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没有底气。
虽然看对方这阵仗，显然不缺这点金币，可对方没有主动开口，你又怎敢主动去讨要？
曾源很清楚，或许是曾经的文明社会压抑太久，现在很多从微末中崛起的强者，都有一些怪癖。
比如某种不成文的规矩：“我主动给你的，你才能拿；我没给的，你不能开口问。”
听起来中二对吧，可他亲眼见过因为不懂类似“规矩”，而在一夜之间被除名的城市。
戚鸿朗将曾源的小心思尽收眼底，他微笑着向后招了招手。
一名随从立刻将一个银色的手提箱送到他手中。
戚鸿朗将箱子放到桌上，不急不缓地推到曾源面前。
他将手提箱的开口朝向曾源，然后“啪嗒”一声，打开了卡扣。
箱盖向上掀起，露出了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印刷精美的钞票。
不多不少，正是二十万。
在钞票的最顶上，还叠放着几本装订考究的彩色说明书。
“这是我们联盟发行的官方货币，锚定能源的奇点币，”戚鸿朗微笑着说，“这里总共是二十万，作为贵方提供情报的酬劳，请你清点。”
说好的七百万金币，变成了二十万内部货币……
纵然曾源心中早有空手而归的心理准备，但是真当这一幕出现，他还是有点绷不住。
内部发行的货币，谁稀罕啊！
就算你锚点能源，当我真正需要的时候，我还得跨越千山万水过来找你兑换？
不过以奇点联盟所展现出的实力，别说是塞给他一箱废纸，就算现在是塞给他一坨热气腾腾的排泄物，他也必须满脸笑容地接过来，并且称赞其形状优美。
曾源迅速调整了心态，伸手将箱子拉到自己面前，哈哈笑道：“不用清点！我当然相信贵方的诚意！”
——要是连自己印的钱都要昧下几张，那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合上了箱盖。
虽然是被对方用一箱废纸给“白嫖”了，但曾源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好歹是这样一个强大势力发行的内部货币，或许……终究是有点收藏价值的。
管他呢，只要他们现在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今天应该就能安安稳稳地离开这个地方！
从曾源的表情和动作上，戚鸿朗猜到了他内心在想什么。
不过他没有再解释更多，起身便准备送曾源几人离开。
“我们「奇点联盟」还要赶往下一个地点，就不多留几位了。”
送客意味十足。
不过曾源求之不得，连忙起身告辞，拎着手提箱、带着两个书记官离开。
看着曾源几人离开的背影，戚鸿朗笑容迅速淡了下去。
“……城主，这个‘北风号’，简直视我们如洪水猛兽，收了钱就立刻跑了。”
城主室里，戚鸿朗跟姜知序如实汇报完毕后，才带上强烈的个人情感吐槽了一句。
姜知序笑道，“谁让你不提前告诉人家奇点币的使用方法？
“在他们看来，我们就是出尔反尔的骗子，用一堆废纸打发了他们，不仅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还造成了几十个单位的精炼油损耗。”
戚鸿朗也有话说，“我刻意把使用说明放在了最顶上，他们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就合上了。”
本来他是准备等对方拿起说明书，面露疑惑的时候，他再配合语音进行同步讲解。
结果对方这么一搞，他自然也就没了那心情。
“自古以来，人们畏威而不畏德，他们这副作态，也是害怕我们对他们不利，等他们回去冷静下来，自然就会发现里面的说明书。”
姜知序倒无所谓被误会。
被当成虎狼一般敬畏，总比被当成肥羊一样觊觎要好得多。
戚鸿朗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不过他还是吐槽道：“这人跟人差距太大了，您看唐念之他们，发现我们实力强大又没有恶意，就巴不得多跟我们待在一起，交流情报，寻找合作的机会，可这个曾源……
“我都怀疑，这么胆小如鼠的一个人，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敢做出跟踪牧猎队，给我们提供坐标这种事的！”
戚鸿朗并不知道，他这随口一句吐槽，还真的就说中了真相。
曾源本身就不太敢跟踪，一直在犹豫，但城内超过半数的高层联合做出了决策，他才被大家推着下定决心罢了。
就连这次亲自前来奇点号拜访，也是高层们为了展现诚意，强烈建议他这么做的。
“那两座被摧毁的二级城市中，有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蓝图？”
姜知序不打算在北风号上面多耗心思。
说到正事，戚鸿朗立刻回归状态，快速回答道，“不过他们有几件成品部件还不错，大体是完好的，我已经让人拆解下来了。”
姜知序沉思，“看来他们果然有固定的工业基地，所有蓝图，都储存在那里……继续筛选情报，搜刮完资源就启程下一个！”
牧猎队的分布总体来说非常稀疏，根据现有情报推断，大概方圆数百公里的广袤区域内，才会有一支牧猎队在活动。
按照这个密度来计算，整个牧者联盟的实际控制面积，恐怕达到了千万平方公里的恐怖级别！
这要是在废土区，就是一个掌控整个区域的强大势力。
“是！”戚鸿朗领命，转身离去。
第104章 北风号的震惊
回到“北风号”的指挥室，曾源二话不说，直接对驾驶员下达了起航命令。
城市动力炉发出轰鸣，六座大型陆基履带开始运动。
当他从监视器上看到「奇点联盟」的巡逻编队并未阻拦时，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瘫坐在指挥官的座位上。
