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文是这样跟她解释的。
简单的炸猪排在满桌的丰盛美食中显得有些另类而突兀——它既不美观，也并不健康。
但，这反而让它的存在更有了些特殊的意义，金泰妍也吃的更开心，甚至对这种特殊的照顾有些乐在其中。
扶腮旁观着崔海文兄妹间幼稚却温馨的互动，她不自觉间便笑了出来。
崔海文绝不是他人口中的，冷血恶劣的帮派分子。透过他平素有些冷硬的面孔，他也只是一个在想方设法维持家人生活的普通人罢了。
“那是因为炯辉欧巴总是作弄我，我才会哭的！”
话题聊到崔雪莉的“爱哭包”外号时，崔雪莉不服气的反驳道：“我平时明明很坚强的，一个人睡也不会害怕！”
“不会害怕？”崔海文乐道：“是谁梦醒的时候哭着出去找妈妈的？是我吗？”
“呀！崔海文！”
崔雪莉的脸蛋被羞赧涨红，忍不住拍桌站了起来，却因为激动的心情，一时找不出借口：“那次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崔海文玩笑道：“动画片里的怪兽跑出来了？还是故事书里的狮子活了？”
说罢，他学着邻居家老爷爷的腔调，绘声绘色的模仿了起来：“哎~一~古~谁家的孩子哭的那么大声啊~”
“啊啊啊！”
儿时的羞事被当众讲出，崔雪莉抓狂的挠了挠头发，恼羞成怒的扑向了哥哥：“不许再说了！”
餐桌旁，看热闹的女生们被她的可爱反应逗笑，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早有准备的崔海文稳稳接住了扑到怀里的妹妹，熟练的让她横坐在了腿上。
见妹妹埋头在自己肩膀处不说话，崔海文轻拍着她的后背，有些好笑的说道：“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一有事就欧巴抱啊？”
看了一眼看热闹的几人，崔海文轻笑道：“快点起来吧，大家要笑话你了。”
“我不起来！”紧了紧缠在哥哥脖颈处的手臂，崔雪莉闷声说道：“我的黑历史都被你说光了，没脸见人了！”
郁闷的抱怨被围坐的众人听了个干净，话音落下后，又是一阵压抑的哄笑声响起。
崔海文轻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强求她回到座位上，只是稍微调整了一番姿势，让她抱的不那么别扭。
坐在崔海文对面的宋茜嘴角挂着浅笑，对这对兄妹的温馨感情很是欣慰。
她面前的那份糖醋里脊已经凉透，虽然味道实在出色，但碍于身材管理，她并没有吃多少。
看着盘中已经凝固不动的浆汁，她突然有些好奇的看向了崔海文：“说起来，海文你是从哪学会做中餐的？”
“我在南韩也陆续去过一些中华料理店，但都没有你做得味道正宗呢。”
“这个啊……”
微垂的目光落在那盘里脊肉上，崔海文淡笑着说道：“我也忘记是从哪里学会的了。”
这道菜是他从小的最爱，前世时父亲为了做的好吃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他的手艺都是从那继承来的。
想到前世的家人，崔海文突然很想再听一次熟悉的乡音。
得益于姜承佑提供的艺人信息册，他现在已经知道，对面的女孩是他的老乡。
心中的冲动在翻滚中上涌，崔海文的心跳逐渐加快，看向宋茜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热切的期待：
“再回想吃什么，尽管说（鲁东方言）。”
宋茜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巴也在讶然中微张了起来：“你……”
“我方言说得不糙吧（鲁东方言）？”
“……”压下心中的惊讶，宋茜笑着点了点头，同样选择了用方言回复：“说的奇好！听着跟老乡似的！”
“你这又是从哪学的？”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崔雪莉后，宋茜疑惑道：“你们以前住的地方有华人？”
崔海文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让妹妹回到座位上。
从崔海文重新平缓的心跳中，崔雪莉敏锐的察觉到了哥哥的心情变化，没有再赖在他的怀里不走，而是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
“饮料好像不够了。”
崔海文笑着站起身，没有让情绪的异常表现在脸色上，却也没有回答宋茜的问题：“你们先聊，我出门再买一点回来。”
“欧巴？”
迎着妹妹探寻和担忧的目光，崔海文无所谓的笑了笑，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放心，超市离得不远，我马上就回来。”
“需要帮忙吗？”朴善怜主动举手道：“我和Amber可以一起去！”
“或者让炫均欧巴一起？”郑秀晶也说道。
“不用啦，你们在这里陪雪莉就好。”崔海文笑着拒绝道。
屋门开启又关闭，崔海文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崔雪莉缓缓坐回位置上，带着疑惑的眉毛轻蹙在了一起。
她倒不是怀疑哥哥还会不会回来，只是在担忧哥哥突然变差的心情。
除开一直装透明人的林炫均，和始终沉默旁观的郑秀妍外，宋茜和金泰妍同样意识到了崔海文的变化。
