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承认这位吴掌柜确有些本事,但他断不相信,宫里二百御厨皆不如彼。
民间食肆能做出来的菜,尚食局岂有不能之理?
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待年节出宫巡幸,他定要亲赴吴记,一探究竟。
……
夜市一如既往地卖麻辣烫和涮羊肉,交给三个厨娘掌勺。
今晚不出摊,吴铭正往店堂走去,猛地瞥见两界门后弹出新消息。
【员工孙福获得转正资格,请确认!】
转眼间,孙福入职也已满月。
伸手轻点,界面随之跳转。
【员工:孙福】
【试用期:一个月(已满)】
【泄密记录:无】
【偷盗记录:无】
【可信赖度:高】
【请店长综合考虑其试用期内的表现,决定是否将其转正。】
【是】【否】
是!
时隔多日,吴铭再一次坐镇店堂,开启应酬模式。
不会应酬的厨子不是好掌柜。
光顾吴记夜市的食客多为熟面孔,少不得要闲聊两句。
旁人都好说,唯有刘几令吴铭大感意外。
他记得此君出身清寒,往日隔三差五才来打打牙祭,如今竟然日日皆至,不仅午晚饭都在吴记解决,有时还会来吃个夜宵。
吴记的饭菜不算便宜,哪怕再节省,一日三顿下来,所费也不会低于百文。
他哪来这么多钱呢?
“吴掌柜!”
“刘举人!”
吴铭亲自招呼他进店,旁敲侧击道:“听闻太学诸生皆已迁出太学?”
“正是。”刘几含笑点头,“太学代有新人出,解试放榜,我等旧人自当让贤。幸赖于此,刘某方能赁居贵店左近,旦夕得享珍馐。”
原来是搬到这附近了,看来这小子果真发了一笔横财!
“恕吴某冒昧,刘举人迁出太学,日常用度怕是开支不小罢?”
吴掌柜问得委婉,刘几听得明白,坦然道:“实不相瞒,刘某尚无婚配,此番幸蒙谢家青眼,同其千金缔结秦晋之好,故而在钱财上,稍得宽裕。”
“谢家?”吴铭立刻捕捉到关键词,“可是通利坊谢家?”
“哦?吴掌柜也知道谢家?”
“谢家坐拥内城三家正店,同行中人,吴某怎会不知?”
吴铭嘴上应对如流,面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敢情谢居安为小谢择定的乘龙快婿竟是刘几?!
仔细一想,也是,刘几夺魁的呼声很高,举人试的名次也不低,即便最后考不上状元,至少也能进士及第。
说实话,除了自带上帝视角的吴铭,谁能料到刘几竟会在明年正月的省试中落榜?
择他为婿本是一笔很好的投资,只可惜,谢居安的盘算今科注定要落空。
世事难料啊,世事难料!
吴铭心中感慨,没再多问,也没将此事告诉小谢,告诉她也没用,只徒增烦恼。
刘几虽然常来光顾,和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只一墙之隔,却始终不曾打过照面,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纵使相见应不识。
说白了,就没这个缘分。
吴铭道一声“刘举人稍坐”,接着招呼其他客人。
……
自打吴铭教会三个厨娘打发蛋清的方法,三人便乐此不疲。
何双双和锦儿回家后疯狂练习,没过两天,技能便点满了,胳膊也粗了一圈(bushi)。
谢清欢无家可回,上不了“补习班”,见双双姐这两天频频揉捏胳膊,便知道自己落后了。
她心中焦急,却别无他法,也不敢浪费师父的鸡蛋,只能把每天做菜剩余的蛋清收集起来,得空便打,一天能打个四五回,手艺渐渐娴熟。
是日,谢清欢立于灶台边,取来师父给她的计时法宝,放在一旁。
右手执三根筷子,筷尖并拢插入蛋清液深处。
计时开始!
手腕猛地发力,急速旋搅。
清亮的蛋清随着搅动泛起细碎气泡,不多会儿,气泡越发细密,体积也随之膨胀,色泽渐渐发白。
手臂渐感酸胀,谢清欢节奏不乱,持续搅打,筷子与碗壁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泡沫愈发稠厚膨大,堆叠隆起,色泽凝为纯白。
她骤然停手,将筷子垂直插入蛋泡中央,松开手,筷子屹立不倒。
“啪”地按下计时器,定睛一瞧,四分半。
“哈哈哈!”谢清欢放声大笑,“师父,弟子成了!”
