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哋上唔上車?”
驾驶室的司机发出了不耐烦的询问,他拉了一下白龙女,“我们先上车吧。”
“嗯。”
他先进了后座,牵着师姐的手,拉着她上了车。等师姐上来,他侧着身子越过了师姐和她膝盖上的那只小奶猫,伸手关上了车门。
“半岛酒店。”
听到“半岛酒店”本来态度有些恶劣的司机,瞥了眼后视镜,用港普解释道:“后生仔,我们香岛和内陆不一样的嘅,停太久要罚款”
他笑了下回答道:“没关系。”
车子在午夜疾驰,他没有刻意和师姐说什么,只是即便手心全是汗水,却始终没有松开过,就像是害怕她又走丢了一样。他觉得自己已经弄丢了师姐一次,让她吃了那么多苦,不能再把师姐弄丢了。
等出租车开到了半岛酒店的门口,计价器跳到了八十二块,门童拉开了车门,他第一次没有直接给司机车费,而是掏出一张五百的纸币,递给门童说道:“麻烦给一下车费,剩下的是你的。”
司机看到后视镜里的五百块港币,脸色变了一下。他顿时觉得钱真是个不错的东西,哪怕加深大陆仔都是土豪的刻板印象,他也很开心,这种开心很莫名其妙,甚至比甩了刘思安一耳光还爽。
实际上如果他不讨厌刘思安,他并不反感徐睿仪去刘思安那里,甚至他自己去给刘思安捧场也没关系。不说大家还是同学,上层也是个圈子,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下了车,一只手抱着猫的白龙女抬头看了眼半岛酒店,和瑰丽现代的玻璃建筑不一样,半岛酒店和“1881”那种维多利亚风格的欧式建筑如出一辙,准确的说属于巴洛克复兴风格建筑,但同样由大块的花岗岩堆砌而成,只不过它没有哥特式的尖顶和八角窗,它所强调的是波浪形立面、螺旋柱、断裂山花,在灯光的映照下比维多利亚风格更为中正平和,更身具贵气。
夜晚的半岛酒店的古老外墙上挂着硕大的水晶香奈儿蝴蝶结,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门口的喷泉边停着劳斯莱斯车队,而在入口旁则摆着一辆老款的劳斯莱斯,就是徐睿仪借的那辆1952年的敞篷“银色黎明”,此刻它被红丝带围在门边作为展览品。
师姐没有看金碧辉煌的半岛酒店,也没有看那一排庄重肃穆的劳斯莱斯,哪怕一眼。只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侧着头略微有些紧张的看着他。那神情也像是害怕走丢一样。
付完车费的年轻门童飞快的跑了回来,热情的为他们拉开门,“两位里面请,请问办过入住没有。”说话的时候,门童的眼睛斜着,看着肩膀上挎着佛字黄布袋子的白龙女很是惊讶,大概他当了这么久的门童,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朴素又美丽的女子进入过这扇门。
“有房间。”他回答道,想到晚上徐睿仪还要来找他,他便问道,“请问还有多余的房间吗?”
门童还没有说话,白龙女就连忙摇头,“不要。”她说,“我要和你睡一间房。”
林怀恩还没有脸红,门童的脸先红了,小声说道:“应该是没有房间了。今天是徐睿仪的演唱会,我们这里很早就满房了。不过,我还是帮你去问一下。”
师姐又扯下他的手,想到徐睿仪给他开的是间套房,实在不行他睡客厅沙发就是,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于是他笑着说道:“算了,不用问了。”
“好的。“门童说,“请问还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吗?”
“没有了。”
“两位住几楼。”
“十一楼。”
“这边请。”门童做了个请的手势,又招呼来了经理带着两人向电梯厅走。
林怀恩跟在大堂经理的身后,牵着抱着猫的白龙女穿过了大厅,进了电梯上了十一楼,到了1107房,他掏出房卡刷开门,进了房间,本来站在窗台上的黑泽明一下就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如同小狮子一样朝着白龙女飞奔而来。
白龙女怀里的小奶猫吓了一跳,把头埋进了深邃的峡谷,白龙女也有点懵,低头看着黑泽明昂着毛耸耸的大脑袋在她的腿边乱蹭,“这里也有一只猫吗?”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寄宿的道镜禅师改变了黑泽明的脑回路,让它一闻到白龙女的气息就有种熟悉之感,他小声说道:“它叫黑泽明,禅师现在就寄生在它身上。”
“啊~”
这时黑泽明像是突然傲娇了起来一样,又向回走,它又跳上了横厅的餐桌,蹲在倒映着维港灯火的黑色玻璃茶几上,盯着白龙女说道:“无瑕,好久不见。”
“禅师!”白龙女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复杂的波动,对于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师姐来说,这种复杂逼近极限,就像是简笔画所能呈现的动态极限。
“你来的正好,我正担心,空蝉没有人配合他双修呢!”道镜禅师叹了口气,“他现在的状况很危险,随时都可能爆体而亡。”
他苦笑,“不至于吧?”
