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客套话,张翠山一辈子说了不知道多少。
唯有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半点客套的意思。
在面前这位年纪比自己小许多的大明九皇子面前,他过往的一切荣耀,都显得那般灰暗。
朱昊点点头,忽而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听说张武侠前些年出了一趟海?”
张翠山浑身一颤,低头道:“是,近些日子才回来!”
朱昊道:“张武侠年纪轻轻,便可游历天下,这番洒脱不羁实在是令本王羡慕!”
话落,还不待张翠山回应,又问道:“本王听闻冰火岛风光与中原迥异,颇为玄奇,不知是真是假?”
此话一出,张翠山整个人浑身冰凉。
一股冷气从脑后直贯脚后跟,嘴唇都有些干涩起来。
“五哥,原来你去的地方叫冰火岛啊!问你这么多次还不肯说……”武当七侠中,年纪最小的莫声谷忽然小声说道。
张翠山干笑一声,喉咙干涩的厉害,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朱昊,道:“冰火岛的风光,确实与寻常地界不同!”
朱昊点点头,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得闲暇,陪本王一同去看看!”
话落,越过了他,和张三丰一同往大殿中去。
张翠山浑身僵硬,脸色越发发白。
脑海中,响起了少年的另外一道声音:“成昆已死,江湖已平!过往恩怨因果,终究要做个了断……靠躲是没办法的!”
张翠山沉吟片刻,目光盯着朱昊道背影良久,对着朱昊拱手道:“遵命!”
“啧啧,这位九皇子果然名不虚传,分明比我等年纪小那么多,气(cgdg)场却这么强!”
“确实如此,我在他面前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人,天生便是要站在最高处的存在……”
“你们看,五哥都流冷汗了!”
“五弟,你怎么了?”宋远桥几人走了过来,关切地询问道。
“没事!”张翠山面色微白,强笑道。
随即看向朱昊渐渐消失的背影,道:“他真的很不一般。”
众人闻言,相视一笑。
这是整个江湖都知道的事情。
抛开身份暂且不提。
年纪不过二十,几乎单枪匹马闯入江湖。
短短半年时光,以绝对强势的姿态,镇压了纷乱了数百近千年的大明江湖。
杀伐果断,智计无双。
谋定后动,无往不利。
所过之处,江湖中人无不叩首臣服,宣誓效忠。
其一手创建的六扇门,如今更是兵强马壮到了极致。
保守统计,此刻的六扇门武殿之内,单单是先天级别的高手,便有不下三位数!
长老会内,更是聚集了整个大明七成以上的道玄境强者。
其中,道玄境巅峰级别的战力占据大多数。
这是什么概念?
若朱昊以这些精锐成军,足以完成任何看似不可能的斩首行动。
只这一股力量,便足以让任何势力为之胆寒。
如今的六扇门,已然成了整个大明朝,最强大的武道势力。
其威势,远远超越了大明原本的锦衣卫,东厂,西厂……
更不用说再往上,还有一位千年难得一见的陆地神仙,也心甘情愿做他麾下之臣。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光环。
他本身,更是成了传说一样的存在。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陆地神仙,没有之一。
这天底下,但凡有些名望,手段的江湖高手,皆以入六扇门为荣。
这样荣耀的成果,如此稚嫩的年纪……看上去是那么不和谐。
但偏偏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
天下人信也好,不信也罢,一切都成了定局。
紫霄大殿内,众人分宾主入座。
不久,便有小厮奉上青茗。
稍时,淡淡的茶香混着白雾飘散在大殿上空。
令人心旷神怡。
朱昊轻轻啧了一口茶,将茶杯放至桌上,道:“好茶!”
张三丰道:“既然是好茶,九皇子为何只品一口?”
朱昊道:“尝过便已足够,贪多反倒不美。”
闻言,张三丰也放下了茶杯。
朱昊看着张三丰,道:“关于武当的未来,张真人可有考虑?”.
第120章
武当的未来?
张三丰眸光低垂,淡淡笑道:“老道还未想过,但老道想,九皇子已经替武当想好了!”
朱昊双目微眯,忽而站起了身。
“不知张真人以为,什么是江湖~?”
张三丰眉头微蹙,显然没想到朱昊的话锋转的这么-奇怪。
却还是沉吟了片刻,摇头道:“这个问题,贫道这一生问过别人,也回答过别人……但每次的答-案都不一样。”
“现在想来,或许还是广为传之的答案比较贴切。”张三丰道:“有人便有恩,有恩怨便有江湖!”
朱昊摇头道:“这样的答案,只有在江湖之中才成立。”
张三丰问道:“九皇子的意思是?”
朱昊道:“本王认为,所谓江湖,不过是一群游手好闲,不事正务之人,或者仗着一身武力,偏爱逞凶斗勇之流组成!”
此话一出,张三丰瞳孔微缩。
朱昊这话无疑十分大胆,近乎是把整个江湖骂了一个遍。
但转头一想,面前这位已经几乎把整个大明江湖都给镇压了,他又哪里需要在意这些?
却听朱昊又道:“举凡江湖门派,大多数不事生产。”
“既不务农,也不经商,一切吃穿用度从何而来?”
话音落下,张三丰已然知道朱昊的意思。
他却没有说话,反倒沉默了下去。
朱昊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他们靠的,是剥削平民和弱者!”
“那些所谓的大门大派,整天嘴里唱着惩奸除恶,却偏生在吸着普通民众的血。”
“就连培养出来的弟子,也是一个个自视清高,却做着窝囊不堪的事情。”
江湖中人,通常有自己挣钱的法子。
如武当,少林这些大派都会有俗家弟子在外经商,赚回钱财。
但其余的门派,绝大多数都只能堪堪养活自己而已。
练武本就耗费银钱,更何况要活的那般潇洒肆意。
大明各地官府每年汇报给燕京的匪患、流寇之灾,大多数都是那群江湖中人所为。
他们前脚抢完钱财,后脚就跑到人前去锄强扶弱,又出手大方,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
这样的事情,在江湖中隐隐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谁也不会说谁!
但在朝廷眼里,可容不得这些沙子。
朱昊又道:“纵使是那些立志要锄强扶弱,见义勇为的所谓侠客,他们所做的事情,又真的好到哪里去?”
“刀剑虽快,能斩人头,却难断清白是非!”
“谁能断定自己所杀之人,就一定是坏人?”
“而自己救下的,便一定是好人?”
“若是行差踏错,一旦人头落地,便再无反悔余地!”
“而杀人者,最多不过惋惜哀叹一阵,在人坟前敬一碗水酒,随后挥袖而去……”
张三丰未曾说话,安静听着。
仔细想想,朱昊的话虽然简单粗暴,但却不失道理。
那个看似百花齐放,千家争鸣,各门各派武动风云的江湖武林。
不正是由这样一群人组成的吗?
说到底,不是在杀人的路上,就是在等待杀自己的人到来。
一入江湖,能得善终者几何?
“没想到九皇子初入江湖不过半载,竟然看的比老道我还要透彻。”张三丰道。
“张真人不是没有看透!”朱昊摇头:“你只是习惯了这一切,并没有想过改变罢了!”
“武当派作为曾经的武林泰山北斗之一,却是成了一股清流。”
“门人弟子皆心性纯良质朴!鲜有仗势凌人之辈。”
“这其中定然少不了张真人的教诲,我想……曾几何时,您也是厌倦了这江湖吧?”
闻言,张三丰双目微眯。
思绪像是回到了过往,愁绪渐渐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