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地启动了。
看着那两辆载着他所有“家当”的校车渐渐地消失在路的尽头，陈明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地收敛了起来。
院子里瞬间就变得空荡荡的。
只剩下他和林枫、林晓，还有那两个因为年纪太小还不到上学年纪的小不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离别后的落寞和安静。
“唉……”
陈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是他们成长的必经之路。
但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就像一个辛辛苦苦养了满窝小鸡的老母鸡，突然有一天小鸡们都长大了，一个个都飞走了。
那种感觉，真不是滋味。
“院长。”
林晓走到他身边，仰着小脸看着他。
她的眼圈也有点红，但她强忍着没有哭。
“你怎么没哭鼻子啊？”陈明看着她，故意调侃道。
“我才不哭呢。”林晓撅着小嘴，很小声地说道，“我是大姐姐，我要是哭了，弟弟妹妹们就更难过了。”
陈明看着她这副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又是一软。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什么都没说。
有些懂事，总是让人心疼。
“走吧，回屋吧。”陈明掐灭了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外面风大。”
他领着剩下的几个孩子，走回了那栋崭新的，但却显得有些过分安静的三层小楼里。
没有了那二十多个小家伙的吵闹，整个孤儿院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这一个下午，过得格外的漫长。
到了晚上，陈明习惯性地做了一大桌子菜。
等把菜都端上桌，看着那空荡荡的只能坐下四个人的餐桌时，他才反应过来。
大部分孩子，已经不在了。
“吃吧。”他给剩下的几个孩子夹着菜，自己却没什么胃口。
这顿晚饭，吃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晚上，陈明躺在自己那张两米宽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太安静了。
静得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突然有点怀念以前那栋破旧的老孤儿院。
虽然房子破，条件差，但至少每天晚上他都能听到隔壁宿舍里孩子们那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说梦话的声音。
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安心。
不像现在，整个楼里空荡荡的，就他一个大人。
这种感觉，真是……寂寞啊。
陈明在床上烙饼一样翻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是烦躁地坐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想找个人说说话。
翻开通讯录，王坤？不行，那家伙肯定又在哪个录音棚里折磨小鲜肉呢，没空搭理他。
李建国导演？更不行，老爷子估计早就睡了，这么晚了打电话过去不合适。
划拉了半天，他的手指最终还是停在了“苏晴”那两个字上。
他犹豫了一下。
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她休息？
可他现在，是真的想找个人说说话。
哪怕就只是听听对方的声音，也好。
算了，管他呢。
陈明心一横，直接就把电话给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没两声，就被接通了。
“喂？陈明？”电话那头传来苏晴那带着一丝惊喜的清脆声音，“怎么这么晚了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她没有拆穿他，只是顺着他的话说。
陈明听着她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对了，”苏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你那首《骄傲的少年》现在在我们学校可火了！好多男生都在宿舍走廊里鬼哭狼嚎地唱呢！特别是那句‘奔跑吧，骄傲的少年’，简直就成了我们学校的非官方校歌了！”
“是吗？”听到这个消息，陈明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算他们有品位。”
“何止是有品位啊。”苏晴在那头感叹道，“我有个室友天天单曲循环这首歌，说每次听完都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连高数题都能多刷两套了。她说你这首歌简直就是‘学渣拯救器’。”
“哈哈哈。”陈明被她这话给逗乐了，“那我还真是功德无量了。”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聊学校里的趣事，聊孤儿院的日常。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
“对了，苏晴。”陈明看着窗外那轮明亮的月亮，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我？”电话那头的苏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应该会先读研吧。读完研可能会去当个老师，或者……去哪个偏远点的地方支教几年，也挺好的。”
她说得很随意，但陈明却听出了一丝认真。
他心里一动，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当老师啊……”他拖长了声音，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那要不……等你毕业了直接来我们启明星孤儿院当生活老师得了。我给你开高工资，五险一金全都交齐，年终奖发十三个月，怎么样？考虑一下？”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一个南风市名牌大学的研究生，跑来他这个乡下小镇的孤儿院当生活老师？这不扯淡吗？
然而电话那头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陈明以为自己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火，准备打个哈哈揭过去的时候，苏晴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还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小的雀跃。
“可以啊。”
“啊？”这下轮到陈明愣住了。
“我说，可以啊。”苏晴在那头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笑意，“不过你说的啊，高工资、十三薪、五险一金，一个都不能少。你要是敢赖账，我就……我就带着孩子们去你家门口静坐！”
陈明听着她那故作凶狠的威胁，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行！一言为定！”
他知道，这或许只是一句玩笑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一言为定”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心里那点因为孩子们离开而产生的空落落的感觉，好像……真的被填满了一点。
这个夜晚，陈明睡得格外香甜。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孤儿院还是那栋崭新的三层小楼。
院子里的菜地结满了各种各样水灵灵的蔬菜。
操场上，孩子们在追逐奔跑。
而他和苏晴，就坐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下，看着他们笑着闹着。
阳光正好。
微风不燥。
……
接下来的日子，陈明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规律而又单调的模式。
周一到周四，整个孤儿院就只剩下他和林枫、林晓，还有两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不点。
每天早上，他送林枫和林晓去镇上的初中上学，然后自己带着两个小不点在孤儿院里浇浇菜、喂喂鸡，过着堪比退休老干部的悠闲生活。
没有了那二十多个小家伙的吵闹，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但这种清净，只持续了不到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