黑泽明点头,严肃的说:“至于。”他说,“也就你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师姐立即扭头看向他,急切的说:“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双修吧!”
他无奈的说:“就算要双修,也得先吃饭啊!”他松开了握着师姐的手,走到了餐桌边,拿起了放在上面的那本餐牌,递给师姐,“师姐,你先点餐,点餐了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怎么急,也不可能急这几分钟。”
白龙女看着黑泽明说,“禅师,要不要现在就开始?”
“确实也不差这几分钟了。”道镜禅师笑着说,“不过不要吃的太饱了就行。”
“嗯。”白龙女点头说,“那等我吃完饭,就开始双修。”
他又摇头说,“今天晚上可以算了吗?”他为难的说,“等下徐睿仪要过来.”他拿出手机,“对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徐睿仪,师姐也来了的消息,我先跟她说一声。”
白龙女又看向了黑泽明。
“那就等徐睿仪走了再说吧~”道镜禅师说,“除非她今天晚上来了不走了.”
道镜禅师没有那样强硬的要求,让他松了口气,他点头回答道:“行。”
白龙女这才翻开餐牌去看上面的食物,第一页就是烤澳洲牛柳,价格标着“152”,她瞳孔放大了一下,随后立即合上餐牌,看向他说,“要不我们随便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吧,一个三明治18块,比这里便宜很多。”
他瞥了眼餐牌说:“这也不贵啊?”
“没必要。”白龙女认真的说,“没有钱要饿肚子,虽然没有钱也能有饭吃,可总觉得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好奇怪,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宁愿饿肚子,或者在湖边的树上摘野果子.”
尽管师姐说的平淡无奇,很有点没头没尾,他却又心疼万分,师姐本来就是毫无生活经验的人,除了修炼什么都不会,让她一个人生活这么久真是太为难她了,他歉疚的低声说:“师姐,你师弟很有钱,多到根本用不完。”
“是的,无瑕,尽管用吧!本来他就是你的男人,你不用他的谁用他的?”道镜禅师嗤之以鼻的说,“让那些坏女人用么?”
他无语。
白龙女迟疑了一下,仍摇了摇头,小声说:“我还是觉得不划算。”
他推了师姐一下,“你去洗澡吧!我帮你点。”他说,“这个时候我真不想出去了。你听我的。”
也许是因为那一句“听我的”,白龙女没有再抗拒,放下了那只棕色小猫,乖乖的走进了浴室。他拨通服务台的电话,点了好几样东西,等白龙女洗完澡,换好浴袍,服务员也把餐车推了进来,把他点的全麦单面三文治、忌廉蔬菜、炒蘑菇、希腊沙律.等等素菜全部端上了餐桌。
白龙女坐在了餐桌,即便一天没吃东西了,她还是先拿了牛奶和三文治打算先喂猫,他连忙说道:“师姐,我这里有猫粮。”
“嗯。”白龙女停下来手中的动作。
“你吃饭。”他站了起来,拿了黑泽明的猫盆给小棕猫倒了猫粮,随后端到了缩在沙发边的小棕猫身边,“它叫什么名字?”
师姐捏着一片三明治,细嚼慢咽的说:“我不知道。”
“那给它起个名字吧.”
“你做主。”
他看着先挑着小鱼干吃的小棕猫,想起了拍摄《秋刀鱼之味》的日夲大导演小津安二郎,“那叫安二郎?”
师姐毫无意见的点头回应,“好。”
他摸了摸安二郎,“师姐,在青迈每天都在修炼么?”
“也不全在修炼,上午要洗衣服、打扫卫生,中午寺庙里没有吃的了,我又不会做饭,就只能去外面吃点东西,再打包一份晚上吃。下午就开始修炼,我就想着在幻境中把寺庙复原,把爷爷、师傅,还有你全都捏出来,可是我的功力不够,制造出来的寺庙不怎么还原,还有捏出来的爷爷、师傅和你都有点不像因为一直想要制造一个大型幻境,好多人都以为这里在闹鬼,渐渐的都没有人来了,原来开在寺庙外面的店铺,也都关门了,那一块越来越荒芜,一下变成了荒郊野岭,只有我一个人住了”
“为什么不找个有人的地方住呢?”
“我怕你找不到我啊。”师姐很自然的回答道。
林怀恩沉默,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派个人去找师姐,明明他是知道寺庙被烧掉了。
“刚开始我还可以骑着摩托车去旁边的市场吃东西,钱被偷了之后,我没有钱加油,就只能每天走很远的路,一次多买点饼干什么的带回寺庙里.”
“师姐,真是辛苦你了,我真笨,应该派个人去找你的。”
“辛苦也没有什么辛苦的。就是有点担心你。”白龙女回答的很平淡,好像如此糟糕的经历根本不值一提。
他心情激荡,不知道说什么好,恰好这时候徐睿仪回了消息,他点开微信,看到徐睿仪发了一个“震惊”的表情,接着说道:“那你师姐现在在哪里?”