第272章 冰糖葫芦
今年的秋天似乎特别短暂,国庆期间吴铭还穿单衣,这才过去半个月,晚上睡觉就要盖棉被了。
不止现代,到了九月下旬,东京亦骤然转寒。
坊间百姓纷纷添置冬衣、囤积柴炭。街衢巷陌,售卖冥衣靴履、席帽、衣段的摊贩处处可见——皆备十月一日寒衣节祭祖焚献之用。
吴记川饭的店员也已换上冬日的工作服。
李二郎、孙福抚着厚实暖和的新衣,想起以往过冬,不过一件塞满败絮的旧袄,寒风一吹,透心彻骨。如今这仙家袄子,内里填满新絮,针脚细密,穿在身上暖意融融,手脚都活泛了!
不止李、孙二人,张关索和孔三传也有冬衣。
四人自是感激涕零。市面一件厚实的袄子索价不菲,且质料远不如吴掌柜所赐。
吴铭不以为意,几件衣服而已,不算什么。四人穿着胸前皆印有“吳記川飯”字样的衣物行走市井,便是活招牌。比起宣传效果,这点投入可以忽略不计。
是夜,闭店打烊之际,吴铭照例发放工钱。
轮至李二郎时,他另取五贯:“自八月八日始,我每日为你存百文工钱,至今五十日整,合五贯足陌。今日一并结清,你且拿去置办冬用祭物。”
李二郎既惊又喜,连声道谢。积蓄创下生平新高!
吴铭正色叮嘱:“切莫再拿去勾栏听曲,白白赏给了艺伎。”
“断然不会!”
李二郎答得斩钉截铁。
九月间,刘师师来过好几回,他每每殷勤问候,却屡遭冷待,心中难免愤懑。
吴铭观其神色,也不确定他是及时醒悟,还是由爱生恨。
无论怎样,只要不把钱浪费在“追星”上,便是好事一桩。
“往后照旧,日结五十文现钱,存百文。需用时,可向我支取。”
李二郎叉手应诺,领了工钱欢喜而去。
转眼又至月底。
因赐酺盛会的引流,店里近日来了不少新客,李二郎和孙福依照惯例将吴记旬休歇业的规矩告知,免不了又是一片哀叹:
“不可!俺明日正要携妻儿来尝鲜哩!”
“吴掌柜端的不会经营!哪有旬日歇业的道理?”
“岂有此理!店不大,规矩恁多!”
新客抱怨间,熟客已出言相询:“掌柜的明日又有新安排?”
李二郎点头称是:“明日出摊。”
“何处?”
“清明坊。无有定处,随行随售。”
一众熟客皆了然于心,那辆新奇餐车便是为此而制。
有人问:“卖哪些吃食?”
“与上回赐酺时相仿,另添一样新品。”
闻得“新品”二字,众人兴致顿生。
家住城东者自是欢喜,住得远的忙问详细路径,意欲“围追堵截”。
只可惜,吴铭尚未定下路线,也不打算定下。出门摆摊,赚钱不是目的,领略东京风物才是意义,自然是跟着感觉走。
厨房里,谢清欢也在问同样的问题:“师父,明日出摊,弟子可否同往?”
吴铭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弟子以为,清明坊远在城郊,应无大碍……”
“嗯?”
谢清欢边说边观察师父神色,见其眉梢微挑,赶忙改口:“小心驶得万年船,弟子还是留守为妥。”
话虽如此,面上却难掩失落之色。
她许久不曾参与吴记的“团建活动”,每回独守空店,唯有萝卜相伴,委实孤寂难耐。
吴铭见她小脸蔫蔫,心下也是不忍,想了想说:“你且安心在店里练习雕花,过些时日,为师教你颠锅。”
此言一出,谢清欢愁眉立展,喜笑颜开,大声应“好”。
何双双和锦儿也相视而笑,吴掌柜素来一视同仁,自然也会教她们。
吃过午饭,众人着手筹备明日出摊的吃食。
谢清欢早瞧见那两大袋红果(即山楂),奇道:“师父,买这许多红果,作何用处?”
吴铭笑道:“今日教你一样冬令小吃——冰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