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眉的表情只持续一瞬,沙条爱歌理所当然地被溶解了。
华丽的洋服,白嫩的肌肤,纤细的四肢,端丽的容貌……在触碰到黑泥的瞬间,便被无情分解。
就算是被颂为根源皇女的母亲[大巴比伦],在持有杀人大权的兽面前也如盐堆般脆弱可笑。
天使曾告知约翰:愤怒的七首十角抢夺了母亲的财宝、剥下她的衣物、吞食她的肉,最后又将她的骸骨焚尽。
《启示录》中的记载,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沸腾的肉海在将少女吞没之后变得平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唔,原来如此。”
本该万籁俱寂之时,暗黑起源之海的上方突然回荡起一个少年的声音。
“虽然人类的躯壳稍微有些不自由,不过这份拘束感倒也不错。”
同时,从暗黑之底中浮出了一个洁白的躯体。
不,是两个。
初生的少年将沙条爱歌搂在怀里,一步步走出黑色海浪。
持有人之容器的BeastⅥ,现界于此。
罗德低头看向怀中少女,她也已经睁开迷离的眼睛。
虚脱的母亲抬起手抚摸少年的脸。
“罗德,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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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我的妈妈沙条爱歌
离开下水道之后,罗德与爱歌走在深夜东京的喧嚣街头。
罗德不知从哪弄来一条毯子,裹在两人不着一物的身躯上。
露在毯子外面的两颗脑袋互相依偎,罗德和爱歌就这么手牵着手、步调整齐地漫步在归家路上。
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个披着斗篷的隐者,与城市的现代化风貌格格不入。
作为获得了人类外表的兽[beast],罗德有着人类幼子般的外形。
150cm个头的美少年,苍白的皮肤配以乌黑短发和冰冷黑瞳,有种莫名的冷淡感。
“为什么要做这么乱来的事情?”
罗德的语调中带有一丝苛责意味。
“如果我没有及时把你吐出来并重塑肉体的话,你现在已经寄了啊?”
“乱来?不对喔,从一开始我就是如此打算的。”
将头倚靠在罗德肩上,沙条爱歌小幅度地摇头。
“从一开始,我就打算让你吃掉我、吃掉我的世界。”
……
罗德的创造主,沙条爱歌是真理化身的少女。
她是能完成一切的少女。
要有生命——如此许愿,生命就会发芽。
要有死亡——如此低语,死亡就会蔓延。
可以说,世界连接着她,她连接着世界。
全知全能的少女。
任何事物,都可以操纵、达成、摧毁。
因而找不到乐趣的她,为自己的全能,订下了仅有一条的规则。
【不去看自己的未来】。
与世界本身相当的她,自己限制了自己。
规则。限制。枷锁。
如果不加以限制,全能就太过无聊。
就结果而言,她的做法是正确的。
总算是能够活着了。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看穿一切,拥有一切,理解一切。
在无我的尽头,眼望纯白炼狱,君临王座之上。可以说,近乎于神。
除了像亡灵般生存之外,她别无选择。
对于未来,她没有任何期待。
毕竟,这边是【不会出现王子的世界】。
明明沙条爱歌是世界的主人,但她却不是命运的主角。
活着,对于她来说是永劫的受难。
活着的同时死去。
死去的同时活着。
没有疼痛、困苦、哀愁、欢喜——
周而复始,行尸走肉的一天天。
终于,精神抵达了极限。
沙条爱歌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毁灭吧,像这样的无聊世界。
连同人类积攒下来的历史[人理]一并,破坏殆尽吧。
“那个结果就是你喔,我可爱的孩子。”
沙条爱歌止住脚步,从毯子下面探出手来,捧起罗德的脸。
“你是兽,自污秽的负之圣杯中诞生的灾厄。”
在基督教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两枚圣杯。
其一,便是盛放过救世主之血的、传说中能够成就奇迹的真圣杯。
而另一个,则是启示录中伴随着兽与大娼妇一同出现的——象征着人类贪婪与傲慢的富之杯。
外观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杯子里曾经盛放的内容物不同罢了。
一边是圣血,一边是秽物。
圣堂教会的某位枢机卿手中持有的便是后者,他将富之杯当成了真圣杯收容。
沙条爱歌就是从他手上窃取了虚假的圣杯,放置于东京地下。
以其作为触媒,培养出足以毁灭这个无聊又痛苦的世界的魔王。
这就是罗德,BeastVI的诞生。
何为Beast?
如果说沙条爱歌是拥有世界的皇女,那么罗德就是破坏世界的兽。
“只要你发出高吼,人们便会哭喊,城市就会燃烧。”
“大地崩坏,海洋染上血色。”
“只要你张开大口,由生命所编织的一切——”
“世界、历史、梦想、愿望……就连时间、空间、因果也会被你噬碎。”
绝美脸庞洋溢着淡淡的幸福笑魇,少女眼睛濡润地诉说。
“所以,我曾经渴望你能够吃掉我、吃掉我的世界。”
“……曾经?”
“没错,曾经。”
沙条爱歌点点头,“现在已经不需要了。破坏世界也好,杀死我也好……这些都已经不需要了。”
“……”
罗德不再说话,微微思考。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沙条爱歌的想法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呢。
明明她直到刚才还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情吗?”罗德问道。
虽然由自己来说有些自卖自夸的成分,但是多半是因为“你的出现,让爱歌觉得这个世界也不完全是那么的无聊”这样的理由吧。
罗德期待着从她口中说出这样的答案,侧耳倾听。
“嗯,发生了好事情。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呢……再也没有比今天更重要的日子了。”
沙条爱歌突然松开了他的手,踩着轻快的步伐从少年身边逃走。
旋转。旋转。
“给予了我心灵的,可爱的你!”
“拯救了我生命的,高贵的你!”
只有斑驳零星光污染的漆黑小巷中,沙条爱歌天真无邪、明媚可爱地翩翩起舞。
洁白而纤细的娇躯,优雅、艳丽、耀眼。
“——生日快乐,罗德!”
“喂!等下……别乱跑!给我把毛毯披上!被我以外的人看到了怎么办!”
哎呀,樱花妹我真的是服了。
罗德把毯子往爱歌身上一扔,成功将她捕获。
沙条爱歌匍匐在地上,有些狼狈地弓着背,毯子形成了一个小山丘。
罗德来到她身边,叉着腰居高临下地说道:“别闹了,我可不想在生日当天和母亲一起因为妨害公序良俗而进局子。”
“……呜呜,好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数秒之后,沙条爱歌像小猫般掀起毯子一角,探出脑袋。