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对方反对,那么他就只能继续等明天长江实业股市复盘之后,继续增持了。
害怕的是对方,而不是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对于李加诚来说都是煎熬。
最终,他所有的力气、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希望,都被彻底抽空了。
他用一种近乎呓语般、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嘶哑地吐出几个字:
“……好……五折……就五折……”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艰难的决定。
这是李加诚纵横商海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惨败和屈辱。
林浩然脸上的冰冷瞬间消散,重新换上了那副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惋惜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人不是他。
“李先生,做出这个决定很艰难,但这是让长实活下去的唯一办法,放心吧,协议达成后,款项会第一时间到位,长实的危机很快会过去。”他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安慰”。
他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李加诚没有再看那只手,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坐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林浩然也不在意,自然地将手收回,对马世民道:“马先生,后续的事情,就辛苦你明天早上带队和李生的人对接了,务必尽快完成所有法律程序,我要在股市开盘前见到这份合同。”
“明白,老板。”马世民立刻起身应道。
林浩然点了点头,不再看失魂落魄的李加诚,转身走向落地窗,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
马世民走到李加诚身边,轻声说道:“李生,我送您下去吧。”
李加诚毫无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踉跄地站起身,看也不看林浩然的背影,一步一步地挪出了办公室。
门轻轻关上。
林浩然负手而立,眼神深邃如夜。
这一次,对李加诚确实太狠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软。
“老板,五折,是不是有些……”马世民送人后返回,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这个价格低得连他都觉得有些心惊。
林浩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马先生,你要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给他留了长实的根基和董事会主席的位置,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了。
经此一役,他要多少年才能缓过这口气?而这些年,足够我们做太多事情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酷与决绝。
“这一战,不仅要赢,还要赢得彻底,赢得让所有潜在对手在未来几十年里,想到与我为敌,都会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马世民心中一凛,彻底明白了老板的深意。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商业胜利,这是一次立威,一次足以奠定未来几十年香江商界格局的彻底碾压。
老板的目的,不仅仅是针对李先生,更多的是,要让整个香江商界以后如果还敢招惹他,必须要考虑一下后果!
之前,相继镇压怡和洋行、汇沣银行,还不够是吧?
那就继续。
老板要的,就是打到整个香江商界都害怕他。
他看着林浩然挺拔而自信的背影,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新时代的帝王,踏着一众枭雄的骸骨,冉冉升起。
谈判结束,一波三折,最终以李加诚近乎屈辱的彻底屈服告终。
夜晚降临。
林浩然坐着劳斯莱斯,离开了康乐大厦。
车内的收音机里,播放着香江广播电台的财经节目,主持人语速极快地播报着最新分析:“综合目前的信息,银河证券持有的38.4%长江实业股份,距离第一大股东李氏家族的40%仅一步之遥。
今天股市虽然休市,但市场情绪已经沸腾到了极点!所有焦点都集中在明天复牌!
预计开盘后,无论是恐慌性抛盘还是多头抢筹,都会引发巨大的波澜,银河证券会不会继续增持股份,从而超越李家?
李加诚能不能绝地反击守住控制权?这是悬在所有投资者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出意外,明天的香江商界,会更加热闹。
……
转眼间,时间过去一个晚上。
早上八点,林浩然起身,照例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报纸。
《长实惊变!四大董事集体倒戈,置地持股迫近四成!》
《李加诚众叛亲离,长江实业易主在即?》
《马世民代言的‘责任’:一场精心策划的逼宫大戏!》
《林浩然资本利刃再显锋芒,李加诚商业帝国风雨飘摇》
所有报纸,都是针对他与李加诚之间的股份争夺战。
林浩然看着这些报纸的描述,微微一笑,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报道中详尽分析了38.4%这个持股比例的巨大威胁性,意味着林浩然方面只需再从市场收购极少比例的股份,就能与李加诚家族分庭抗礼,甚至启动全面收购要约。
香江舆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股权争夺战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
长江实业,这家代表了李加诚半生心血的企业,其归属真正的悬念,似乎正在快速消散。
林浩然的雷霆手段,再次让整个香江见识到了他深不见底的资本实力和冷酷决绝的行事风格。
此时此刻,林浩然与李加诚两人谈判的结果,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开。
因此,在大家看来,等今天股市一开,银河证券公司绝对会继续疯狂增持长江实业的股份,然后一举超越李加诚家族,成为长实第一大股东。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但喧嚣早已蒸腾。
等各大报亭已被汹涌的人潮围得水泄不通,《星岛日报》、《东方日报》、《华侨日报》等报纸,成为了市民们的抢购目标。
报童清脆而急促的叫卖声刺破黎明的宁静:
“号外!号外!长实危局!林浩然持股逼近四成!李超人腹背受敌!”
