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饭馆通北宋 第187节

  末了正色叮嘱道:“师父此番下凡历练,意欲从头开始,从无到有,一步一步得证大道!我等千万不能暴露师父的身份,以免妨碍他老人家修行。”

  孙福重重点头,心底的惊喜和激动一如每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

  能在灶王爷手底下做事,这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来,这是你的工作服。”

  立契那天订做的,隔天就送到了,吴铭这时拿出来,让他换上。

  孙福自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不必赘述。

  吴铭将具体的职责告知,他对孙福的定位不仅是雅间的服务员,闲暇时也要帮忙招呼店堂里的客人,做些杂活。

  “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二郎。”

  “是!李二哥——”

  孙福异常积极,立刻向李二郎请教,有什么活也抢着干。

  李二郎见状,压力倍增,同样一刻不闲,唯恐被新人比下去。

  卖早饭时,吴铭朗声宣布:“教诸位知晓!九月以后,小店便不再售卖早饭!”

  队伍里登时一片呜呼哀哉,抱怨声此起彼伏:

  “罢罢罢!好不容易盼到贵店重新开张,这下倒好!往后这早饭可往哪里去找哟!”

  “吴掌柜端的糊涂,多好的买卖,哪能说不做便不做?听俺一句劝,开店断不能犯懒,莫要同钱过不去!”

  “是极!我等通宵值守,每日就指着这碗热粥吊精神!你这一撤摊,岂不是叫我等常客日日抓心挠肝!”

  众食客七嘴八舌,试图用话语挽住这即将收走的摊头。

  只可惜,吴铭心意已决,九头牛也拉不回。

  忙过早饭,李二郎教孙福刷碗。

  吴铭让谢清欢列个单子,将今日雅间宴席所需的食材写上。

  吴记川饭的雅间和别处不同,一律采取预约制,不仅座位需要预约,部分菜品也得预定,方便备料。

  如今正是蟹肥菊黄的时节,虾蟹自是主打。

  今天中午的两桌分别是欧阳修一家和沈廉叔等富家子弟,菜品已经定下,醉翁一家的席面规格不算太高,沈廉叔则是顶格,菜照着最贵的点,酒要清风楼中秋上新的玉髓,还要请歌伎来助兴。

  吴铭便差孙福去清风楼沽酒,让李二郎去保康门瓦子寻人。

  因沈廉叔没有指定歌伎,李二郎问道:“先去寻师师还是……”

  “先去寻孔三传,刘、徐、李三人谁得空请谁。我知道你不待见徐婆惜和李金莲,但你此番是代我出面,说话行事莫要失了礼数。”

  “二郎省得!”

  李二郎领命去了。

  说实话,吴铭并不完全放心他,所以才让他先去寻孔三传,小孔不带成见,办事更为稳妥。

  过不多时,肉行和鱼行的人送货上门,吴铭将补货的单子交给对方。

  至于虾蟹等珍贵食材,仍然在现代采买。

  等父子俩买菜归来,孙福也已沽酒而归,又是一番介绍。

  吴建军早已知晓,笑吟吟地激励他两句。

  本只是随口画个饼,从灶王爷之父口中说出,便仿佛自带“buff”。

  孙福干劲十足,和闲汉出身的二郎不同,他原是跑堂伙计,又在狄府干了几年灶房杂役,择菜洗菜、杀禽去毛俱不在话下,手脚端的麻利。

  “吴大哥,今日又要炖酸萝卜老鸭汤?”

  何双双见孙福正给鸭子煺毛,故有此一问。

  “不,”吴铭摇摇头:“今日教你一样新菜:带子上朝。”

  “师父,我能学么?”

  “可以。”

  谢清欢扬唇而笑,嗖一下凑至师父近前。

  带子上朝是鲁菜孔府菜中的一道名菜,主料是鸭子和鸽子,炸熟后煨烧入味,做法不难,只是比较繁琐,认真学都能学会。

  这道菜是欧阳修点的。

  事实上,吴铭把这道菜加入雅间的“豪华菜单”里正是图它的寓意:辈辈做官,代代上朝,永为官府门第。

  有这层意涵在,加点溢价不过分吧?

  教学时刻!

  吴铭将煺毛洗净后的鸭子从脊背处切开,里外治净,去嘴去掌。

  过去招待贵客的宴席上讲究三不献,即鸡不献头,鸭不献掌,鱼不献脊,鸡头、鸭掌和鱼脊,都不宜上桌。

  鸽子亦里外治净,去掉翅尖,切下小腿,去爪,塞进腹中,用酱油和绍酒腌制半个小时。

  李二郎恰在这时归来,看他一脸的遗憾就知道没请到师师。

  “今天中午谁来?”

