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刻,她就见到贾珏露出了茫然的神色:“祖母,何为月例?”
这一问,却是如同霹雳一般,响彻众人的耳际。
身为贾府的少爷,却连月例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他该有的银子哪里去了?
贾母闻言神色一冷,立刻看向了王熙凤,因为王熙凤是负责发放月例的。
王熙凤连忙说道:“老祖宗,我哪里敢短了少爷小姐们的月例,珏哥儿的月例,我可不曾少了一文。”
“那他为何连月例是何物都不知?”贾母问道。
“这……”王熙凤看了周瑞家的一眼,犹豫了起来。她是王夫人的侄女儿,而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人,她不能明说。
“嗯?”贾母立刻明白了王熙凤的意思,冷冷的扫了周瑞家的一眼。
周瑞家的慌了神,立刻跪了下来:“老太太容禀,珏哥儿年幼,我怕他乱使,便,便让周明家的代他收,收着。”
众人闻言齐齐侧目,少爷的银子,竟然要你下人来代为收着,以至于少爷连月例为何物都不知,这无论放在哪个府上都是让人难以置信之事。
如果是王夫人这么做,倒还说得过去,可现在这么做的,竟然是一个陪房。
贾母闻言笑道:“好,好的很呐,这样吧,我的月例你也帮我收着吧。”
她虽然在笑,但周瑞家的却是全身颤抖:“老太太哪里的话,我便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如此啊!”
“贾家的少爷你尚且敢私扣银两,我这老婆子你又有什么不敢的。”贾母冷哼。
“老太太,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不该……”周瑞家的当即痛哭流涕,不断扇着自己的嘴巴,她没有想到,贾珏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将这事儿捅了出来,她此时后悔之极,当初为什么要贪心,又为什么要去惹这个煞星啊!
王夫人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似水,这件事,她真的不知道,也从没放在心上过,可如今却当众被贾珏揭发了出来,这是在狠狠的打她的脸,可是,她偏又不能说什么,甚至她连为周瑞家的辩解都做不到,因为这件事无可辩驳,她只能尽力减轻她的罪责。
“他的月例银子呢?”她向周瑞家的问道。
周瑞家的连忙说道:“都存着呢,一文不少,分文未动!”
“那就还他吧,日后未得我明示,不可擅作主张。”王夫人淡淡说道,一个“明示”将事情的性质转变了,变成了是周瑞家的领会错了她的意思。
“是,是。奴婢知错了。”周瑞家的迭声应道,眼神中满是喜色,这一关恐怕就这么过去了。
她恨恨的盯了贾珏一眼,心头思索着将来如何报复他。
可就在此时,贾珏却是微笑道:“那便多谢母亲了,对了,我的丫头晴儿是不是也有月例可拿?”
这话一出口,周瑞家的面色惨白,王夫人脸色全黑。
如果贾珏的月例被克扣了,还能说是替他保管,可贾府丫鬟的月例竟也被克扣了,这又作何解释?
贾母闻言冷哼:“好的很呐,倒不成想你还有管家之能。北地的庄子正好缺两个管事的,你和周明家的收拾一番,去管着北地的庄子吧。”
周瑞家的闻言瘫软在地,王夫人脸色黑如锅底。
第8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王夫人脸色又怎能不黑,周瑞家的是她的陪房,是她的心腹,如今却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被贾母“流放”了,等同于在她的脸上狠狠扇了巴掌,叫她失了体面,她又怎能不气,又怎能舒服?
可她毕竟只是儿媳,根本没有办法在明面上与贾母抗争,孝道大于天,这也牢牢的束缚着她。
这种郁闷的感觉简直让她快要吐血。
贾母扫了周瑞家的一眼,随后又向贾珏说道:“珏哥儿,你和丫头的月例都会给你,你缺什么,回头自行采买便是。”
贾珏轻轻一笑,躬身行礼:“谨遵祖母之命,若无他事,孙儿这便告退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且慢,昨儿是蓉哥儿大婚的日子,你这做叔叔的,不去喝喜酒也就罢了,怎的连侄媳妇也不见见?”贾母笑了一句,指了指秦可卿,“这便是你的侄媳妇秦氏,亏得适才秦氏还念叨着你这叔叔。”
秦可卿闻言心头一跳,连忙站起身来,朝贾珏屈膝行礼:“秦氏,见过叔叔。”
贾珏抬手虚扶:“皆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秦可卿应了一声,直起身子,抬头看了贾珏一眼,见他那俊逸出尘的模样,面上忍不住一红,轻轻应了一声,又立刻低下头去。
贾珏略带歉然的说道:“日前错过了你的大婚之喜,也不曾备下贺礼,倒是失礼了。”
“叔叔不必介怀,无妨的。”秦可卿连忙说道。
贾珏想了想:“我身无长物,倒也不好送什么物件,倒不如,作一首词,充作贺礼吧。”
众女闻言都是满脸的好奇,她们都没想到贾珏还会作词。
不过,也仅限于好奇罢了,倒是没人指望贾珏能作出多么惊艳的诗词来。
秦可卿连忙说道:“那便有劳叔叔了。”
贾珏沉吟了一下,又道:“蓉哥儿大婚,又恰逢七巧将至,便以此为题吧。”
七巧,就是七夕节。
众女闻言自是纷纷点头,两者皆与爱情有关,这是女儿家天生就感兴趣的题材。
贾珏来回走动了几步,随后缓缓吟道:“《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众女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在听到这两句之后,却是齐齐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林黛玉低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轻柔多姿的云彩,变化出许多优美巧妙的图案,织女的手艺何其精巧绝伦。可是,这样美好的人儿,却不能与心上人在一起,为迢迢银汉所阻。这一句竟是这般传神。”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只此一面,就抵得上人间千遍万遍的相会,这等情景倒是叫人动容。”薛宝钗也喃喃说道。
其他姑娘都是细细的品味着这首词中的意味。
贾珏又来回走动了几步,看着秦可卿吟道: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听到这两句,全场皆惊,所有人都用震撼的目光看着贾珏,不光是一众姑娘,就连倒在地上的周瑞家的也被震撼到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多么美好的句子,多么坚贞的爱情!
