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毛豆选毛豆,没有再换其他。”
“省得了。”
喝个酒还挺挑……
好在煮个盐水毛豆并不费事,这活儿以后就交给小谢了。
忙忙碌碌又一天。
翌日。
今天是秋闱开考的日子,同时也是乔家正式搬家的日子。
走之前,乔大宝又一次在吴记门口排队买粥,顺便同吴大哥闲聊两句。
他和素素的婚期定在中秋以后,乔大宝话里话外都透着猴急,一副恨不得今晚就圆房的模样。
吴铭可以理解,毕竟单了二十五年,古代又没有恋爱一说,像乔大宝这种从不逛青楼、不寻花问柳的老实人,结婚之前都是母胎单身。
你说是吧,二郎?
李二郎的羡慕溢于言表,他尚比乔大宝年长一岁,眼见着大宝即将成家,他却仍孑然一身,莫说娶亲,连聘礼钱都凑不出来。
“可不是?”吴铭趁机敲打他,“你若想娶师师,不仅要准备丰厚的聘礼,还得帮她赎回妓籍,即便如此,人家也未必瞧得上你。”
“她不会瞧不上我的……”
李二郎弱弱地反驳一句,却没什么底气。
复又叹口气道:“是我配不上她。”
“非也!”吴铭大摇其头,“不是你配不上他,是你俩不般配,注定成不了的。你也二十有六了,又是李家独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李家的香火想想吧?”
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教条并不适用于现代社会,但在古代还是很管用的。
李二郎沉默了,从他的神情里能看出他心中的动摇。
吴铭拍拍他的肩头道:“我没有催你娶亲的意思,但你确实该攒点钱了。你若是怕自己下不了决心,我可以替你存一部分工钱,每日只发给你五十文,你觉得如何?”
又是良久的沉默,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李二郎终于一咬牙,点点头道:“好!”
乔家一搬走,改造翻修之事就该提上议程了。
几天前已经同一个“施工小队”谈妥,下午便将工匠们请至店里详谈。
吴铭的要求并不高,只需把吴记川饭的灶房和乔家的卧室打通,再把外部翻新一下即可,内部自有两界门升级,不劳工匠们费心。
勘验罢,商讨并定下方案。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吴铭对这种古建筑一窍不通,因此不干预工匠之间的讨论,只问:“大约需多少时日?”
“不下雨的话,七八日便可完工。”
吴记和乔家的房子是最常见也最简单的砖木结构,如今城南的重修重建已临近尾声,余下许多建材,无论何种尺寸何种形制,应有尽有,说是现成的也不为过。
原本就是小户型,改造翻修的幅度又不大,只是施工,花不了多少工夫。
吴铭说道:“不着急,慢工出细活,无论下不下雨,还望各位干满十日,工钱我按十日给。”
众工匠面面相觑,这辈子没听说过这种要求。
既有钱赚,何乐不为?
遂齐声应下:“吴掌柜放心,我等定当仔细做工,绝不会出丝毫差错!”
吴铭放心得很,毕竟有两界门兜底,再怎么豆腐渣,也不至于发生店铺倒塌这种事。
接着谈工钱。
他提前了解过市场价,心里有底。
五个工匠,为首的作头每日三百文,其余每日二百文,十日便是十一贯。采买建材的钱另算。
这活儿仍交给工匠,所有包完,最终定为二十贯。
立了契,先付五贯定钱。
至于何时动工,考虑到施工期间难以营业,便定在中秋以后,中秋可是一年一度的节日盛会,更兼要为狄青饯行,生意得做。
十六日动工,到八月底尚有十五天,足够了。
众工匠没有异议,领了定钱,自去采买砖瓦木料不提。
两界门并未给出室内装修的设计图,目前只知道乔家会被改造出两个雅间,想来空间不会小,档次也不会太低。
是时候组建“乐团”了!
等下午孔三传到店,吴铭便将此事告知,托他寻几个靠谱的伎乐人,工钱可谈。
孔三传兴奋至极,平日里在店堂演奏,鲜有客人懂得欣赏,有了雅间,他这身本领才算真正有了用武之地!
当即一口应下。
第226章 酸菜鱼
吴记川饭扩建后,雅间也不过两间。况且,并非每位食客都喜好丝竹雅乐,故而暂时用不着聘请常驻的艺伎。
规模较小的食肆惯常的做法,是和周遭卖艺的路岐人讲好,有活儿时差人知会一声,随传随到。
店家既已提供演出平台,通常不再另付工钱,艺伎所得多寡,全凭客官赏赐丰厚与否。
食肆和艺伎多为合作共赢的关系,也只有正店这样的大型酒楼才会雇佣“全职艺人”。
吴记川饭虽是陋巷小店,往来食客却不乏文人雅士、贵客豪商。这对那些身怀才艺的伶人而言,何尝不是可遇不可求的良机?
因此吴铭的要求并不低,首选自然是保康门瓦子里的名妓名角儿。
孔三传尚未置可否,李二郎已经霍地跳起来,双眼放光:“吴掌柜的意思,莫不是要请师师来?”