“就在我房间里。”他发了个捂脸的表情,“我想跟她单独开一个房间,但是半岛已经没有房间了。”
“啊?”
“那怎么办吗?白龙寺烧掉了,师姐无家可归,专门来香岛投奔我的,我晚上睡沙发就是的。”他回复道。
“也行吧。明天我再给你师姐开一间房,反正我今天晚上也不一定过的来,闵姐就在我房间里,她说要盯着我,不准我做错事”(流泪)
“嗯。”
“那你们现在在干嘛?”
“师姐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给她点了餐,在吃饭。”他立即又发了一句,“我没有吃,我还等着你去吃茶餐厅的.”
“明天吧!明天我想办法出来。”
“好。”
“那你今天早点睡觉吧!”
“嗯。”
“我先去洗澡了,万一能下来我再告诉你。”
“好。”
他放下手机,道镜禅师立即说道:“既然徐睿仪晚上过不来,那等下你和无瑕就开始双修吧!”
第296章 我真不想双修啊!(4)
“真不能再拖了。”
道镜禅师的语气相当的语重心长谆谆善诱,就像是慈眉善目仁心仁术的师长,乍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可再一想内容,你就会觉得问题很大,不是一般的大。
堪比师姐的雷。
更何况道镜禅师在他这里是有前科的,他真不知道道镜禅师哪句说的是真话,哪句说的是假话,尤其是这种听起来和禅师自身毫无利益关联的话语。
道镜禅师完全看透了他的心中所想,没好气说道:“怎么没有利益关联?你出事了,就等于我出事!毕竟我现在只能活在你的脑波段范围之内,你的脑子炸开了,你觉得我的下场能好吗?我现在都急到快要裂开了,你还觉得没什么问题。也是,先天胜乐相就是这么种性格,可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林家考虑吧?”
“这和林家有什么关系?”林怀恩对道镜禅师说话风格的转变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会透露这种天大的秘密给自己?也许他认为自己迟早会知道?
“如果你的实力足够强的话,你自身就能成为一枚强大的筹码,这是其一。其二,真要你们林家出了什么问题,你得表现出能够威胁到文家的实力,这样他们才会忌惮你。可以你现在的水平,如果对手是文一奇的话,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人家不仅有太虚舍利,还有配套的人工智能和超级计算机支持,你不在硬实力上努力的话,别人都不会把你当盘菜.”
他知道道镜禅师说的对,于是叹了口气说:“好吧。”
“你还叹气?”黑泽明瞪大了本来就圆溜溜的眼睛,展现出了猫的不可置信的小表情,可爱的三瓣嘴吹的胡须直抖,还有那只长着几点白毛的右前猫爪,在桌子上猛猛拍了几下,仿佛要把桌子击碎了那般捉急,“无瑕和你双修,你这条咸鱼还觉得是被生活薅住了脖领子吗?”
正在吃希腊沙拉的师姐,红润的嘴唇里叼着一片小黄瓜切片,如月色般的面容上全是懵懂,还有一点伤心,她凝视着他,瞳孔里流出了泉水般的忧伤,有些冰冷浸人。
“不是,不是师姐你不要误会。。。。。”他连忙摆动双手,像是否认,又像是投降,“我就是觉得我这样的年龄太早接触双修这么高深的法门会不会太早了点”
“我十六岁的时候,都娶了三个老婆,生了五个孩子。”黑泽明挥舞着爪子,“我都还没有说元光.”
“你不是说你小时候是放羊的吗?”
“骗你的啊!你不会真以为仏子会转生到普通人家里去吧?”
他无语了几秒,又小声问道:“我有个疑问”他滚动了一下喉头,“这个双修,真就像是传说中的那样吗?”
黑泽明抬起爪子,搓了下脸,明知故问:“哪样?”
“就是.就是”他吞吞吐吐实在说不出那些羞耻的话语。
“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他垂死挣扎,怒道:“禅师你明明知道还得逼迫我说?”
“空蝉,你这羞耻心从哪里来的?明明就是很正经的事情,你干嘛弄的好像不正经一样。”
他不依不饶,“所以它真正经吗?”
“它正经或者不正经全在于你”
他摇头,“别给我说这些话术,你就直接说,它正经还是不正经。”
道镜禅师的语气变得严肃,“你对正经的理解未免也太狭隘了,对于人类来说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繁衍生息更重要呢?生殖崇拜可不仅生存逻辑的具象投射,还是文明延续的底层操作,没有事情比它更为神圣。无论作为法门还是作为闺房之乐,它都是非常正经的事情,不正经的是哪些看多了日夲小电影的人,他们完全把这件事给异化成了纯粹的感官刺激。就像是原本舞蹈是祭祀的神圣仪式,如今变成了短视频的擦边舞蹈。就像婚礼是西周‘六礼’制度中的‘庙见’仪式,需在宗祠完成祖先见证,现在呢?变成了低俗猥琐的婚闹”他沉声说,“所以我说正经不正经全在你,就像《泰坦尼克号》和《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想要表达什么不全存于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