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城明日奈收剑入鞘，看了下身上的陌生铠甲，闭眼凝神了几秒钟。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铠甲已经变成了橙色棉质上衣、米色长裙的居家服装扮。
“这里还真方便啊。”她原地转了一圈，长裙如伞绽开，不由感慨道，“明明体感和现实一样，换衣服却比假想世界还要自由。”
“在意的点是那里吗？真不愧是女孩子。”松了口气似地，天空寺悠瘫回了长椅上，余悸犹存地拍拍胸口，“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呢，都做好让你发泄怒气的准备了。”
“当然生气了啊。”
挽起耳侧的秀发，结城明日奈偏了下头，理所当然地道：“碰见这种事情，不论谁都会生气的吧？”
然而她的情绪却和刚才完全不同，不仅没有了那狂暴愤怒的气势，望着他的眼神也依旧温婉柔和。
天空寺悠心中不解，却也没有直白地提问，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确实，不仅被莫名其妙的存在盯上，还被喜欢的人欺骗感情，哪可能那么轻易就接受这种真相啊……所以说系统这家伙，根本就是在给我们找麻烦！”
“系统？你说的是那位『神明大人』吗？”
明日奈走到他身旁的位置，手掌压着裙子坐下，目光仍放在他的侧脸上：“还有，你大概是误会什么了喔，悠君。”
“什么？”
她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和表情相同的温柔，缓缓开口：“我不认为自己有被你欺骗过感情，也在想你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才没有主动告诉我那种莫名其妙的『任务』……所以，不管你是说谎骗了我，还是带着目的接近我，这些事情我都不会生气。”
至于不气的原因，晚点再跟你说——明日奈调皮地眨了眨眼，竟然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天空寺悠有些发愣：“这样的话，你刚才气的到底是……”
“在那之前！”明日奈伸出手指，轻点他的鼻头，“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不可以再说谎骗我，否则我就真的对你生气了。”
“行吧。”
像是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天空寺悠被迫坐直身体。
身侧，明日奈似乎想用眼睛来当测谎仪，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首先，你是不是很不想执行『神明大人』的任务？”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过去相处的那些时间里，我从没感觉过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就连网恋男友的关系都是我先提出的，悠君只是答应了我而已。”
“它只是给了我一个目标，我想怎么做才不用它教……至少到目前为止，我都没必要为了任务而特地对你做些什么。”
暗自赞叹少女的敏锐心思，天空寺悠双手一摊，语气洒脱：“对我有好感、喜欢上我、将我当成男友，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呜哇，好自恋的家伙。
明日奈摆出了这种略带嫌弃的表情，然后用【你开心就好】的态度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我喜欢你都和你无关嘛。”
天空寺悠抱起手臂：“你能明白就好。”
“下个问题，你对我的感情是演技吗？你给我的约定是谎言吗？”
就像游戏中扮演她的男友、丈夫，那样完美的演技。
就像承诺会永远跟她在一起，那样不容质疑的约定。
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吗？明日奈的眼睛，像在这么问着。
“……”
安静了数秒，因为说好了不骗她，天空寺悠只好叹息着道：“我又不会催眠术，更不想勉强自己喜欢上谁……至于约定，只要说出口就要遵守，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嗯，这才是我认识的悠君！”她满意地笑了起来，接着问，“最后，我是你『第几任』的『女朋友』呢？”
“第二……嗯？”
反射性地回答之后，天空寺悠才反应过来不对，面色古怪地看向了她：“……其他事情不问，你问这个？”
“笨蛋，对女孩子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好吗？”
义正词严地教训了句，明日奈旋即沉吟起来，若有所思地朝腰上的剑柄望去。
“这样啊……我只是第二任，而且还会有第三任……”
一旁的天空寺悠忍不住寒毛直竖。
那种语气和表情，总感觉她下一刻就会拔出剑来，朝自己的慧根一斩而落似的。
他赶紧证明自己的清白：“明日奈，事先说一句，这都是系统、也就是你口中那位『神明大人』造的孽……喜欢谁是我的事情，但一切的始作俑者无疑就是系统，让我有前任的也是它！”
“这方面我确实是被逼无奈，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不想再交女朋友了。”
边认怂地说着，天空寺悠边悄悄把屁股往旁边挪开了些。
明日奈回过神来，摆摆手朝他微笑：“讨厌啦～我又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
“照理来说，如果没有『前任』的话，我也没有机会和悠君谈恋爱，对吧？”
“……大抵是这样的。”天空寺悠谨慎回答，“总不能让我跟对方交往之后，没多久就在游戏里当别人的网恋对象吧？”