“刘师师也好,徐婆惜、李金莲也罢,只要名声在外、才情出众,都去打问打问。我鲜少逛勾栏瓦舍,对在京艺伎所知寥寥,此事全仗三传甄选定夺。”
吴铭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多联络几人,方为万全之策。
李二郎轻嗤道:“徐、李二人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哪能和师师相比!”
“二郎莫急。”孔三传笑起来,“师师才貌俱佳,定然胜任。我与她同在乐班谋生,自当第一个问她,但她愿不愿来,我不敢保证。”
“你放心!”李二郎拍着胸脯,言之凿凿,“你只需提我也在吴记做工,她一准来!”
吴、孔二人相顾莞尔,二郎那点心思在吴记早已不是秘密。
吴铭又问:“有个叫丁仙现的杂剧伶人,与你年岁相仿,你可识得?”
孔三传沉吟片刻,歉然摇头:“这名号实在陌生……”
“无妨,你平日里替我留意着,若寻得此人踪迹,务必将他请来。”
孔三传点头应下,心里不免疑惑:吴掌柜连京中名妓都不识得几个,怎的突然指名要寻一个无名之辈?
他深谙分寸,东家既已交代,照做便是,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
拉胡琴的孔三传竟然接到私活了,尽管聘他的人并非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家,仍然惹得班子里的众人羡慕不已。
干这行的岂有不想接私活的?设棚演出才挣几个钱?大头都被教坊分走了,剩下那点残羹冷炙,刘师师压根瞧不上。
十场演出倒不如替贵人助兴一回。
对她来说,演出的作用不在于挣钱,而在于维系拥趸,提升名气,结识恩客。
都说婊子无情,那些个富家子弟何尝不是如此?
兴起时浓情蜜意、豪掷千金,得手后很快便腻了,再不来了。
刘师师入行十余年,恩客换了一茬又一茬,见多了翻脸无情的人。
不止她,干这行的莫不是如此,风光只是一时,若想长盛不衰,就得不断结识新的贵人。
她正为此事发愁,准确地说,她无时无刻不在为此事发愁。
“师师姐。”
门外忽然响起喊话。
“谁啊?”
婢女红儿走过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堆笑的圆脸蛋。
“孔大哥?”红儿有些意外,“什么事?”
“有位贵人托我寻觅几位乐伎,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师师姐……”
话音未落,屋里已传来吩咐:“让他进来——”
孔三传随红儿进屋,叉手行个礼,将吴掌柜的话如实转达。
刘师师越听眉头蹙得越紧,委实不耐,截断话头道:“你口中的吴掌柜,可是雇你在店里演奏助兴之人?”
“正是。”
“呵!据我所知,吴记不过是家巴掌大的小店,连雅间都没有,莫非让我和你一样在店堂里卖艺?”
刘师师神色微冷,嗤笑出声。
这也能算贵人?眼界未免太窄了些!
孔三传正色道:“吴记不日便会扩建,届时便有雅间了。吴记虽是小店,店中食客却多为名人雅士、贵客富商,由欧阳学士亲笔题写的匾额,如今正悬于门前。”
他接连报出几个食客的姓名、来历,又轻描淡写地提及吴掌柜为狄家操持宴席之事。
刘师师心下一凛,立时收起了小觑之心。
假使孔大所言不虚,这可是结识恩客的大好时机!
刚冒出这个念头,却听孔大忽然来了句:“常来看咱演出的李二郎也在吴记做工,他替师师姐说了不少好话……”
刘师师的脸色刷地再度冷下来:“我用得着他说好话!”
孔三传吓一跳,平日里常听李二郎吹嘘,他还以为两人交情匪浅,但看师师姐这态度,原来是二郎自作多情。
忙赔着笑脸:“师师姐说的是。”
“行了。”刘师师挥挥手,“容我考虑考虑,过几日给你答复。”
打发走孔三传,她扭头嘱咐红儿:“这几日,你差个人去吴记川饭那儿盯着,瞧瞧是否真如孔大所言。”
红儿应一声“是”,问道:“若果真如他所言,师师姐作何打算?”
“自然是应下这份差事。那吴掌柜是个生意人,精明得紧,定会差人去请徐、李那两个贱人,我岂能将机会拱手让人?”
“那李二郎……”
“那癞蛤蟆固然扫兴,可咱不能因小失大不是?”
比起翻脸无情的富家公子,刘师师更嫌恶这等毫无自知之明的穷酸。
是,她刚入行那会儿,没什么名气,唯独李二郎日日来捧她的场,出手也还算阔绰,她自然要好言好语哄着。
但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她当下已经唱过曲儿赔过笑脸,给足了“情绪价值”,并不欠他丝毫人情。
如今还想享受当初的待遇,那便是另外的价钱。他又拿不出钱,每回见面专挑陈芝麻烂谷子说事,甚至痴心妄想,要替她赎身娶她过门,真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