“重磅!神秘买家狂扫长实!林生距离控股只剩一步之遥!”
鲜艳的红色头版头条如同滴血的伤口,昭示着昨日康乐大厦那场震惊全港的新闻发布会的余威。
“哗!38.4%啊!只差李氏家族1.6%!看来长江实业真可能要改姓林咯!”街边早餐店里,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老茶客用力拍打着报纸,震惊不已。
“许宇辉这些股东,居然会背叛李加诚!食碗面反碗底,迟早有报应!”同桌的中年汉子愤愤不平,他家大儿子如今就在长实旗下工作。
“说不定李加诚真的是搞到长实一身债呢?许宇辉等人说的未必无道理,林生的资金如此雄厚,如果真的能掌控长江实业,或许股价会炒得更高呢?”旁边一个穿着白衬衫、似是白领的年轻人插话,引来几道混合着鄙夷和深思的目光。
李加诚如今在香江的声誉,还算不错的,毕竟经商数十年。
“林浩然在这场闪电战里,真是使尽了各种手段,又有胆量又有钱财,从狙击和记黄埔开始,买入股份、挖对方墙脚、再开记者会逼宫,逼得李加诚不得不将两家公司停牌,一步紧扣一步,连让人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
林浩然和他旗下的银河证券公司,布局实在周密得可怕,渣打银行又退缩了,看来李加诚真是凶多吉少啊。”一位穿着讲究、在金融区工作的分析师一边看着《信报》上的专业分析,一边对友人说。
市民们聚集在茶楼、公园、巴士站,街头巷尾,话题无一不围绕着这桩震动整个香江的华人豪门商战。
只是,他们在各种讨论着,却不知道,李加诚与林浩然,早已经把事情决定好了。
华人行大厦,长江实业集团总部,顶层董事会主席办公室,李加诚早早来到了这里。
不过,从他的脸色便不难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这是他从商以来,经历过最惨的一次战役。
一想到不仅仅要把和记黄埔拱手让人,还要折价出售,除此之外,长实这个商业根基更是要被对方插上一脚,李加诚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仿佛被人用钝器狠狠击中。
他下意识地捂住心口,显然内心难受得很。
窗外,是熟悉的维多利亚港景色,但今日在他眼中,却是一片灰败。
这片江山,他曾以为固若金汤,如今却已被人兵临城下,甚至核心地带都已易主。
昨晚,他一夜未眠,根本睡不着。
陈启宗阻止一旁坐着,李加诚已经将昨天与林浩然见面做出的决定,都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作为李加诚的核心伙伴,不管李加诚做出什么决定,他都全力支持。
况且,他也知道,凭借自己那1.7%的股份,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对可能。
秘书轻手轻脚地端来一杯参茶,看到他惨白的脸色,担忧地低声道:“李生,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李加诚无力地摆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
他闭上眼睛,昨夜林浩然那冰冷的面孔、诛心的言语、以及最后那看似温和实则残酷的“安慰”,如同梦魇般在脑海中反复播放。
“五折……就五折……”自己那屈辱的、微不可闻的妥协声,此刻依然回响在耳边。
他知道,如今的香江,所有人都以为大战才刚刚开始,都在等待着今天股市开盘后的腥风血雨。
殊不知,战争已经在昨夜,以他的彻底投降而告终。
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夹杂着巨大的屈辱和挫败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此时,桌上的内线电话急促地响起。
李加诚心头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气,接起。
“李先生,置地集团的马世民先生,带住几位同事,已经到了楼下,说是受林浩然先生委托,有事关长江实业重大事宜,要立即和主席您及董事会面谈。”前台小姐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李加诚紧握着听筒。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说道:“请马先生同的人直接上顶楼会议室,通知所有董事会成员,十五分钟,不,十分钟内,会议室集合!马上!”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李加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扫过众人,既有不甘的怒火,也有一丝尘埃落定的颓然。
事已至此,无法改变任何东西了,也只能接受现实了。
他率先大步走出办公室,背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佝偻。
陈启宗等人不敢怠慢,立刻跟了上去,人人心中都像压着一块巨石。
十分钟后,长江实业董事局会议室。
偌大的董事会会议室,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加诚坐在主位上,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位接到紧急通知赶到的长江实业高层,他们是李家最坚定的支持者,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疑不定和难以掩饰的担忧。
缺席者正是昨日在康乐大厦倒戈相向的许宇辉、吴董、钱总和赵董。
他们的位置空着,如同四个无声的嘲笑,提醒着昨日那场背叛是何等的彻底和具有毁灭性。
这几人,在香江肯定是混不下去了,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再去面对李加诚这位昔日的战友。
因此,在昨天召开完新闻发布会之后,他们便拖家带口,全部撤离香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