“呼……这趟算是白来了，还好能全身而退。”
曾源随手将那个银色的手提箱扔在旁边的桌子上，周围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高层们，这才纷纷围了上来。
“城主，怎么样？资源……没拿到？”一名高层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普普通通的手提箱上。
“拿到了！怎么没拿到！”
曾源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他指着箱子，“人家慷慨得很，给我们发了二十万他们自己印的货币，说是能抵七百万金币呢！”
他扫视了一圈当初投赞成票的众人，“这就是你们大半人做出的英明决策，成功让我们收获了一堆废纸。”
他知道自己不算聪明，所以才组建了这种高层共同决议的权力架构。
事实证明，在大多数情况下这套机制都很有用。
但这一次，拿不到资源还是次要的，曾源真正后怕的，是在那种庞然大物面前，自己如同蝼蚁般任人宰割的恐惧感。
几位高层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困惑，“不应该啊！”
他们也通过高倍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奇点联盟」很久。
对方展现出的每一处细节，都令他们心惊胆战。
毫无疑问，那是一头闯入天网区域的庞然大物，即便是牧者联盟，在对方面前恐怕也完全不够看。
如此强大的势力，怎么可能会吝啬区区几百万金币？光是他们联盟一天的燃油消耗，恐怕都不止十万金币了吧！
这时，之前分析出“光棱塔”的赵书记摇了摇头：“城主，您先别急。我记得箱子里除了钱，好像还有一份说明书，要不……打开看看？”
当时在会客室，他就想提醒曾源，结果曾源动作太快，直接就把手提箱合上了。
作为下属，他显然不适合在那种场合下，去纠正自家城主的行为。
曾源闻言一愣，随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便：
“看呗，能有什么稀奇的。估计又是像当年的‘归乡号’一样，把自己的发家史全写进去，吹嘘一番罢了。”
他口中的「归乡号」，是上一个试图发行自己城市货币的二级巅峰移动城市。
对方的货币，不是锚定任何实体资源，而是锚定自身的“信用”，汇率更是定得大胆，1比2，——“归乡币”1，金币2。
作为当时天网区域唯一的二级巅峰城市，风头无俩，许多势力碍于其淫威，都不得不储备了数百万到数千万不等的“归乡币”作为“外汇”。
不过起初，这种货币确实能从「归乡号」上买到很多资源，甚至还有一部分稀有资源！
可他们发行了至少几百亿的货币，一座城市的那点产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为了维持货币稳定，「归乡号」只能不断侵略天网城市。
从终端级到节点级，所过之处，只给那些天网城市留下一口气，然后搜刮走所有资源，它一度被称作“移动天灾”。
这种刮地皮的行为，确实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归乡币”稳定。
直到一座名为“铁律”的扇区级天网城市宣布与他们开战。
那一战，黑夜亮如白昼，没有一刻停歇，堪称大道都磨灭了！
——实际上具体战况大家无从得知，只能靠想象，因为根本不敢靠近战场。
大家只知道，一夜之间，「归乡号」陨落，数百亿“归乡币”瞬间变成了真正的废纸。
那是天网区域最早，也是最后一座独立的二级巅峰城市。
此后，就只剩下牧者联盟，整个联盟加起来，才勉强够得上二级巅峰的评级。
在曾源看来，即便这个「奇点联盟」是第二个「归乡号」，同样强大，可他们发行的货币，最终也只会是废纸！
因为就算「奇点联盟」不被天网城市灭掉，总有一天他会选择晋升离开，到那时，再多的“奇点币”，不也照样没了用处？
所以，他对“奇点币”和那本历史书，半点兴趣都没有，他烦躁地挥挥手，让高层们自己处理那箱垃圾，自己则起身返回城主室休息。
精神紧绷了一整天，总算能闭上眼了。
但仅仅半个小时后。
曾源就被一阵急促的叫喊和粗暴的推搡给强制开机！
“城主！城主快起来！！醒醒！出大事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自己不大的房间里挤满了高层。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攥着几张金色钞票，脸上的表情是那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发生什——”
曾源话还没说完，几个人就七手八脚地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坐好。
一个恍惚间，连外衣都给他套上了！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权力给得太多，导致这些手下对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敬畏心！
可他进一步的呵斥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见刘书记，用近乎破音的声音兴奋地喊道：
“城主！「奇点联盟」没有骗我们！他们真的给我们发了价值七百万……不，是远超七百万金币的资源啊！”
这句话，把脑子本就不怎么清醒的曾源搞得更懵了：“什么意思？他们给我们的不就是一堆自己印的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