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它跟斧子一样,不是一件是两件,有长刨也有短刨。
凿子则是一整套六件装,平凿、圆凿、宽凿齐备,凿刃精磨过,能轻易削断头发丝。
这些凿子都套在一个牛皮带鞘里,不用的时候往腰上一挂,跟挂了一圈子弹带似的。
潇洒又威风。
锯子主要是两把,一把崭新的双人拉大锯,用于开板;一把单人使用的手板锯,钢齿闪着寒光,锯齿细密均匀。
此外还有墨斗、角尺、卷尺、木工铅笔等等小件。
所有的工具都是新的,有的还散发着淡淡的机油味道。
它们被整整齐齐地放在厚厚的帆布工具包里,包上印着“劳动光荣”的字样。
这家伙一亮出来。
睡袋可就不香了。
在这个年代,这一整套家伙事,几乎是一个木匠全部的家当和骄傲。
有这么一套家伙什是能当传家宝的!
几个木匠师傅激动地围上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些冰冷坚硬却又无比诱人的宝贝。
老蔫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刨子那光滑的金属面,像抚摸着珍贵的玉器,老泪差点没下来:“多好的东西,多好的东西呀。”
四喜拿起凿子在手里掂量着。
他感受了那沉甸甸的分量和精良的工艺,不住地点头:“确实是好东西,真好啊,你们看看这钢口、这分量,啧啧,钱主任,这哪里来的呀?”
钱进笑道:“都是国内工厂精心生产准备卖去国外的好货,我是想尽办法才留下来。”
“一套得多少钱?”老槐小心翼翼的问道。
钱进说道:“我不知道,走的是学校的集体账,反正你们放心的收下,这以后就是你们干活的家伙什了。”
“怎么样?这工具趁手不?能给打好桌椅不?”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抢着说:“能!太能了!”
“钱主任您就擎好儿吧,就冲您给的这待遇,发这么好的家伙事,俺们就是把命豁在工地上,也得把桌椅门窗打得漂漂亮亮、结结实实!”
“钱主任要不然俺爷们再给你干点别的啥活吧,你这给的东西太好了,光打造点桌椅门窗的,我们心里不踏实啊……”
周铁镇激动地表态,其他几个木匠也都用力地点头,眼神坚定而热切。
他们对钱进的信任和投入,已经完全被激发出来了!
钱进笑道:“行啊,那你们先做桌椅。”
“木头是咱昨天砍的树……”
“后面源源不断还有木头送过来!”周铁镇打断他的话,拍胸脯承诺,“反正春天俺大队会补种果树,今冬不管了,把该砍的砍了,该伐的伐了,都是你的!”
钱进说道:“咱用不着……”
“怎么用不着。”柱子也打断他的话,“木头这东西多多益善,钱主任你用不着你留着,后头家里要打个柜子茶几什么的,你一声令下,我给你弄的漂漂亮亮!”
四喜咂巴着嘴说:“还用得着你动手?你那手艺往后靠靠吧,钱主任你下令,我手艺没的说,我给你弄。”
麻杆急忙说:“俺师傅这可没夸张,全大队乃至全公社,钱主任你去打听就行了,谁也比不上俺师傅这手艺。”
“十里八乡谁家娶媳妇谁家嫁闺女,想要打个三条腿四条腿什么的,都得来找他!”
平日里不爱说话的老蔫忍不住开口了:“麻杆你这么说我不爱听,他们去找你师傅,那是因为我得给咱大队忙活,要不然显着他了?”
四喜、麻杆和四喜另外两个徒弟要跟他争辩。
周铁镇气的踢了麻杆一脚:“他妈的不嫌丢人,钱主任面前你们是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团结呢?啊,团结呢!”
不怪他们争抢着干活。
钱进这边待遇太好。
国营饭店吃一顿,后面干活顿顿有面有肉,给准备铺盖卷给准备工具箱,甚至还准备了一身工装。
除此之外他们每天都能赚到农村人有钱有票都买不到的白面大米和腊肉,不给他干给谁干?
钱进以后但凡一声令下,他们都得打破头的抢着干活。
周铁镇骂了两嘴,老师傅们低头耷拉脸的不吵吵了。
钱进用力一拍手:“行,反正就这么定了,工作服、劳保用品一会儿领。”
“咱说句实在话,同志们,我对你们可以吧?”
柱子挤出来挺起胸膛说:“太可以了,钱主任你就是现在叫我冲锋陷阵去打仗,我周铁柱没话说,我他妈冲第一个!”
“显着你了。”周铁镇无语,将他一把拽回来,“第一个轮得到你?大队长我是第一个!”
钱进莞尔:“不开玩笑了,我说认真的。”
“既然同志们认为我对你们没话说,那你们干活也得没话说。”
“咱必须要干的又好又快又节省物料,木头、钉子还有油漆,咱们不必抠着用,但不能浪费……”
周铁镇说道:“钱主任,我话撂在这里,妈的谁浪费东西我扒他的皮!”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老木匠们没有丝毫犹豫,大声应道:“是,谁这么干扒他的皮。”
“我手下谁这么干,用不着周大队你动手,我自己来!”
