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雪之下雪乃止住了脚步。
她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地转回身，看也不看那边的几人一眼，只是默默走到置物柜前放下衣物，开始解起扣子来。
看着雪之下阳乃露出了奸计得逞的愉快笑容，由比滨结衣犹豫了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提了意见。
“那个，阳乃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如果小雪真的不喜欢的话，是不是不要勉强她比较好啊？”
“嗯？”像是没想到还会有人帮雪乃说话，阳乃奇怪地看了由比滨一眼，嘴角旋即漾开笑容，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在意别在意，太过分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做，这点程度而已，小雪乃是不会跟我计较的啦～”
“因为你做过更过分的事情。”清冷的嗓音好似要将地板凝结出冰，雪之下雪乃脱下了外衣，露出纯白色的内衬。
充耳不闻的阳乃低下了头，对由比滨附耳低声道：“而且啊，小雪乃只是在害羞而已喔……你信不信现在不泡，她晚上也会自己跑过来泡温泉？”
她得意地笑了两声：“哼哼，不激她一下做事就畏畏缩缩的，那孩子总是这么麻烦呢。”
“是、是吗？”
无论如何，由比滨结衣都没办法把『畏畏缩缩』这个词，连接到总是凛然而正确的雪之下雪乃身上。
只是小雪的姐姐都这么说了，她这个外人也不好反驳什么，只能老实点头：“我知道了。抱歉，什么都不了解擅自插嘴……”
“不，小雪乃能有这么关心她的好朋友，姐姐我很开心！”
阳乃重新拉高了音量，用力拍拍她的肩膀，愉快而爽朗地道：“如你所见，小雪乃基本上没交过任何朋友，所以由比滨结衣酱，你要好好维持你们之间的友谊喔！”
由比滨结衣握紧双拳，郑重回答：“当然，我会的！”
“由比滨同学，别听那个人乱说话了。”扫来毫无温度的视线，纤细苗条的身子上只围着一条浴巾，雪之下雪乃语气不善地道，“赶紧把衣服换好进温泉，如果你打算在这里聊到天亮，那就当我没说。”
“啊啊啊，差点忘了！”被这么一提醒，由比滨结衣赶紧脱离了雪之下阳乃的魔掌，走到另一个置物柜前开始脱衣服。
无奈地叹了声气，雪之下雪乃边转回头，边将额发拨到了耳侧。
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神依旧充满不悦，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了柔和的弧度，露出一抹浅浅的直率笑容。
大概一分钟后，等雪乃简单挽好了那头长发，身旁也传来了元气满满的娇憨声音。
“好了！小雪，我们赶紧去泡温泉吧！”
雪之下雪乃从置物柜前转身，教训道：“由比滨同学，泡汤该有的礼仪，应该不用我教……”
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跟脸上忘了收拢的微笑一同消失。
眼前，是白晃晃的三对凶器。
直白点说的话，就是粉发的巨喵、黑发的巨喵，还有银发的巨喵。
明明被浴巾包裹着，弧度和深沟却都是那么的明显，在布料的压迫下更显得呼之欲出，充满弹性。
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雪之下雪乃不由呆愣片刻，又反射性地低头看去。
……嗯，不能说没有，但被浴巾包裹住后，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差别了。
反正同样都能直接看到脚尖。
雪之下雪乃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浓烈的杀气酝酿在昏暗的蓝眸中，身周的温度持续骤降。
那是女性本能带来的挫败感，哪怕她在心里举了一百条『身材无用论』来说服自己，仿佛心灵受到了真实伤害的感觉却无法抹去，甚至让她有些忿忿不平了起来。
（姐姐就算了……同样都是高中生，为什么由比滨同学、夏川同学都能长这么大……这不合理啊。）
这个不合理的世界，是神明创造的吧？
——那么从现在开始，神明已死，完美的人类将创造新的世界。
