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彼岸的办公室里,檀香味混着雪茄余烬的气息仿佛凝固了。
宋吉祥眯着眼,心情澎湃。
钱进最后这番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据他所了解,关于CD的技术研究就是小鬼子和西德走在前列。
这将是他的两大竞争对手。
如今钱进要重创小鬼子在电器和半导体领域的名声,那他们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他们有共同的战术目标啊!
宋吉祥缓缓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旧金山的夜刚刚开始,唐人街的红灯笼在下面街道上模糊成点点腥红,金门大桥在浓雾里只剩下朦胧的黑影轮廓。
窗外那些来自海上的微光映在他深沉的眼底,像一点点引燃的磷火。
“明白了。”宋吉祥咬牙切齿的说,“钱老弟,鬼子欺负到自家人头上血债累累,这口气必须出!不只是出,还得让他们加倍偿!”
“抗日是你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是你们国内十万万炎黄子孙的责任,还是外面我们几百万华侨的责任!”
“你说说看,你要怎么对付他们?”
钱进说道:“只要你给我介绍的那个律师事务所的罗伯特·海耶斯团队正常发挥,别跟小鬼子有肮脏交易,这官司咱们就赢定了!”
“既然赢定了,那我们就得想办法炒作这件事,要联系尽量多的媒体,让尽量多的报社去报道这件事,让他们满世界光腚推磨——满世界的转圈丢人!”
宋吉祥放声狂笑:“兄弟,英雄所见略同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窗户巨大的模糊黑影,面对着桌上摊开的全球地图册,眼神像鹰隼锁定了猎物:
“你在国内或许不了解,美帝国这边跟小鬼子不对付,他们盯着鬼子造汽车造钢铁搞倾销早就戳满眼了,一肚子气但找不到出气阀。”
“你我跟它小鬼子有血海深仇,如今美帝国的工厂企业跟它小鬼子一样有血海深仇!”
钱进怎么会不知道这事?
现在小鬼子的制造业正在横扫全球,成为美帝国老牌制造业巨头们的挑战者,并且他们的电子产品先进、半导体技术成熟、汽车耐用且省油。
总之小鬼子在八十年代初期确实拥有超强的制造业实力,他们把美帝国的制造业打的节节败退。
所以他才找宋吉祥来帮忙。
因为宋吉祥在美帝国,正好可以联系到一群敌人的敌人。
宋吉祥也想到了这点,他说:“老哥我明天就动手——不,今晚我就要去拜访几个报社的高管朋友。”
“哼哼,《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美联社、路透社……但凡能说上话能捅窟窿的报社电台记者,我全都要请一遍!”
“你把这件事的详情给我搞一个英文的总结,用传真发过来,我要把‘小鬼子企业搞技术隐瞒、推卸责任、草菅人命’的消息传遍全美!”
“嘿嘿,还有他们背后那些所谓鬼子‘造’的标准,我早就知道这全是见不得光的脏东西!”
“我要通过这次的机会,请老美的新闻媒体一五一十全给它抖落出来!给它弄一个全球曝光!保管闹到连华尔街那帮吸血鬼都坐不住!搅他个天翻地覆!”
他越说越是激动,点燃一根雪茄站在落地窗前对着玻璃上的人影开始挥手。
“还有,我会亲自去瑞士!”宋吉祥斩钉截铁的说,“我要坐到法庭里头看那帮鬼子演戏,想玩猫腻?想跟我们的律师勾勾搭搭?放他马屁,我看谁敢!”
“噢,他们说不准还想收买法官,或者在证据链上动手脚,这都是他们干过的事。”
说到这里,大佬嘴角咧开一个狠厉的弧度,一口雪茄烟雾喷了出来:“嘿嘿,门都没有!”
“宋大哥!”钱进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无比激动、无比兴奋,“这件事要靠您了,这份情,咱海滨市人民记住了!”
“别讲这些外气话,我们是兄弟,更是一棵藤上开的花!”宋吉祥大手一挥,江湖气派与家国情怀糅合在了一起,“不必多说了,到了瑞士,咱们有的是说话机会!”
“好!一言为定!”钱进的声音也是慷慨激昂。
同时他也不忘重点:“那CD相关资料我全部给你带到瑞士去吧。”
“这样老哥你给我省下了一份快递钱,哈哈,说起来国际快递业务又不靠谱又昂贵,还真不如咱们当面交货的好!”
“一点没错,兄弟,新年新气象,咱们这局棋,一开年就得满堂彩!”宋吉祥一把将话筒拍在了电话机上。
他没有坐回宽大的真皮座椅,就那么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看着外面的灯火辉煌的街道,他复盘了一下今晚的事情。
最终他感叹了一声:“这个钱老弟,是个角啊!”