“咱也不能这么干,钱主任掏心窝子对咱,谁要是跟他耍心眼,那真是一辈子在大队里抬不起头来……”
钱进闻言满意点头。
他又给众人分发劳保用品。
一行人跟过年了似的,排队领了崭新的深蓝色劳动布工装、厚实的帆布劳保手套和结实的翻毛皮劳保鞋,乐滋滋的一个劲的笑。
空旷的操场上已经堆放了不少木材,有昨晚刚卸车的木头,有之前准备好的板材。
周铁镇去看了木头,立刻显出了当大队长的组织能力:“来来来,都给我动起来。”
“柱子、麻杆儿,你俩搭把手,先把这库房腾块地方出来,把铺板支上。”
“老蔫叔、四喜,你俩和老槐叔一起来瞅瞅料,看看粗细成色,量量门窗尺寸,得赶紧把工具家伙拿出来开用。”
他今天干不了活,下午得去录口供。
钱进教他一套说辞,然后让陈寿江带他去了泰山路治安所。
他留在这里带木匠们熟悉环境。
任务派发,木匠们立刻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支床铺、归置工具、清点木材、测量门窗洞尺寸……
钱进站在寒风料峭的操场上,看着他们麻利的身影和周铁镇条理分明的指挥,心中暗自点头。
他这边没什么事,便去火炉旁拿出笔记本继续写他的规章制度。
等他这边一张规章制度写完再出去看,学校里的景象已然不同:
最大一间教室当了临时工棚,里面传出了锯木声、斧削声和刨花的清香。
崭新的锯子在木料上发出轻快的嘶鸣,精准地分开板子。
老蔫佝偻着身子,那崭新的刨子在他布满老茧的手里稳如磐石,在方形的木料上来回推动,每一次推动都发出沙沙的悦耳声响。
长长的刨花卷雪白漂亮,就像冰激凌花一般从刨口不断涌出,打着旋飘落在脚边,散发着浓郁松香。
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像铺上了一层软软的白毯。
四喜正拿着崭新的凿子,在凿好的榫眼和榫头上仔细比对,确保严丝合缝。
柱子和麻杆儿这些青年则奋力地挥动着斧子和大锯,将粗大的木方子劈开。
他们干活无比卖力,崭新的斧刃在木料上留下雪亮深刻的印痕。
看到钱进来了,青年们更是加快了干活速度。
此事他们身上都换上了崭新的蓝色帆布工作服,戴着线手套,脚上蹬着翻毛劳保鞋,虽然干起活来一身粉尘木屑,但那股精气神很值得称道。
他们都觉得自己此时无比帅气。
而老师傅们不一样。
老师傅们还是穿着破破烂烂老一套,新工作服和新棉鞋那是等着过年再穿的。
一时之间,教室的空气中弥漫起了松木的清新香气
钱进走近拿起一块已经刨好的光滑木料,仔细地用手摩挲着。
手感平滑细腻,纹理清晰流畅。
榫眼和榫头的接合处设计精巧,角度精确。
以他的眼光看,这些木匠的手艺,绝对称得上是扎实精良。
无论是选料、加工精度还是榫卯结构的把握,都透着世代相传的老道功夫,丝毫不输城里国营家具厂的工人。
至于劳动突击队的木工们?
那手艺比他们可差不少。
钱进琢磨着要不然就把建筑队从劳动突击队里给独立出来,索性招聘上一些木工、瓦工等匠人准备去社会上找活。
反正劳动突击队养得起他们。
这事得从长计议,但被他放入了规划进程。
四喜一边忙活一边问他:“钱主任,怎么样?我们老家伙干的还行吧?”
“不行,是好、真好!”钱进毫不吝啬地赞叹出声,“实话实说,这活儿干得地道啊!”
得到大干部的肯定,老蔫咧开缺了牙的嘴无声地笑了笑,刨动得更稳了。
赵四喜忙说:“应该的,发了这么好的家什,不用心都对不住良心!”
钱进看着这热火朝天、效率惊人的场面,心中那块关于学校设施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一半。
基本上没问题了。
周铁镇回来之后,钱进问了问情况,没什么意外后,便是周铁镇带队负责木工干活。
后面还会有木头运过来,这就不用卡车上阵了,大队有拖拉机,拖拉机有劲,拉木头不成问题。
钱进当即给报销柴油。
周铁镇脱下外套开始忙活砍木头,抽空说:“嗨,钱主任你不用对我们这么好,或者说这条件已经太好了,你不用再使劲了。”
钱进说道:“柴油是集体的,给你们的工资是你们自己的,一码归一码。”
另外。
他从西坪生产大队这次赚到的太多了,无论如何得回报人家。
晚饭不可能再下馆子了,但钱进还是大鱼大肉的招待他们。
冬天海鲜多,西坪生产大队远离海边,他们平日里是吃不着海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