哪怕分隔两地,只要能彼此真诚相爱,即使终年天各一方,也比朝夕相伴的庸俗情趣可贵得多。
一众姑娘们的眼神中满是感动和憧憬,既为这美好的感情,而憧憬自己将来也能遇到如此真挚的感情。
哪怕是贾母,也是满心的感动,她虽和贾代善天人永隔,可这份感情却始终没有变过。
厅中瞬间安静了下来,直到许久之后,林黛玉才低声叹道:
“相逢胜人间,会心之语。两情不在朝暮,破格之谈。七夕歌以双星会少别多为恨,独此‘两情若是久长’二句,最是动人。珏三哥之才,教人叹服。”
薛宝钗也点头赞道:“世人咏七巧,往往以双星会少离多为恨,而此词独谓情长不在朝暮,化腐朽为神奇。珏兄弟此词,怕是古往今来咏七巧的绝顶之作,珏兄弟大才。”
而作为书香门第出身的李纨也评道:
“全词哀乐交织,融抒情与议论于一炉,融天上人间为一体。用情深挚,立意高远,语言优美,通俗易懂,却又显得婉约蕴藉,余味无穷,此等佳作,当是难能可贵。”
贾探春也是叹道:“世人咏七巧,虽遣辞造句各异,却都因袭了‘欢娱苦短’之念,格调哀婉、凄楚。相形之下,珏三哥此词堪称独出机杼,立意高远,常人难及。”
王熙凤轻笑着说道:“我虽大字不识一箩筐,却也知道,这首词儿是极好的。因为,我竟也听懂了。看来,咱们府上要出一个了不得的文华种子呢。”
她大字不识几个,也不懂诗词,此时竟然能听懂,这足以说明这首词的优秀。
贾宝玉听着一众姐妹夸赞贾珏,心里好生羡慕,他也想作一首来让一众姐妹们赞扬他,只可惜,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任何好的句子,更想不到比这首词还要高远的立意,这直让他颓然不已。
即便是寻常不怎么说话的贾迎春,此时也是忍不住叹道:
“立意深远,超凡脱俗,珏弟弟这词儿,作的是真真好的。”
而全场之中,震撼最深的,却是秦可卿。
她愣在原地,眼神中满是复杂和感动。
贾珏最后这几句,是看着她念的。他这是在借着词儿来想要表露心迹啊!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不是他们最好的写照吗?
一想到这些,她就心乱如麻,慌乱至极,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贾珏。
好一会之后,众人这才从愣神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当她们以各种好奇,惊叹,敬佩的目光看向贾珏时,却发现,他已不在原地了,她们连忙向门外望去,却只看到了一个潇洒出尘的背影。
第9章 我是三爷房里人
傍晚,贾珏房。
看着系统面板上的数字,贾珏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
在经过了上午的事件之后,他的名声在贾府传开了。
国公托梦,整治刁奴,七巧赋词等桥段成为了贾府下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这为他带来了不少的情绪值。
此时,他的情绪值已经过万。
这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期。
按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几天,他就可以凑齐欺诈宝珠所需要的情绪值了。
正在他欣喜之时,房门开了,一个窈窕的身影走入了房中。
正是他的丫鬟晴儿。
此时的她脸上的红肿已消,脸蛋也恢复了正常。
此时的她眉目清雅、肤色白里泛红,甚是娇美,眼神清澈,嘴边有粒小黑痣,更增俏丽,秀雅脱俗之间自有一股清灵之气,倒是个真正的美人胚子。
此时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进入房中之后,快步走到贾珏的面前,雀跃的说道:
“三爷,三爷。适才我出去,听着了好些事儿呢。”
“哦?什么事儿?”贾珏关掉系统面板,朝她问道。
晴儿一脸神秘的说道:“适才我出门,可是听着了一件大事,咱们府里啊,又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三爷呢。”
她虽听说了贾珏的事,但听到的都是三爷,并没有和贾珏联系上,毕竟贾家人员复杂,她可不知是哪位三爷。
贾珏莞尔:“是么?那三爷如何了不得了?”
“据说他整治了那周瑞家的,让她去了北地呢,还说他得了老国公的托梦,可了不得呢。而且最最了不得的是,他还会作词儿,一句什么‘两情若是朝朝暮暮的’直教一众小姐们都俯首帖耳,直呼高才呐!”晴儿绘声绘色的说道。
贾珏忍不住笑了:“那三爷怕是前途无量啊,你倒不如服侍他去吧。”
这本是一句调笑之语,却不防晴儿的神色立变,她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泪花,朝着贾珏屈膝要跪:“我做错了什么,甘愿受罚,还请三爷莫要赶我。”
贾珏一愣,连忙扶起了她:“这是哪里的话?”
“若不是我做错了事儿,三爷又怎会赶我走?”晴儿伤心的说道。
贾珏失笑:“我不过是和你说笑两句,你怎当真了?”
“真的么?三爷不会赶我走?”晴儿抹着泪珠儿问道。
“真的。只要你不是自己想走,我又怎么会赶你走?”贾珏点头。
“太好了。”晴儿大喜,随后脸蛋忽然红了起来,略有些扭捏的说道,“我是三爷的房里人,又怎么会走呢?”
所谓房里人,就是通房大丫头,是妾室。
贾珏有些诧异:“我一无所有,甚至连饭都吃不饱,你还愿意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