不像金泰妍完全没听懂，以为崔海文是被宋茜的什么话给刺激到。宋茜完全清楚两人根本没说什么东西，却因此对崔海文的突然转变更加茫然。
莫名其妙的方言对话，突然间又好像心情不好出了门……
想到这里，宋茜犹豫着站起身，轻声说道：“要不，我去看一看吧？”
“嗯？”崔雪莉回过神，抬头看了一眼她后，轻轻摇了摇头：“不用的。欧巴也许只是想抽烟了。”
瞥了一眼揣手不语的郑秀妍，金泰妍小声向宋茜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宋茜迟疑道：“只是用我那边的方言问候了几句罢了。”
闻言，金泰妍皱了皱眉，目光又看向了坐在桌子最远处的林炫均，试图让他跟上去看看情况。
但林炫均根本不想接茬，埋着头装鸵鸟，只当自己看不见。
无奈的叹了口气后，金泰妍看了看还在热闹聊天的秀晶几人，和仍然无动于衷的郑秀妍，迈步离开了座位：“刚好我也想买点饮料喝，我去看看吧。”
第44章 蝴蝶
走出单元门后没几步，金泰妍便看到了路灯下崔海文的背影。
黑色的外套，黑色的裤子，如果不是站在明亮的灯光下，金泰妍只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悄然融化在夜影里。
靠着灯杆的身躯虽仍旧高大，但不时飘散进夜风中的青烟，却在沉默的长街中为他平添了几分疲惫。
不知道为什么，金泰妍觉得，此时的那道背影很孤独。
也许是夜色太浓的缘故吧。她心想着。
“海文？”
缓缓走到崔海文身旁，金泰妍有些担忧的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烟雾四散的动作一顿，崔海文侧头看了一眼金泰妍，又下意识的看向了身后。
见来路沿途的灯光下再无旁人，崔海文轻笑道：“西卡xi没陪你一起出来吗？”
金泰妍一怔，有些尴尬的笑道：“你看出来啦？”
“不好意思啊……”她小声道。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崔海文无所谓的笑了笑：“林炫均也是一样的，我早有心理准备。”
抿了抿嘴唇，金泰妍垂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主动解释一番，表明自己的分寸，打消他的芥蒂。
但……她突然不想那样说了。
也许是因为那样的话会破坏安静的长夜，也许是别的什么。总之，她宁可让这样的误会在沉默中多待一会。
有女生在，崔海文很快掐掉了烟。
将左手提着的购物袋换到沾染了烟味的右手后，崔海文在外套的内兜里摸索片刻，取出一只小巧的纸盒，递给了身旁的金泰妍：
“迟来的生日礼物。”他轻声笑道：“做的有些粗糙，希望你能喜欢。”
生日礼物？金泰妍愣了愣。
没有急着收下盒子，她抬头看向了崔海文：“你不是……已经送过生日礼物了吗？”
“花会枯萎，这个可不会。”崔海文说道：“收下吧，也算作是对上次放你鸽子的补偿。”
“……谢谢。”
小声应下后，金泰妍小心翼翼的拆开了盒子。
“蝴蝶？”
“玻璃做的，别嫌弃就好。”崔海文笑着解释道：“要把尺寸做小稍微有点困难，所以造型有些潦草，你别见怪。”
“怎么会嫌弃呢，它很漂亮。”金泰妍轻声道。
空心玻璃管勾勒的翅膀晶莹剔透，放在手心时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抬头看了看明亮的路灯，犹豫几秒后，金泰妍迎着灯光，小心的捏着它举了起来。
当白光无阻碍的从蝴蝶的身体穿过，流沙般的七彩晶莹开始在它的翅膀间流淌。随着主人的小手开始变换角度，翅膀中的流彩也动了起来，好像真的在起舞一般。
“大发……”看呆了的金泰妍喃喃说道：“真的好漂亮啊……”
“太长时间没做过这么小尺寸的东西了，左边的翅膀稍微做大了一点。”
含笑看着金泰妍高举着蝴蝶变换角度，崔海文开口道：“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更有动态感了。”
“谢谢你的礼物，海文，我真的很喜欢它。”
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金泰妍小心的收起了玻璃饰品，笑着用胳膊肘戳了戳崔海文的胳膊：“手艺不错嘛！”
“老实坦白，是不是经常给其他女生做这个？”
“除了真理以外，就只送给过你了。”崔海文笑道：“前几年我工作忙，没时间做这个，送你的礼物只好买现成的。”
“现在时间自由了，也就能抽出精力做这个了。”
我是第一个？
金泰妍心脏猛的跳了几下，思绪下意识的开始往奇怪的方向飞驰。
借着收纳蝴蝶的动作掩饰住表情的异常，她低头揣起盒子，装作随意的问道：“为什么没有给其他女生送过呢？你这么帅，应该不缺女性朋友吧？”
她想知道这个“第一人”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崔海文的笑容已经在她的话语中消失。
他的“工作”特殊，当然会接触到其他女性。
但论朋友，除了金泰妍外，便只剩下那个至今失联的人。
“我不喜欢脆弱的美。”
他记得，拒绝礼物时，崔雅雯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短暂消散的沉重再次压上他的心头，崔海文一时忘记了还在等待回复的金小个，再次沉默着陷入了自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