至于完美的人类该是什么轻灵、纤细、没有多余赘肉的模样，应该就不用她多说了吧？
“呼……”
轻轻吐了口气，雪之下雪乃迅速调节好自己的心态，手掌放在胸口上，紧了紧身上的浴巾。
“走吧。”
神情平静地穿过三对凶器，她朝着女汤的入口走去。
率先跟上脚步的，是银发的巨喵。
对方微笑着赞赏了一句：“雪之下同学，皮肤真好呢。”
似乎是顾忌到了某位姐姐，她表现得十分收敛，眼底的挑衅却堪比墙面的白瓷砖。
“谢谢夸奖。”冷淡回复后，雪之下雪乃脚步不停，“但凡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使你更强大……夏川同学，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出来吧，不必拐弯抹角的。”
“尼采的名言吗？很可惜，我并没有打算嘲讽你的身材，那也太没品了些。”
夏川真凉耸了耸肩，收起笑容、同样直白地道：“如果平胸能杜绝那些恶心的男性目光，要缩水成AA罩杯我也心甘情愿。说到底，胸部的大小根本不能代表一个人灵魂的高贵程度，不是吗？”
所谓高贵的灵魂，即对自己怀有敬畏之心——《善恶的彼岸》，同样来自尼采。
这判若两人的态度，让雪之下雪乃不由惊讶地看向了她，有些莫名其妙，却又忍不住对这番话表示认同。
“事实本就如此。说到底，对身材品头论足的行为本身就不值得提倡……”
话还没说完，夏川真凉双手捧脸、满是幸福地傻笑起来。
“而且阿悠说过，不管贫喵巨喵，他喜欢的只有我一个喔～所以身材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嘛，重要的是喜欢的人能够满意！你说对吧雪之下同学？”
“……”
沉默着，雪之下雪乃闭了闭眼，短暂的深呼吸后，头也不回地打开了通往温泉的大门。
——驻足听她说话的自己，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家伙了。
然后，最重要的是。
胸快被气涨的感觉，果然是错觉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夏川真凉，与由比滨结衣
白烟在半空缭绕。
虽然不是露天温泉，不过这家民宿特别有情调，特地把温泉的天花板设计成天空的模样，抬眼望去，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下，各类星座闪烁着明暗不定的灿烂。
在白嫩的赤脚被热水染红之前，先把身体洗净才是所谓的泡汤礼仪。
头发通常不会入水，所以要事先用毛巾盘起包好；冲洗身体的时候自然得把浴巾解下，不过没有规定泡温泉的时候一定不能包浴巾，毕竟还是有不想被其他人看到身体的人存在。
因为不是混浴，所以基本不会有人穿着泳衣泡温泉，大部分都坦然露出了光洁的大腿和手臂，令人血脉贲张的曲线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只要忽略年龄在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女汤的风景可谓是百花齐放，宛如一处秘密花园。
当然，没有任何男性在场，女性通常也不会对这种景象感到兴奋，谁也不会多去看谁的裸体一眼，自顾自地享受在热气与温泉的抚慰中，放松身心。
由比滨结衣小心翼翼地伸出脚，碰了碰水面，先是让小腿习惯滚烫的温度，大腿、乃至腰臀才慢慢没入了温泉池中，白嫩的肌肤几乎瞬间染上了鲜艳的玫瑰色。
脸颊边黏着几缕粉色秀发，后颈诱人美丽。
她呼出一口热气，舒坦地在水中伸展手脚，慵懒放松地轻哼起来：“好舒服啊～冬天果然就是要泡温泉，就像夏天要去游泳一样呢！”
雪之下阳乃趴在岸上，眯眼笑着附和：“而且还要在泡温泉的时候吃冰，游泳的时候吃火锅对吧？”
雪之下雪乃坐在岸边，小腿轻轻划动水波，嗓音在热气中更显通透清亮。
“那只是以偏概全。”
不像由比滨那样奔放地把毛巾放在石头上直接裸身下水，湿濡的毛巾贴着她纤细谦虚的曲线，将平坦小腹上的浅浅凹陷勾勒得极为明显。
“虽然也有夏吃锅冬吃冰并不伤胃的说法，不过在什么季节吃什么东西，其实都对身体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把握好度，剩下的就只是个人的喜好而已。”
“原来如此……嘿嘿，这种事怎么样都好啦。”雪之下阳乃忽然露出坏笑，随着水花溅起、丰腴的上半身跃于水面，她用让人来不及逃跑的速度，朝自己的妹妹伸出了魔爪。