第299章 恩威并施,准备就绪
正式开庭时间是苏黎世时间的2月29号,也就是中国农历时间的正月十四。
在正月十二这一天,一行人就要登机出发了。
这年头要出国,只有两个机场可以走,要么魔都机场要么首都机场。
要去欧洲现在得从首都机场走。
首都机场很大,但来乘坐飞机的人不多,候机楼空旷得能听见回音。
巨大的玻璃幕墙外,天气阴沉,偶尔有风沙被风卷起打个旋。
因为空旷,候机楼还有些森冷,钱进穿上了军绿棉大衣将领口竖着,这样就暖和了。
他身边坐着的是杨大刚和韦小波。
两人都穿着崭新的西装和皮鞋,里面有衬衣和羊毛衫,这是三人统一装扮,理论上全是由泰山路人民服装厂生产的衣物。
跟钱进不一样,两个人都没有穿棉衣,露出了笔挺的西装和鲜艳的红领带,脸上带着头一次出国前特有的紧绷和亢奋。
钱进忍不住问两人:“你们不冷吗?”
杨大刚坐的腰板笔挺、一丝不苟,说:“这能有多冷?能比得上抗美援朝长津湖战役时候,志愿军前辈们零下四十五度的环境?”
他的表情很酷。
韦小波也酷酷的说:“主任,我还是个青年人,我的血是热的——不是,我的意思是,小伙子睡冷炕——全靠火力壮!”
钱进抿了抿大衣。
他也是个青年人,他也是个小伙子。
可他睡不了冷炕。
怎么回事?
再旁边是市府三把手的王振邦王主任和外交部欧洲司的李参赞。
李参赞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手里捏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倒是跟钱进一样穿着棉大衣。
但他们两人也不是带队的,此次出国打官司带队的是外交部一位姓张的司长。
此时他去跟机场工作人员沟通航班情况了,足足过了半小时他才赶过来:
“没问题,十点钟飞往苏黎世,中途在香江转机!”
其他五人急忙点头。
张司长又跟李参赞商量:“领导,咱们要不然再强调一遍出国的纪律?”
李参赞凝重的说:“好,纪律问题要反复强调,强调一百遍两百遍也不嫌多。”
就在张司长抑扬顿挫的声音中,机场喇叭里响起广播声:
“各位旅客同志请注意收听,由首都机场飞往瑞士联邦苏黎世市的航班即将起飞,请各位同志做好登机准备……”
稀稀拉拉的乘客站起来开始排队。
李参赞一挥手,严肃的说:“同志们,出发!”
巨大的波音707客机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最终撕裂云层,将下方覆盖着残雪与灰黄色调的华北平原迅速抛远。
钱进位置靠窗。
杨大刚想往外看看,就伸长脖子努力往钱进这边探。
钱进立马招呼他换位置。
这让杨大刚挺不好意思:“这符合纪律吗?”
钱进站起来将他拉了过来:“放心吧,肯定符合。”
杨大刚不再客气,他坐在窗边脸几乎贴在了冰冷的有机玻璃上,眼睛瞪得溜圆。
韦小波则显得有些拘谨,双手紧紧抓着前排座椅的尼龙布套边缘,眼神有些发直。
钱进递给他一块口香糖。
韦小波摇摇头,哭丧着脸说:“钱主任,我、我可能是那个耳膜炎发作了,我耳朵疼。”
钱进无奈的说道:“是飞机舱内气压跟你平时习惯了的气压有差异,导致耳膜有些疼,嚼这个吧,嚼着就舒服了。”
韦小波嚼着清新的口香糖,脸上迅速露出笑意:“哎,真的呀,钱主任你真牛,你什么都懂哎。”
钱进给其他人分口香糖。
主要图一个口气清新,顺便有点事干。
王主任的情况也不好,他闭着眼似乎在养神,但眉心微蹙,身体随着飞机的颠簸而轻微晃动。
钱进估计他可能是有点晕机,这可比韦小波的情况麻烦。
前排的李参赞和张司长习惯了出国坐飞机,此时倒是一切如常。
他们两人坐在前排,打开了小桌板在上面摊开文件,凑在一起低声咬耳朵。
钱进听不到两人说话声,倒是听到了钢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送上口香糖,张司长有些惊异:“钱主任,你准备的还真充分呀,连香口胶都准备了。”
钱进淡然一笑:“去了国外难免跟国外人说话,咱坐一路飞机口干舌燥的,到时候嚼个口香糖口气清新,可以更好的保持咱们国家的形象。”
李参赞赞赏的点头。
杨大刚两人头一次坐飞机的新鲜感很快过去,漫长的的飞行开始折磨人,迅速的令人疲惫不堪。
引擎单调的轰鸣持续敲打着耳膜,时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失去了刻度。
转机的时候杨大刚玩命抽烟,他是老烟枪,坐长途飞机简直就是折磨。
这次转乘了大飞机,当飞机终于开始下降,杨大刚几乎是热泪盈眶。
钱进看向舷窗外。
阿尔卑斯山脉连绵的雪峰在黄昏的余晖中闪耀着冷硬而刺目的金光,如同沉默的远古巨兽。
他俯瞰着下方逐渐清晰的景观,然后那座被森林和湖泊环绕的城市开始露出轮廓。
苏黎世到了。
打开机舱门,一股清冽的冷风带着松木气息猛地灌入一行人肺腑,瞬间驱散了满身的困倦。
苏黎世克洛滕机场的航站楼灯火通明,光滑如镜的水磨石地面反射着顶棚无数盏日光灯管冰冷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消毒水和高级清洁剂混合的味道。
瑞士海关人员穿着深蓝色制服,他们表情一丝不苟的盘问出关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