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微微低垂的眼眸,泄露了一丝紧张。
这是柳嫣以准靖王妃的身份,出席如此重大的宫廷场合。
本身她不该如此出场。
但是太皇太后因为年纪大,脑子有些糊涂,就以为靖王已经有了靖王妃。
还认定了只看过一眼的柳嫣。
于是在这场寿宴上,她以准靖王妃出场。
虽然有点不太合礼制。
但太皇太后这样的老寿星发话,比礼制还有力量。
靖王也不能不带。
不带,就是不孝。
而且这也难不到礼部的官员们,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合礼制的说法。
总之就是一句话:
“以孝治天下。”
江辰在监视器里看着王楚冉的表演。
微微点头。
这个女孩,抓住了那种初入贵圈的微妙心态。
既要表现准王妃的仪态,又难掩新人的生涩,以及一些额头上刻着“准”字的小尴尬。
“镜头给王楚冉特写。”
江辰拿起对讲机。
摄影师立刻调整机位。
特写镜头里,王楚冉的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但眼神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她看着眼前这衣香鬓影、珠环翠绕的世界。
看着那些命妇们娴熟地寒暄、微笑、话里有话地交谈……
她忽然明白了。
自己进入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一个光鲜亮丽,却也暗流汹涌的世界。
一个用微笑藏刀,用礼仪杀人的世界。
而她现在,就站在这个世界里,拿的还是一个“临时”入场券。
“好,保持这个状态。”
江辰低声说。
这场戏拍得很顺利。
入场镜头拍完后,是宴席开始的戏。
百官命妇入座,太后驾到,众人行礼,贺寿开始。
这场戏的难点在于“群像”!
上百号人同时行礼、同时起身、同时落座。
动作要整齐,但不能机械。
江辰要求每个人都要演出角色的身份感。
官员们行礼时。
文官和武将的姿态要有区别。
文官更恭谨,武将更刚硬。
命妇们行礼时。
年长和年轻的要有区别。
年长者更沉稳,年轻者更灵动。
就连宫女太监,跪拜的姿势也要有讲究。
宫女低头幅度更大,太监则要更利落。
这些细节。
江辰在排练时就反复强调。
现在实拍。
效果果然出来了。
镜头扫过。
每个人都在戏里,每个人都在角色中。
整个画面和谐而真实。
仿佛真的是一场南北朝宫廷宴会。
“咔!这条过了!”
江辰的声音里带着满意,说道:
“休息半小时,准备下一场。”
现场气氛松弛下来。
王楚冉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角落,轻轻舒了口气。
刚才那场戏。
她全程绷着神经,生怕出错。
现在放松下来,才感觉到后背都湿了。
“累了吧?”
田熹薇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说道:
“我刚才在对面看到你,演得真好。”
“那种我是谁、我在哪的感觉,太到位了。”
王楚冉接过水,苦笑:
“我不是演,我是真的有点懵。”
她看向眼前这偌大的拍摄现场:
“你知道吗,刚才坐在那儿。”
“看着那些命妇们谈笑风生,看着那些官员们互相恭维……”
“我突然就理解了柳嫣。”
“她从一个少女,突然成为靖王妃,突然进入这个真正的权贵的世界。”
“她该有多惶恐,多无助,又要多努力,才能让自己看起来配得上这个位置。”
田熹薇静静听着,眼神也变得深沉:
“宇文念也是啊。”
“她从南楚来到梁国。”
“看着这个陌生国度的繁华,看着这些表面热情、内心算计的贵族……”
“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我是南楚郡主,我来这里是有任务的。”
“我不能被这些表象迷惑,不能真的沉浸在这个世界里。”
两个女孩相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原来演戏,不仅仅是表演。
更是理解,是共情,是把自己活成那个人。
“江导说得对。”
王楚冉轻声说道:
“我们要的不是演,是成为。”
“只有真正成为那个人,才能演出她的魂。”
……
休息结束后。
拍摄继续。
接下来的戏份是献礼环节。
各方势力依次向太后献上贺礼,表面是孝心,暗里是较量。
太子的礼最贵重。
一尊半人高的玉观音,寓意太后福寿安康。
誉王的礼最精巧。
一套纯金打造的百寿图,每个寿字都形态各异,彰显用心。
靖王的礼最朴实。
一本亲手抄写的佛经,字迹工整,诚意十足。
而宇文念代表南楚献上的,是一株罕见的“珊瑚树”。
通体血红,形态优美,寓意吉祥。
这场戏,田熹薇的表演很到位。
她捧着礼盒,走到殿前,行礼,献礼,致辞。
动作优雅,言辞得体。
眼神里既有郡主的骄傲,也有使臣的恭谨。
尤其是当太皇太后称赞南楚的礼物时,她微微低头,唇角勾起一抹得体的笑。
但抬头时,眼神里闪过极淡的、属于政治人物的算计。
那是在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