“待在上面不冷吗？来，下来康康！”
“等等，我还没适应好……呀！”猝不及防地惊叫出声，雪之下雪乃被她饿虎扑羊地抱进了温泉中，两具雪白娇躯在水中交缠，掀起哗啦啦地一阵乱响。
半晌后平静下来，雪之下阳乃挂在雪乃身上，边逗弄着她的下巴，边调戏似地笑道：“你的身体又不是猫舌，这么怕烫做什么？在岸上适应那么久，小心温差不同而感冒啊。”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感冒！”喘了几口气，雪之下雪乃用尽全力从她手中挣脱，迅速躲到了由比滨结衣身后，像只被强迫洗澡的炸毛小猫般，警惕地盯着她。
“泡温泉就泡温泉，别随便动手动脚的。”
雪之下阳乃故作伤心：“这只是姐姐我表达爱意的方式啊，小雪乃太过分了！那两颗团子就这么好吗？也没有比姐姐我大多少啊！”
“我什么都没说耶……”这枪躺得有点尴尬，由比滨结衣只能眨着大眼，一脸无辜地当着雪乃的挡箭牌。
瞪了姐姐一眼后，雪之下雪乃将视线投向另一边的岸上：“真那么闲想要找人玩水的话，去找那边同样不敢下水的人如何？”
察觉目光汇聚而来，夏川真凉若无其事地把脚伸进水中，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小真凉也怕烫？”雪之下阳乃微微挑眉，并没有跟刚才一样直接上去抓人下来。
“抱歉，请说瑞典语，我听不懂日文呢。”
“这温泉的温度不是很高，下来游个泳如何？（瑞典语）”
“……”
算你牛逼！
夏川真凉啧了声嘴，在阳乃愉悦、雪乃看戏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到了温泉中，然后缓缓抱膝坐下。
“嘶……”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雪白细致的肌肤像要被烫熟般，染着更深一层的红润。
她忍受着既舒服又带着些许刺痛的感觉，游刃有余地朝众人扬了扬下巴：“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泡温泉吧？雪之下同学，难不成你也是？”
雪之下雪乃张了嘴想说话，但回忆起前两次得到的教训，果断闭上了嘴不理她，靠着墙壁阖眼休息起来。
阳乃也没有继续调戏她们的打算，难得来泡一次温泉，自然得先让热水带走所有疲惫，再想想后面要怎么跟这些小女生们好好玩玩。
和妹妹在一起她也不会逃跑的机会，雪之下阳乃必不可能放过。
温泉的一角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四名女性、三对果实浮在水面上，从细颈后滑落的水珠、鼻腔呼出的吐息，构成了一幅艳丽美妙的风景画。
过了几分钟，夏川真凉从温泉中起身，泡得有些头晕，她打算上岸缓一缓。
视线一扫，看见了桑拿房的牌子，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中，带着木头香味的蒸气猛然窜入鼻尖，夏川真凉在门口缓了半晌，这才关上门坐到了角落位置，闭眼靠着湿濡的木墙，什么也不想地放空脑子。
门被打开的声音轻微响起，蒸气逸散、冷空气灌了进来，很快又恢复如初。
有人坐到了她身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夏川同学。”
“……团子酱？”夏川真凉睁开眼，朝身旁的团子看去。
嗯，因为那被浴巾包裹着存在感却依然强烈的巨喵的关系，夏川真凉的视线停留在上半球数秒，才往上看向她的表情。
“诶嘿嘿，像这样两个人独处谈话，自秋游那次以来是第一回吧？”
她露出熟悉的傻笑，眼中的直率和真诚总令人不敢对视。
夏川真凉挪开视线，边朝着前方伸直手脚、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啊，记得那个时候我对你说了不少过分的话吧？现在想想真是抱歉呢。”
她奇怪地问：“夏川同学为什么要道歉呢？”
夏川真凉咬了咬唇，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还为什么……你那个时候是真的在关心我吧？我却用那种态度回应你，还擅自把你当成敌人……”
身边沉默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