明日奈笑眯眯的：“很好，非常正直的品格呢！那么跟我交往的时候，悠君也没有在想着别的女生，对吧？”
死亡提问！
深吸了口气，天空寺悠面色坚毅，老实地点了下头。
“虽然有比对过，但心底喜欢的女生，确实只有你一个！”
穹当然不算，假如女友的地位是天下第一，那妹妹就是至高且唯一的天。
这种事自然不会没事拿出来说——不过这个回答，很显然也没有让明日奈满意。
“……”
她保持着笑容，脸色微黑：“悠君，虽然是我让你不要说谎的……但你用这种说法，会让我忍不住想要打你的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谎言奏起的未来序章(23/27)
天空寺悠挺起胸膛，一副准备从容就义的模样。
“如果打我能让你开心点的话，请吧。”
他已经明白了。
这个「伤停时间」，根本不是拿来弥补什么遗憾，而是系统专门整蛊他这个宿主用的——大概是想让他体验一下，作为目标的少女们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吧？
说真的，没有比这更恶劣的玩笑了。
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如果揍他一顿能让明日奈的心情多少好点的话，区区皮肉上的疼痛，天空寺悠并不在乎，甚至会觉得身心舒畅。
可惜正如他所想，明日奈对欧打男友没什么兴趣，更不打算再次拔剑出来吓唬他。
“虽然很不开心，但毕竟是不可抗力因素，实在是没办法……就这样吧。”
双手伸直放在膝盖上，发泄似地踢了踢小腿，明日奈哀怨地叹气道，忽然又问：
“『前女友』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样的人？”
天空寺悠耸了耸肩，没有半点留念与介怀，语气如常地道：“雪之下阳乃，是个没有你坦率的家伙。”
“竟然是那位姐姐吗……秋季展演的时候，她似乎帮了很多的忙呢。”
轻声应了一句，明日奈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感到难受。
——假如一切都不是在做梦，未来他也会用这种态度，称呼自己的名字吗？
只是想像，心脏就传来撕裂般疼痛的感觉。
甩了甩头，将这种丧气的想法抛开，明日奈转口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交往多久了？”
“暑假认识的，交往三十三天……”天空寺悠顿了下，试探性地看向她，“故事有点长，你确定要听？”
“那就以后再说吧。”结城明日奈摇头，明亮澄澈的榛色眸子望了过来，“我还有好多话想跟悠君说，其他人的事情就暂且不提。”
“以后？”天空寺悠忍不住笑了笑，“以后你就不记得啦，除非系统又发疯，让我当你男朋友第二次。”
“如果没有神明大人，你就不会喜欢我吗？”
“就算再次喜欢上你，也不一定能和你交往。”天空寺悠向后一靠，似乎已经看开了一切，认命地道，“在系统消失之前，我的可能性始终都会被它所掌握… …无论怎么选择，得到的结果也不一定是正确的。”
“所以，抱歉啦，明日奈。”
他朝教堂的华丽天顶看去，眼底倒映着不知从何处折射而来的清冷光芒。
平淡的嗓音落在空气上，带着某种厚重的情感。
“这段『伤停时间』结束之后，你和我就会成为陌生人……为了后面的任务着想，我大概也不会主动去接触你，最多就是透过你哥问问你的近况。”
“反正你也不知道我是谁，请让我这么做吧。”
感觉自己像在交代后事一样，天空寺悠不禁嘴角上扬，语气总算轻松了起来
“从今以后，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不要对别人言听计从——这句话你用心记住，哪怕今天过后忘了，也要用本能去履行它。”
“别让我这十七天的努力浪费了啊。你可是我的女朋友，成长过后的结城明日奈，这点小事想必没有记忆也能做到。”
自顾自地说着这些为难他人的话，天空寺悠轻叹了口气，转头朝明日奈看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依旧在用那仿佛能包容一切，原谅一切的温柔眼神，守望着唱独角戏的自己。
“悠君，为什么你要道歉呢？”
“……啊？”有些没反应过来，天空寺悠呆呆张了下嘴。
明日奈忽然拉起他的左手，将放在口袋里的水晶之戒，自然而然地套进了他的无名指中。
“我从来没有对你生气，也不觉得你哪里对不起我，最多就是有些不满……谁让你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对我坦诚。”
“我哪有啊。”天空寺悠满脸无辜，喊冤道，“我敢保证，我现在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绝对不演……”
“对自己呢？”
“……”
在骤然沉默下来的天空寺悠面前，结城明日奈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用那份温热融化掌心里的冰凉。
无比认真的嗓音落在了空气上。
“悠君，我气的是那位『神明大人』。”
“它自说自话地告诉了我真相，让我喜欢的人感到困扰。”
“它毫无道理地操控他人人生，让我爱的人不得不欺骗自己。”
“它让我遇见了我的男友，却又在最幸福的时候拆散了我们。”
“它让我遇见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却又强迫我从明天开始……对他，视而不见。”
语音结尾，已经染上了些许哽咽。
天空寺悠像是忘了呼吸，愣愣看着面前满脸不甘的悲伤少女。
她努力咽下了喉中酸楚，快速眨动发红的眼眶，皱起微微抽噎的鼻头，用力挤出声音：
“这、很不讲道理，不是吗？为什么，我们偏偏会遇上这种事情？”
“又为什么，在悠君最难受的时候，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让你对我道歉。”
“明明现在最痛苦、最不想忘记、最需要生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