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清孜尝试了几次。
才逐渐找到感觉。
江辰在一旁，用极其简练的语言，引导她调整气息和眼神的落点。
王栀的夏冬。
开场便是以悬镜司掌镜使身份冷面查案。
她的台词干脆利落，符合角色设定。
江辰却提醒她，道：
“夏冬的冷，不是天性淡漠，是职业要求与长期自我压抑的结果。”
“在宣读案卷、询问证人这种程式化工作中，你的语气可以再平一点。”
“甚至带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感。”
王栀认真记下。
反复琢磨“平的疲惫感”与“冷的职业性”之间的微妙差别。
高强度的围读持续了一整天。
傍晚散会后。
江辰却并未休息。
他根据白天的观察。
在笔记本上为每位演员记录下需要重点突破的关键点和潜在闪光点。
深夜，创作基地的小图书馆仍亮着灯。
江辰在查阅一份关于南北朝官制礼仪的文献。
为明天可能涉及的细节做准备。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一抬眼，看见景恬端着一杯热牛奶。
有些意外地站在门口。
“江导，您还没休息？”
景恬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我，我有些关于霓凰和林殊早期回忆戏份的情绪把握问题。”
“想再请教一下，但又怕打扰您。”
“进来吧。”
江辰合上文献，示意坐在自己腿上。
景恬坐下。
将牛奶放在一旁，翻开剧本。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的笔记，说道：
“这里，霓凰在宫里听到宫人议论林殊哥哥旧事。”
“剧本提示是眼神微黯，缓步走开。”
“我在想，仅仅是微黯和走开，是不是太轻了？”
“她心里应该很痛。”
“但以她的身份和处境，又不能流露丝毫。”
江辰看着那页笔记，能感受到她心跳，说道：
“你的思考方向是对的。”
“微黯是结果，过程更复杂。”
“你可以尝试给这个瞬间设计一个极小的连贯心理动作链条。”
“．「 比如，先是在听到某关键词时，指尖无意识捻动了一下衣袖的本能反应。”
“然后眼神不是立刻黯淡，而是先有一瞬被回忆击中的失焦，再迅速凝聚。”
“垂下眼帘的同时，那微黯才浮现。”
“最后才是控制步伐节奏的缓步走开。”
“让观众看到控制的过程，比直接看到控制的结果，更能体现人物的重量。”
江辰一边说，一边用笔在空白处简单画了一个情绪节奏示意图。
景恬凑近了些，专注地看着。
发丝轻轻拂过纸面，传来极淡的香气。
半个小时后，景恬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
“是爆发和压制的瞬间！”
“谢谢江导！”
景恬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很亮。
那是一种被点透困惑后的纯粹喜悦。
脸也红扑扑的。
江辰点点头，移开视线，继续看向文献，说道：
“回去可以对着镜子试试这个链条。”
“注意分寸，过犹不及。”
“好！”
景恬抱起剧本和那杯已经凉了的牛奶。
脚步稍有些不舒适地地离开了，与白天围读时判若两人。
江辰正要继续看文献。
或许是受到景恬的启发。
王欧、王栀和阚清孜，先后来请教一些白天没明白的点。
如果不是江辰提前交待。
估计田熹薇和王楚冉，以及公司艺人部几个戏份没多少的，第一天也要过来。
……
转眼，就是几日后。
围读进入人物关系碰撞更激烈的中段。
一场戏是梅长苏初次拜访穆王府，与霓凰时隔多年正式“重逢”。
说是重逢，实则霓凰并不知其梅长苏的真实身份。
这场戏情感潜流汹涌。
对胡戈和景恬都是考验。
胡戈需要表现出，他认识霓凰，但要竭力保持平静，不能流露半点情绪。
景恬要表现出，对梅长苏有一点好奇，但不能太多。
围读时，两人表现尚可。
但江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散会后，他单独留下了胡戈和景恬。
“这场戏的核心，不是霓凰(王赵好)认不出。”
“而是梅长苏在努力让霓凰认不出的同时，内心承受的巨大痛苦。”
“以及霓凰在觉得此人熟悉又陌生的直觉与理性判断之间的摇摆。”
江辰站在他们面前，严肃地说道：
“胡戈，你面对霓凰时，那种我必须要伪装的刻意里。”
“要掺杂一丝连自己都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又必须远离的痛楚的温柔。”
“这丝温柔可能只出现在你转开视线的刹那。”
“景恬，你的熟悉感不能浮于这个人哪里见过的层面。”
“而要更深，是一种无关容貌、气息或感觉上的牵动。”
“这让你困惑，甚至会有些不安。”
“你们需要建立一种错误的磁场。”
江辰让两人抛开剧本。
即兴进行一段无台词的情景。
假设在一个花园回廊偶遇，彼此不知身份。
但有一种莫名的引力与排斥力同时存在。
胡戈和景恬对视一眼。
开始尝试。
起初有些生涩。
但逐渐地，胡戈的眼神在平静的审视下。
确实浮现出江辰所说的那种复杂难言的目光，
而景恬，在短暂的打量后。
身体出现了一种想要稍作回避，又忍不住探究的细腻姿态。
“对，就是这个感觉！”
江辰适时叫停，拍手道：
“记住它。”
“把这种感觉，带到台词中去。”
练习结束。
胡戈先行离开去揣摩。
景恬还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