声,他正费力地从柜台下拖出一个沉甸甸的大纸箱。

  里面似乎是新到的搪瓷脸盆,发出哐啷啷的碰撞声。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金海下意识抬头看,随即眼睛就瞪大了:

  “好家伙!”

  钱进也跟着喊:“好家伙!”

  金海一脚将箱子踢开,指着钱进哈哈大笑:“钱主任,哈哈,钱主任你怎么来了?怎么突然就来啦?”

  “赵社长!秀兰姐!金海大哥!”钱进的声音带着笑意,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赵大柱和刘秀兰在听到钱进开口的时候就同时抬起了头。

  他们看到门口风尘仆仆却笑容满面的钱进,脸上的表情瞬间由惊讶转为惊喜!

  “哎呀,我的钱主任啊!”赵大柱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

  他脸上绽开笑容,绕过柜台就大步迎了上来,那步子快得带起一阵风。

  隔着老远他就伸出了那双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大手,一把握住钱进的手,用力摇晃着:

  “我的大领导呀!你是啥时候到的?怎么不给我们提前打个招呼?好歹来个电话,我好准备准备呀。”

  “来来来,快进来,外头冷得跟冰窖似的!”

  他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把钱进往屋里火炉旁边拽。

  “钱主任,真是你哎!。刘秀兰也惊喜地放下算盘,从柜台里快步走出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亲切笑容,上下打量着钱进:

  “钱主任你可瘦了呀,怎么样?市里工作忙吧?我们每次去县里开会,都能在表扬单上看到你的名字,你真是厉害。”

  “快,快坐!金大哥,快给钱主任倒杯热茶!”

  她顺手接过钱进手里的旅行包,掂量了一下:“呦,还挺沉,给我们带了宝贝呀?”

  钱进笑:“猜对了一半,是给你们带的东西,不过不是宝贝。”

  金海迅速去拿了茶叶给茶壶倒入开水。

  他也赶紧凑过来,笑容热烈:“钱主任,你可想死我们了,我可不是乱说,你问问他俩,我们是日思夜想,终于把你给想回来了。”

  钱进拍拍他胳膊:“我也想你们,但确实挺忙的……”

  “都知道,你现在执掌市里的外商办,整天跟洋鬼子打交道,整天跟他们勾心斗角,肯定忙的很。”刘秀兰开心的说道。

  金海急切的问:“对了,钱主任,我们之前去县里开会,听说你带领市里各单位对小鬼子的黑心工厂打了一场胜仗?快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呀?”

  钱进笑:“这都什么跟什么?三人成虎,胡说八道了……”

  “钱主任你可别谦虚,我们都知道,你去首都参加咱总社的表彰大会了,我听说你可是一个人拿了两个奖呢。”赵大柱与有荣焉。

  钱进是他们的老领导,彼此之间还存在信件联系,他们隔三差五就给钱进写信。

  钱进这边时不时也给他们回信,关系一直维持的很好。

  所以随着钱进在市里地位水涨船高,他们在县里也备受重视。

  很多人不在乎他们的身份低微,可却很在乎钱进拥有的能量。

  三人属于钱进的老部下,这样县里的领导干部不敢得罪他们。

  面对热忱问候,钱进就把查毒燕窝和反击川畸重工的两件事给大概的讲了讲。

  三人听的津津有味,看钱进的眼神充满崇拜之情。

  最后金海一拍脑袋:“嗨,光听钱主任说话了,忘记给你倒茶了。”

  他动作麻利地拎起大茶壶,往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子里哗啦啦倒了满满一杯滚烫的茶水。

  水汽氤氲,茶叶梗子在黄绿色的水里打着旋儿。

  钱进被赵大柱按在炉子边唯一一张旧藤椅上坐下,炉火烧得正旺,炉盖缝隙透出红彤彤的光,烤得人半边身子暖洋洋的。

  他捧着搪瓷缸,冰凉的指尖被烫得微微一缩,一股暖流却顺着指尖直涌进心里。

  刘秀兰三人缠着他还想继续听过他讲贸易战故事。

  中国人永远尊重对外战争取得胜利的英雄。

  钱进对柜台里的小青年点头:“那位小同志是?”

  “小田你不赶紧过来?这就是你天天想见的咱们前主任,钱进同志。”赵大柱招招手。

  他又介绍:“这是田千里,去年10月份刚分到咱单位的销售员。”

  田千里?

  钱进一愣。

  是自己在《海滨市工业志》里看到过的那个田千里?!

  他在里面看到过一些海滨市本地人才介绍。

  其中有管理人才的简介,他注意到过一个叫田千里的人。

  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海滨化肥厂在杨大刚手里并没有起色——不过还好,原时空没有国棉六厂引进新生产线的鼓动,杨大刚也没有为化肥厂贸然引进川畸重工的合成塔而受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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