  “徐婆惜。”

  李二郎颇有些闷闷不乐。

  他寻见孔三传后,立刻前往邀请师师,怎奈对方已经有约,抽不开身,只好退而求其次。

  没请到便也罢了,他甚至连师师的面都没见着。

  反倒是他素来看不顺眼的徐婆惜,待他颇为热情,不仅邀他进屋详谈,还以茶水点心相待,教他十分难为情,毕竟以前没少“黑”对方。

  今日离近了仔细端详,李二郎发现对方的模样委实不坏,声音也好听,当然,照师师仍然差远了!

  无论如何,这一番接触下来,他对徐婆惜的看法的确有所改观。

  这正是徐婆惜想要达到的效果。

  吴掌柜同欧阳学士交情匪浅,这早已不是秘密。

  她特意遣人打问过,深知孔大所言不虚,在吴记用饭的食客不乏文人雅士、贵客豪商,狄公一家离京之前,狄小官人更是每日必至。

  这位吴掌柜显然来头不小,值得结交。

  旁的都好说,唯独这李二郎,乃是那姓刘的忠实拥趸,这些年两家唱对台戏,数这厮的倒彩喝得最凶。

  放在往日,她自不会拿正眼瞧他,可如今得知他在吴记做工,同吴掌柜说得上话,那就不好开罪了。

  干这行的,逢场作戏是基本功。

  尽管孔大和李二都是对家的人,徐婆惜仍拿出十足的诚意,以礼相待。

  男人最好哄了,只须弯一弯嘴角,说几句好话,再多过节,便也一笔勾销了,何况双方并无实质的恩怨。

  只是这二人的嘴严得紧,她本想探问吴掌柜的来历,可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对方愣是半个字也不透露。

  然而不透露已是最大的透露。

  她更加确信吴掌柜来历不俗,不俗到需要保密的程度,再结合他同当朝文武重臣皆有往来……嘶!

  徐婆惜本欲借吴记结交新的恩客,现下看来,吴掌柜或许才是最应拉拢之人。

  师师不能来,李二郎多少有些遗憾。

  吴铭倒是无所谓,既然客人没有指名,谁来都一样。

  待腌制的时间足够,他接着教学带子上朝。

  起油锅,烧至八成热,分别放入鸭子和鸽子,炸至枣红色捞出。

  烧一锅水,放入葱段、姜、大料、食盐、酱油、绍酒,和鸭子、鸽子同煮,大火烧开五分钟,转至灶房里改用慢火煨炖,须得炖上两个小时。

  继续备菜备料。

  未及午时,李二郎便推门而入,通报道:“掌柜的!欧阳学士来了!”

  孙福已经将欧阳修一家迎进店里,在甲字雅间落座,呈上一应餐具和酒水——供给醉翁的酒水自然是勇闯天涯,四个小欧阳仍然饮用凉茶。

  如今秋高气爽,酒水不必冰镇,常温即可。

  凉菜先上。

  除了卤味拼盘,还有传统版的蒜泥白肉(不放红油),做法谢清欢已经掌握。

  吴铭进灶房里查看火候,盖子一揭,浓香扑面。

  拿筷子戳了戳鸭腿,已足够软烂。

  捞出,放入盘中,鸭子在前,鸽子在鸭子怀里。

  回厨房里勾芡汁,同时吩咐小谢雕两朵花。

  锅中加油烧热,倒一勺煮鸭子的原汤,加少许酱油、味精和白糖,烧开后用湿淀汤勾芡,收浓收亮,淋在鸭子和鸽子上。

  最后摆个盘,放两朵萝卜花,价钱翻一番。

  “走菜——”

  ……

  旬休那日,欧阳发冒死递上考场所作文章。

  出乎他的意料,爹爹竟然没有揍他。

  不仅没有揍他,连一句责备也无。准确地说,自那以后,爹爹再也没有过问他的功课,甚至日常的请安和同桌共食,也不瞧他一眼,好似家里没他这号人。

  唯独欧阳发试图抢食爹爹的下酒菜时,父翁才会抬眸投来一束寒光,教人脊背生寒。

  他冥冥中有种感觉,爹爹似乎已经打心底里将他从欧阳家中除名了。

  “把似乎去了。”欧阳辩的语气略带着幸灾乐祸,“爹爹那日看过你写的文章,气得浑身发抖,直呼今后无颜以见韩持国。若不是娘亲拦着,早把你逐出家门了!”

  韩持国即韩维,乃今科国子监试的主考官。

  欧阳发明白父翁的意思,嫌他的文章给一代文宗丢脸了。

  莫非我的文章当真如此不堪入目?我觉得还行啊……

第241章 蟹酿橙

  欧阳发到底是家中长子,他何尝不知父翁的期望?

  自识文断字起,他便熟读父翁的文章,也曾立志要以文心载道。

  可随着年岁渐长,读书渐多,他越发认清一桩事实:父翁的锦绣华章,他这辈子都写不出来。

  世人常道:勤能补拙,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绝非勤勉可以填平。

  他欧阳发,生来便没有那支生花妙笔。

  他曾因此郁郁难平,也曾喟叹上天不公,终究还是看开了。

  与其一世困囿于父翁的光辉之下,倒不如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清幽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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